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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噴槍在大型空間作畫的藝術家,想挑戰所有約定俗成的定義和規則

什麼是繪畫?隨著當代藝術走向更多元化的材質、形式和概念,古老的繪畫可以被重新定義嗎?

德國藝術家卡塔琳娜·格羅斯( Katharina Grosse ) 在上海的展覽「呢喃的土地」試圖提供給觀眾一個不一樣的觀看體驗。

「呢喃的土地」(Mumbling Mud)由 5 件大型作品構成,將 chi K11 美術館 1500 平方米的空間分為了 5 個展區。每個展區的大型作品幾乎都是在現場創作和完成的。從構思開始,整個創作過程大約為 1 年,在上海的布展時間為 3 周。 5 件作品按展覽順序分別為《地下》、《鬼魂》、《絲綢工作室》、《腹中》和《陳列室》。

《地下》是進入展廳的第一件作品,由若干從上海本地市場找來的土堆和建築材料構成,觀眾可以在泥土、鋼絲、柜子、圓形空心筒、碎石等構成的構建內行走,路徑也並非只有一條。覆蓋在材料上的噴繪顏料也不按物體邊界劃分,它喚起的是一種原始的混亂或末日後的景緻,有點像在建築廢材中行走,但是顏色賦予了這些材料完全不同的感受。取名「地下」是因為 chi K11 美術館毗鄰地鐵口,也處於商場的地下樓層。

《鬼魂》是一件形狀繁複的大型雕塑作品,選用的材料是泡沫塑料,藝術家在現場用熱鋼絲切割器切割泡沫而成。觀眾繞著作品走的時候,並沒有辦法拼湊出它的完整形象。

Katharina Grosse: Mumbling Mud, exhibition view, chi K11 art museum, Shanghai, 2018.

Ghost 鬼魂, 2018/

Styrofoam / 255×430×1,720 cm

Photo: JJYPHOTO

Katharina Grosse und VG Bild-Kunst Bonn, 2018

Courtesy of K11 Art Foundation and Galerie n?chst St. Stephan, Vienna, Austria

《絲綢工作室》是在展廳兩邊懸掛的巨大的絲綢幕布,上面印有卡塔琳娜柏林工作室的牆面——創作噴槍所在的工作室全景,還有其他用來製作超大型或雕塑式作品的空間的複製圖像。卡塔琳娜認為,這些不同展區展示了讓一幅畫變成現實的不同條件。「一幅繪畫如何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不同的實現樣態之間是又差別的:你必須跳過這段差距」。這些圖像揭示了過去在另一個地方存在過的痕迹,試圖喚起的或許是關於時間維度上的連結。

《腹中》這件作品一如其名,觀眾會進入到一個由數百米從美術館天花板懸垂下來的布料褶皺組成的空間,它有點像一個迷宮,當然出口不只有一個。布料所形成的褶皺不均勻地分布在作品之中,就像在胃壁一樣,人在其中猶如在胃中,繪畫在此成為了一種環繞觀眾的存在狀態。置身於高飽和度的色彩褶皺之間,觀看的體驗也打破了觀看二維「牆上平面」的慣有模式。

最後一件作品《陳列室》是一件被噴上了顏料的室內傢具陳設,作為最後一件展品指涉作為展覽空間所在地的購物藝術中心。通過顏料對傢具的「再造」破壞令人產生消費慾望的高價物品。《陳列室》對「理想的家居環境」及「樣板房」在中國的興起進行了考察,同時暗示人們對物質的追求和消費理念。

Katharina Grosse: Mumbling Mud, exhibition view, chi K11 art museum, Shanghai, 2018.

Showroom 陳列室, 2018/

Acrylic on furniture, wall and floor / 300×1,150×1,260 cm

Photo: JJYPHOTO

Katharina Grosse und VG Bild-Kunst Bonn, 2018

Courtesy of K11 Art Foundation and Galerie n?chst St. Stephan, Vienna, Austria

卡塔琳娜·格羅斯 1961 年生於德國, 1998 年開始用噴槍作為主要繪畫工具。她以大規模的三維作品而聞名,這些作品的特點是使用了明亮的、未混合的、噴射的顏色。她也突出了繪畫作為媒介的潛力,試圖將繪畫範圍擴展到畫布之外。

但卡塔琳娜認為她的繪畫與塗鴉是不同的,「塗鴉往往是用書寫或塗繪的方式來提出要求,比如,標記一個界限。而我做的是把界限塗掉,是拉開空間而不是封閉空間」。

卡塔琳娜說自己喜歡這種材料與顏色之間的衝突感,「我是把它噴到材質上,材質也是粗糙感、銳利感的,與顏色之間有衝突感。在同一點上,有矛盾感。這種很不舒服的、受到刺激的(感受)是對身體感官的刺激。」

