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首宋代無名氏寫的詞,不輸柳永、秦觀等大家
卧榻先生小時候讀書,發現一個神奇的作者:佚名。感覺這人好強大,能寫那麼多文章,而且各個報刊通吃。到後來理解「佚名」的意思才恍然大悟。只能怪自己讀書少。
每個朝代,總會一些作品因各種原因,未留下作者姓名。這些未留下姓名的人,一般統稱為無名氏。《詩經》這種上古時期的作品就不說了,哪怕到了唐宋猶然。
這幾首宋代無名氏的作品,其實不輸歐柳蘇辛等大家。卧榻先生帶你來細細品味一下。
玉樓春
東風楊柳門前路。畢竟雕鞍留不住。柔情勝似嶺頭雲,別淚多如花上雨。
青樓畫幕無重數。聽得樓邊車馬去。若將眉黛染情深,且到丹青難畫處。
在宋人中,柔情有多種表達方式:有說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有說「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也有說「一絲柳、一寸柔情」。而在作者看來,柔情勝過天邊那朵飄忽不定的雲。據《能改齋漫錄》卷十七:
予紹興戊辰,沿檄至信州鉛山,見驛壁有題玉樓春詞,不著姓氏,今載於此。
據此可知,這是南宋狀元吳曾發現於信州鉛山(今江西上饒鉛山縣)驛站的牆壁上。是一首題壁詞。紹興即宋高宗的年號,戊辰是1148年。
作者雖然是無名氏,但全詞雋永綿麗,頗有北宋小令味道。跟之時那些名家如歐柳秦黃相比,亦不輸風采。
水調歌頭·建炎庚戌題吳江
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如今重到,何事愁與水雲多?擬把匣中長劍,換取扁舟一葉,歸去老漁蓑。銀艾非吾事,丘壑漫蹉跎。
膾新鱸,斟碧酒,起悲歌。太平生長,不謂今日識干戈。欲捲三江雪浪,凈洗邊塵千里,不用挽天河。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
龔明之《中吳紀聞》載:建炎庚戌,兩浙被虜禍,有題《水調歌頭》於吳江者,不知其姓氏,意極為悲壯,今錄之於後。
建炎也是宋高宗年號,庚戌年是1130年。這一年,東京(開封)陷落,金軍一路南下,宋高宗趙構落落如喪家之犬,奔竄於江浙一帶。當時秦檜專權,朝政日益弊敗,有志發憤圖強之士報國無門,因此不少具有匡世濟民之才的熱血男兒灰心喪志,只求歸隱。
曾敏行《獨醒雜誌》則記錄說,這首詞題在吳淞江長橋上,後來傳到了宮廷里,宋高宗派人尋訪,丞相秦檜甚至招以黃榜,然而「其人竟不至」。曾敏行評論說,「秦丞相請招以黃榜,非求之,拒之也。」
關於此詞的作者,另外還有說法。《燼餘錄》乙編記載:「顧淡雲,別號『夢粱詞人』,著有《夢粱集》,和吳山民題吳江橋亭一闋,倚《水調歌頭》云:『平生太湖上。』」以此來看,作者應為顧淡雲。不過,近代詞學大家唐圭璋先生認為此說「不可據。」
由此可見,本詞雖然是無名氏,並不是作者默默無名,而是作者有意歸隱,暗含著對朝廷的失望。全詞風格悲壯,有辛派詞人風範。
鷓鴣天·元日
(其一)
春曉千門放鑰匙。萬官班從出祥曦。九重彩浪浮龍蓋,一點紅雲護赭衣。
車馬過,打毬歸。芳塵灑定不教飛。鈞天品動迴鑾曲,十里珠簾待日西。
(其二)
日暮迎祥對御回。宮花載路錦成堆。天津橋畔鞭聲過,宣德樓前扇影開。
奏舜樂,進堯杯。喧闐車馬上天街。君王喜與民同樂,八面三呼震地來。
(十三)
憶得當年全盛時,人情物態自熙熙。家家簾幕人歸晚,處處樓台月上遲。
花市裡,使人迷。州東無暇看州西。都人只到收燈夜,已向樽前約上池。
(十五)
真箇親曾見太平。元宵且說景龍燈。四方同奏昇平曲,天下都無嘆息聲。
長月好,定天晴。人人五夜到天明。如今一把傷心淚,猶恨江南過此生。
原詞共十五首,這裡選取四首。據《蘆浦筆記》卷十載:「右上元詞十五首,備述宣、政之盛,非想像者所能道。當與《夢華錄》並行也。」意思是這十五首備述宋徽宗政和、宣和年間經濟社會的繁華,不是親歷者還真寫不出來。它們可以跟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並行於世,成為那個時代的見證!
弔詭的是,雖然徽宗朝經濟美如畫,奈何軍事亂如麻(參考《水滸傳》)。金軍一打過來,宋徽宗和他的兒子宋欽宗便作了俘虜,一代名都汴京毀於一旦。對於文人士大夫而言,往事便也只能回味!只好酸溜溜地說「我也是親自見過太平年景的人!」
這樣的事情,我們的詩聖杜甫早就干過。
憶昔
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
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
馬克思說:「一切歷史事實與人物都出現兩次,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次是喜劇。」老杜不是第一個,宋代的那位無名氏文人也絕非最後一個。
作為文人,自然免不了嘆時傷世。這三首無名氏文人之詞,記錄了大宋的繁華的與凋零,其背後的故事則深深令人動容!
TAG:詩詞茶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