尚登英系列行走散文之二十九

尚登英系列行走散文之二十九丨再赴石門探秋色

這次的出行與往日不同，是騎車而至的。同去的朋友也是熱愛出遊的同道中人，我們帶了戶外活動的一應裝備，包括每人一部單反相機，見到好的風景他就停下來或放慢車速讓我拍。

一路走來，石門溝很多細微的美景基本都入了鏡頭。如有遺漏，那就是這個夏天和秋天愛上了自拍的我自己。不過闌珊秋色入眼入心，一襲紫衣的我就算在風景之外又算得了什麼，過路的那些外地牌照的小轎車裡探視過來的目光分明已經將穿著衝鋒衣、戴著「牛吃水」氈帽和茶色墨鏡、圍著黃色戶外巾的我也看成了石門秋色的一部分，即便當我是一片即將凋落的葉子我也十分歡喜呢。

從縣城到石門鎮的國道邊到處是翠綠與金黃交織的繽紛落葉和旖旎風光。天是乾淨的藍，雲是逼目的白，秋天應是雪域高原最好的季節之一，一路是繽紛的色彩和送爽的清風。但是為了趕上拍風景照最好的時間，我們沒有在路上多做停留，一徑驅車到了溝裡頭，直到看見那一道突兀起伏的山灣，以及路下那一波卷著浪花的流水，才終於忍不住停車。

那個山灣里儘是低矮的灌木，可是獨獨地站著一棵通體金黃的樺樹。它的樹葉從頭到腳都是金色的，好像生來就是那樣黃，從來沒有綠過一樣的自然。樹身長滿了淡紅的凌亂的樹皮，像是隨意裹上去的碎布料拼成，未經時裝設計師的設計和裁剪。它站的地方也是那樣隨意任性，就在一個高坡上，陡陡地立著，害得我想走近了拍個它的近照都不能，只能站在它的腳下，盡量將攝像機的鏡頭拉長縮短豎著側著去攝取它的精彩造型。這棵樺樹迎著太陽的那面樹葉開得最燦爛，可是我卻因為無處踩腳到不了那一面。人說美貌的女子是生來就矜持的，想不到連一棵長在灌木叢中的樺樹也如此驕傲。且罷，不去理它，石門溝有的是特異的風景。

繼續走，山路旖旎，路下邊的石門浪打著卷沖刷著石頭，水聲潺潺，一直和我們逆向而行。河水那邊是一處處人工栽植的白楊樹，整整齊齊地站著軍姿，由於它們是同時栽種的，葉子凋落的程度也差不多，所以它們脫了葉子的身形在山巒和河流之間的空地上顯得精神抖擻，有過規範密集型訓練似的挺拔瀟洒。看著它們，你就由不得會將自己的身姿也挺一挺，以免在一叢樹面前丟了分。

山路一側的山坡上種滿了翠綠秀美的落葉松，那是我最喜歡的樹種之一，它在春天綠起來的時候迅速得令人驚詫，簡直像是搖身一變就將在冬天脫掉的全部衣裳重新穿上，卻是換了顏色和款式；夏天的時候在一片墨綠暗沉的松柏林中獨穿淺色的紗衣翩翩起舞，獨領風騷。可是現在已進入深秋，這些松樹修長的針葉正是逐漸變黃逐漸凋落的時候，恰像一個家庭貧困的美貌女子穿著單薄陳舊的衣衫無以掩飾她的窘迫般有些泄氣和凌亂。我也就不去招惹她，主動將視線躲開了。

石門溝的景色雖然旖旎，但是看多了也就覺得淡了。在河邊找了塊地方停車，將摩托車停放在臨河的一個小灣里紮營，在河邊的一處平地上，有個用石頭搭起來的「鍋鍋灶」，我正在驚奇，朋友卻告訴我說那是他和幾個朋友在夏天時搭起來的，他們烤過肉吃，那次還帶著漁網想在河裡撈魚，可是一條也沒撈到，估計是上游圍壩堵水修水庫，對這條河的生態也有了影響。這一次他乾脆從家裡帶了清油和調料，又在市場上買了豬肉，帶了切割工具和燒煮的鍋碗，準備得真夠充分。而我帶的只是幾個大餅和一些泡菜火腿腸之類。也罷，我就心安理得地享用他的美食吧！