卡塔琳娜的大部分作品都與展覽場地有特定的關係,一半以上的作品在展覽過後就會被拆除,對於卡塔琳娜來說,作品「活在思考和說話當中」,它們在創作之初的命運就預示著消亡。

2016 年卡塔琳娜為紐約 MoMA·PS1 的項目創作的作品Rockaway!,將被颶風摧毀的建築進行了超現實主義的創作。這幅作品色彩明亮,並融入了周圍的環境,顏料滲入了建築周圍的海邊景觀。「Rockaway!」 是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為應對颶風「桑迪」而推出的戶外藝術裝置雙年展系列。

Rockaway!,來自 MoMA 官網

繪製大尺寸的作品,需要調動藝術家更多的肢體行為。從視頻資料中可以看出,卡塔琳娜全副武裝,帶上面罩,在大型空間內作畫,「噴槍拓展了我的身體在空間中的延展性,也讓整個繪畫過程更有活力」,她試圖通過加大幅度和繪畫的動作,「希望激發對於知識的不一樣的體驗」。與她長期合作的策展人烏爾里希·洛克認為,「塔琳娜打開了我們想像的大門,對峙我們對世界的認識」。

卡塔琳娜對色彩的運用大膽而豐富。她試圖讓色彩不受到限制,並使用色彩消除物體之間的界限,她認為」這就是顏色的那種讓我們思考的潛力」。在視頻Painting With Color中,她這樣描述繪畫與顏色的關係,「從十七世紀開始,巴黎或其他地方的藝術學院把色彩視為女性化的,不穩定,不清晰,難以理解的繪畫元素。然而繪畫的概念——線條,素描——是藝術里更加陽剛的,清晰的,有想法的,易理解的部分。我覺得我在以一種有趣的方式和這種傳統互動,因為顏色在我的作品是非常重要的空間特徵。它與固體、具體化的物質世界息息相關,這也是我空間作畫的一部分」。

從觀念上來講,藝術家試圖挑起的不僅是觀眾對於繪畫的界定、繪畫與空間的關係,更是對於所有約定俗成的定義和規則的挑戰。

藝術家此次在上海舉行的展覽名為「呢喃的土地」,「呢喃」和「泥土」都是處於中間狀態的辭彙,烏爾里希·洛克認為這不是一種描述,而是「指出了作品其實是可以不被清晰地定義的」理念。 KAF 藝術總監劉秀儀說,這個名字的靈感來自粵語俗語「鬼食泥」,意思是指說話含糊不清,介乎聽到與聽不到之間的中間狀態。

其實早在 1981 年的時候,卡塔琳娜就跟隨父親來到上海居住了一段時間。因為種種原因,當時原本與畫家丁乙的雙人展未能實現。時隔 30 多年,她的中國首展將於 11 月 10 日起在上海 chi K11 美術館進行。

11 月 5 日, 卡塔琳娜·格羅斯與以下人物在 chi K11 美術館進行一場對談。

K:卡塔琳娜·格羅斯 Katharina Grosse

劉:劉秀儀,K11 Art Foundation(KAF)藝術總監,「呢喃的泥土」策展人

鄭:鄭國谷,藝術家。

崔:崔潔,中國當代藝術家。

U:烏爾里希·洛克 Ulrich Loock,獨立策展人、藝評人、講師,自2007年起與 Katharina Grosse 創作多個項目。


關於空間、時間、地點的連接

K:我的創作可以追溯到過去 20 多年,這次的作品都是在上海本地完成的。我也想知道藝術同行們關於空間、時間和地點的連接的想法。

:可以稱之為「噴槍女王」了,用噴槍改變了一個空間和環境,用噴槍在工作。

:之前在圖像上看過卡塔琳娜的作品,但沒現場體驗過。剛才看了一下現場展覽,第一感覺是看現場感覺很不一樣。因為我自己是繪畫為主的畫家,之前都比較關注繪畫和空間之間的關係,所以對怎麼把空間和繪畫語言結合出一種新的體驗感興趣。在現場有很多細節,是看圖片體驗不到的。在最後一個作品《陳列室》里,那個沙發邊上地毯上我觀察到有一個鞋印。 K11 說是之前放了雙鞋子,之後拿走了(而留下的)。我想到,除了繪畫和空間,這裡面又更多了一層時間的東西。

:這是很自然、很自主的藝術創作。鞋印,是一種家居式的設置,是故意的。如果沒有宏觀的創作視角的話,對作品的理解可能就是局部的。想問問卡塔琳娜,你的工作方式是怎樣的?

