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伊朗導演馬吉德·馬基迪 童眼看世界,抵達人性的善意
引言
十年前,伊朗導演馬吉德·馬基迪第一次來到北京,受北京市政府之邀,參與了「國際導演拍北京」的短片拍攝。
彼時北京的都市活力,兒童的可愛天真,老人的樂觀豁達給馬基迪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用一部《飛揚的五環》,從孩童的視角出發,記錄了那個激情的奧運夏天。
奧運一行,闊別十年後,馬基迪導演再次到訪北京。他驚嘆於中國電影產業的迅猛發展,尋求與中國電影人合作的機會,至於題材嘛,當然還是他最鍾情的兒童電影。
此次馬基迪導演受2018吳天明青年電影高峰會特邀擔任青年電影人的導師,在電影大師講堂環節分享了製作影片《小鞋子》台前幕後的每一個環節,為青年電影人解答疑惑,告誡他們多參與到實踐與生活當中才能拍出抵達人心的作品。
童眼看世界
詩意現實主義大師讓·雷諾阿曾說「每一個導演終其一生都在拍攝同一部戲!」馬吉德·馬基迪也不例外,甚至十分專情。
從1992年,他初執導筒的《手足情深》,到蜚聲國際影壇的《小鞋子》、《天堂的顏色》、《麻雀之歌》,再到近年與印度合作的《雲之上》,馬基迪三十多年的職業生涯,與兒童電影有著無法切割的緣分。
馬基迪創作的兒童片,自然並非普遍意義上的低齡化、教育影片。馬基迪透過發生在兒童身上的事件,對伊朗的社會現實進行關照,但並不過分著墨於苦難與矛盾,而是用孩童的純真拂去蒙在成人心靈上的灰塵。「兒童的語言是通向成人世界的一座橋樑,成人世界裡最複雜和晦深的問題,兒童都能用最簡單的話說出來。」
《小鞋子》里,貧寒家庭里一對兄妹,因為哥哥阿里不慎弄丟了妹妹唯一的鞋子,如何幫妹妹得到一雙小鞋子成了阿里的心頭大事;《天堂的顏色》中盲童墨曼的父親為了重組家庭,設法甩掉「拖油瓶」墨曼,父親的焦灼在墨曼毫不知情的快樂和明朗中顯得特別易碎。
《雲之上》的靈感來源於《小鞋子》,孩子成為少年後,會面臨新的生活困境,愛與善良依舊是馬基迪表達關懷的方式,「我對兒童的世界特別感興趣,我的童年也是我思路的源泉,我也經歷過『小鞋子』的童年,拍攝兒童電影你不用墨守成規,可以揮灑自如。純真是兒童世界中最令人折服的。」
(《小鞋子》片場)
70年代初,10、11歲的馬基迪,便已對戲劇、舞台、電影產生興趣,常自編自導自演一些小品。14歲起,他常以演員的身份參與業餘劇團的表演,大概從那時起,拍攝電影的夢想已經紮根在馬基迪的心中。
1985年,他主演了著名導演莫森·瑪克瑪爾巴夫的影片《杯葛》,電影里傳達了導演曾作為一名左翼激進份子對任何形式激進、極端活動的失望。「做演員並非我的初衷,我也想通過電影表達我的思想,傳遞給全世界。」
最終馬基迪選擇用孩童的視角傳遞,既有對天真無邪童年的懷念與熱情,或許也與一個隸屬於伊朗文化部名下的名為「伊朗兒童與青少年心智發展中心」的機構有脫不了的關係。
(《天堂的顏色》)
伊朗社會的人口偏年輕化,加強對青少年的心智培育成為教育體系中最重要的部分。70年代,阿巴斯受邀在此機構下任職,從短片起,拍攝了一些列兒童電影。據悉,在伊朗比較重要的14個電影節中,與兒童電影相關的多達4個。「中心」也拍攝了超過400部作品。
在很長一段時間,伊朗兒童電影照耀了世界兒童電影,填補了兒童電影內容上的貧乏。而「中心」也是馬基迪起步的地方。「教會孩子有責任感,獨立處理事情的能力和獨立思考的能力」是馬基迪一直想要藉由影片傳達的。
哥哥阿里(《小鞋子》)沒有把鞋子丟了的事情告知父親,為他增加負擔,而是自己扛起責任,在長跑比賽里奮力爭取,贏得運動鞋。雖然最後得了第一的阿里傷心的哭了,因為第三名才能得到鞋子。
馬基迪卻在片尾設計了一個神來之筆,讓一群小魚兒親吻阿里的腳,肯定了阿里未來能做大事的潛能,這是馬基迪最終想要說明的。
光明、善意的尾巴,道不盡的是馬基迪的人道關懷。