一起收集了一些斷樹枝、碎紙片、塑料袋等的點起了火，就等著石板燒熱。等他鼓搗火的時候，我跑到遠離濃煙的地方去看景，在長著厚厚馬蓮草的空地上翻了幾個跟頭，又對著攝像機做了種種搞怪動作，往那匹將腦袋探到我們摩托車上欲將毛織的毯子當美食品嘗的駿馬脖子上扔了塊石頭將它趕走，又踩到河邊的幾塊大石頭上做凌空天降裝，還在高高的河沿上做了個舉身赴清池的高難度動作，不意讓清冽的河水耀花了眼，頭一暈差點栽進水流湍湍的河裡去，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

驚魂甫定，暈頭轉向地回到煙熏火燎的鍋鍋灶邊，朋友已將一部分肉擺到了燒熱的石塊上，煙火繚繞中烤了個半熟。我在翻撥時才發現他將肉切成了大塊，火一燒就成了肉疙瘩，不但不容易燒熟，還在並不平滑的石塊上做臨陣脫逃狀。這男人當廚師可就是差點。我捲起袖子過去幫忙，墊著他用來當案板的一塊厚塑料布將肉斜著削成較薄的大片，這樣調料容易入味，不會滾蛋還易熟。肉從鮮紅色變成灰白色的時候，搭在火尾的鍋也冒出了熱氣，原來是他燒的老磚茶。肉熟了，茶開了，圍著篝火，就著倒扣的紙箱半蹲著享受美食，那種愜意是身處水泥框里的人們無法體驗和品味到的！

吃飽喝足，西邊的天有一塊黑雲飄來，估計要下雨了，我們趕快收拾東西，澆滅了火，山雨已到，有一滴直接打進了我的眼窩，冰冰涼涼的嚇了我一跳，趕快騎車逃離那個風雲變幻的山溝溝。

一路的風吹著我們，綠色、黃色、紅色，形形色色的樹在我們身邊閃閃爍爍地溜走，來不及捕捉。可是路邊幾大片盛放的花地卻讓我們由不得停住，花地邊還豎著牌子，說這是藏葯研究所的試驗田。莫非是藥材不成？走近了去看，卻是我們小時常在自家花園裡看到的「夫妻花」，葉片和花朵細細密密地圍著一人多高的枝幹對生著，花朵大的如碗口，小的酒杯樣，有紅的，白的，粉的，還有紫的。以前見慣了它長在農家院里，甚至人家的大門外，很多很繁盛，好看是好看，但是沒覺得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可是現在卻是被人成片種在了田裡，還標上了「藏醫藥材」的身份，顯然不是用來讓路人欣賞的。這就有點奇怪了，從來沒聽過它可以入葯啊，入葯的話叫什麼名字，有什麼療效治什麼病？完全不知道！尤其奇怪的是，這些枝幹細長，身形較大的花木離開了溫暖濕潤、無風無浪的農家院來到了多風多雨晝夜溫差較大的石門溝，居然也能長這麼好！還將顏色渲染得這麼亮麗，花開得這麼茂盛！

我知道人生坎坷中從沒享受過青春和幸福的我現在人到中年，雖然生活平定和諧，笑容朗朗，心意昭昭，內心裡一片恬靜安逸，但憑著日漸波紋橫生的面部表情，站在花田裡還是會讓這麼多善解人意的花兒們為我自慚形穢，不忍目視的。卻還是忍不住靠近她們站在花地邊搔首弄姿地擺著譜，合了幾張影。走遠了還是頻頻回頭，猶如一個好色之徒般流著口水覬覦著它的美麗。

石門依舊，秋色不同。每一年，都想著走遠點不要再繞著石門河水轉了；每一年，卻由不得還是要來看它，親它，品它。石門溝，註定了是我命里難解的那個結。

2013年12月12日

作者簡介：

尚登英，女，藏族，筆名霓裳羽衣，甘肅省武威市作協會員，武威市詩詞楹聯學會會員，愛旅遊、喜攝影，好讀書寫字，曾在國內各刊物發表散文、詩歌、遊記多篇，現出版詩歌散文集《走在夢與現實的邊緣》和遊記散文集《一路風雨驛路情》兩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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