伊斯蘭信仰與第三世界身份
去年奧斯卡頒獎典禮有兩個事件令人印象深刻,一件是奧斯卡最佳影片的烏龍事件,另一件則是最佳外語片伊朗電影《推銷員》導演阿斯哈·法哈蒂,因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的「穆斯林禁令」而拒絕參與領獎。
雖說,電影語言是一種世界性的共通語言,沒有屏障,是全世界大眾溝通交流的文化使者,但,電影人有自己的國家,民族身份、宗教信仰讓他們在看到現實不公、國家動蕩時更能通過電影的手段發聲、呼籲。
馬基迪在接受採訪的此刻,美國正對伊朗進行著所謂的「石油封殺令」第二輪制裁,與伊朗隔著波斯灣相望的沙烏地阿拉伯也來湊一腳。馬基迪直言,「特朗普是個瘋子。」
其實,不穩定的地緣政治,社會現實困境,一直伴隨著馬基迪的成長歲月。馬基迪的青少年時期,正是伊朗經歷震蕩社會變革的時刻。1979年,霍梅尼發起了伊斯蘭革命,至此伊朗從君主立憲制,成為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共和國。
(《手足情深》)
早在1992年,馬基迪的處女作長片《手足情深》里,他關注的正是伊朗東南部臨近巴基斯坦邊界的一批走私客,也叫巴都客,在巴伊邊境走私物品,以微博的收入過活的孩子大人。
1989年,蘇聯撤離阿富汗後,有140萬阿富汗難民逃至伊朗。「當時伊朗社會分為兩個群體,本土人與難民。」有感於這個現實,馬基迪拍攝了《巴倫》一片。
一個阿富汗女孩為了家庭生計假扮成男生,在工地幹活,接受到伊朗男孩拉提夫幫助的故事。同為第三世界國家,擁有同樣的信仰,馬基迪在電影中用善和人性的美好反襯現實的殘酷。
2008年之後,馬基迪用7年的時間籌拍了迄今為止伊朗電影中耗資最多(據英國《衛報》報道,成本5000萬美元)的巨制《穆罕默德:真主的使者》一片,創下了伊朗本土電影票房的新高。
故事講述的是7世紀時,穆罕默德13歲時候的故事。拍攝影片的初衷則是馬基迪想要為伊斯蘭正名,「現在的世界對伊斯蘭很不利,塔利班打著宗教的幌子從事反人性的活動,我想告訴大家,伊斯蘭不是這樣的,是宣揚和平的宗教。」
(《穆罕默德:真主的使者》)
戰爭,從來都是成年人間的博弈,最無辜的便是婦女、兒童。和二十年前拍《小鞋子》、《天堂的顏色》時,馬基迪的心態是不一樣的。「當時的故事多是家庭事件,而現在我更想拍的,是教會孩子們如何從戰爭的挫折和不幸中站立起來。」
在馬基迪的眼中,如今的世界似乎滿目瘡痍。當前在葉門有近400萬的兒童面臨著食物短缺帶來的滅頂之災,敘利亞有200萬孩子遭受著戰爭帶來的痛苦。馬基迪曾到敘利亞走訪過2周時間,一直試圖為那裡的孩子發聲,或許是紀錄片,也或許是故事片。
馬基迪想要抓住的,是孩子們最後留有的純真。「如果不把孩子的純真、善良、誠實留在人間,隨著年齡增長,人性滋長出的惡該如何解決?」
馬基迪提出的疑問,或許未來不久會通過他的影片給與回答。
尾聲
馬基迪在印度拍片,也想與中國電影人合作,基於「我們有同樣的情感認知和表達」。他喜歡張藝謀、陳凱歌、王家衛的作品,尤其是陳凱歌的《和你在一起》。這部細膩講述家庭中兒子與父親情感關係的電影,讓拍攝兒童片見長的馬基迪倍感親切。
在馬基迪的設想中,如果有機會落地一部中國電影,他所構思的故事將發生在祖孫之間,古典傳統與現代之間的碰撞。這是典型的馬基迪式兒童片的選擇,所以說三十年多年來,他一直未變。
馬基迪的兒童電影曾是中國大眾了解伊朗電影重要的一扇窗,很多人為影片中對純真善良的捕捉,詩意的畫面呈現,細膩的人性表達所動容;如今,再看馬基迪導演的作品,他對本土文化、本土現實、本土人文的關懷,更是讓人頗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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