K:對我來說,關於肌理和繪畫,或者肌理和顏色,這是很重要的。我們現在說畫和顏色,但在德語中,繪畫和上色是一樣的(詞),畫是身體系的行為,顏色是想像的。繪畫圖像和身體的關係,在我作品中是很重要的關係。我們的很多意象,是在顏色流變過程中產生的。這樣一個畫出來的意象,會產生很多感官上的聯繫和體驗。我們跨過了這道門檻之後,會有一種完全不一樣的體驗。這個體驗成真,要靠身體去走。這與我這次展覽的幾個層面有關係。這次展覽分成 5 個塊區,不僅有在地面上的創作,也有從空中懸掛的設置。

:我做了個對比,如果大家對空間和環境感興趣的話。我面對一個空間時,哪些磁場對人體干擾了,人體不舒服的那個部分我要去掉。我要讓人進入一個沒有磁場干擾的空間。磁場干擾等於零的時候,很舒服。卡塔琳娜有很多種顏色(的運用),白色與能量有關,紅色可能調動你的敏感,各種各樣的顏色,調動了身體。你內在的能量聚集點,其實是與外部的顏色空間有關係。

:我本身畫建築比較多。建築本身與音樂的關係就一直很緊密。作為一個畫家,你不得不時常考慮關於一個平面上,你能帶給別人最多的感官可能是什麼,那我就想是不是聲音、嗅覺可以帶給看我繪畫的觀眾什麼(東西)。那個時候會把帆布質感轉為金屬質感,因為金屬還有聽覺、觸覺和嗅覺的記憶。

我剛才看了卡塔琳娜的展覽,我能體會到聲音,雖然現場沒有聲音。你看到現場的不同顏色、韻律,想像身體在當中如何行動。我甚至能感受到氣味,身體在場域里行動的時候,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音樂的感覺。帆布上不同顏料的疊加,當你看到一個點而不看全局的話,你感到背後有一個洞,你會想像紅色之下是否有綠色,最後一層層之下是否有空白。

Just Two Of Us / 2013 / acrylic on glass fiber reinforced plastic / 441x2.956x1.058 cm / New York / Public Art Fund, Katharina Grosse and VG Bild-Kunst Bonn


我選擇的是直面、質疑自己的想像

:很多記者問卡塔琳娜是怎麼選顏色的,她說這是很自然的選擇,我不是一個一個顏色塗上去的,而是一個色帶、一個色系出來的。不同的感官和不同的想法,是怎麼結合起來的?

K:我看到這個繪畫跟生活的關係,是一個節奏,是一個方法,讓我們來考慮不同的選項。我選擇的是直面、質疑自己的想像,我看看有多少可能性,空間的定義是怎樣的,然後可以去挑戰和質疑它。繪畫的空間很難定義和衡量,我們是用顏色去做畫的,我們用顏色定義,每一次都不一樣。比如黃和藍的組合是無限的,可以觸發身體的不同反應。這種不可測性,要我們的感官去感受了。

我們身體的感覺和我們的智慧,是對真實的一種衡量,我們不斷用身體感官去探測真相。我選這個顏色也不是即興的,就是當下我的一個感受。我做選擇的基礎,每天也在變化。

我的場是非常開放的,我覺得裡面所有的因素都在起作用。我覺得碰到過的每個人都會對我、對這個系統產生影響。

U:往前一步(講的話),我覺得特別有意思的一點是,鄭和劉講的整體性,整體的一個感官感受,我覺得我完全能夠感受到。另外一個角度就是,這樣的一種繪畫會去質疑之前預設的定義,比如說我們的展廳,如果我想去認識什麼東西,書架、植物、椅子等,看到很多東西。但是,這些繪畫,好像都是有交叉的。這一個繪畫,完全不遵循我們對物體的定義和想法。卡塔琳娜打開了我們想像的大門,對峙我們對世界的認識,(我們對世界的認識)遭到了挑戰。我通過繪畫再定義可能性,因為對我來講,我們沒有義務去接受約定俗稱的定義和規則。我們應該去了解、理解,但是說到底,我們沒有義務去接受別人定義好的東西。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好的例子,打開一個可能性的大門。我現在有更多選項了,作為觀眾,有自由,在這個可能性當中使用。

In Seven Days Time / 2011 / acrylic on glass-fiber reinforced plastic / 920x1950x12 cm / Bonn / Kunstmuseum Bonn Katharina Grosse and VG Bild-Kunst Bonn


並不是按照約定俗稱的定義,這就是「呢喃」的寓意

:在展覽的 5 個區域里,我們經常會忘記自己身處何地。這就是可能性。這就是她關於空間的展覽,是她的一個體驗。我們經常去看她的布局圖,天天看,但有時候我們自己也會迷失其中。無定義,不去定義,並不是按照約定俗稱的定義,這就是「呢喃」的寓意。呢喃,是我們有說話的動作,但沒有講出什麼東西。

80 年代卡塔琳娜就來過中國了,但之前的展覽計劃沒有實現。 30 年後展覽才得以實現。大家的交流也是呢喃的、持續的,(是一種)不能完全被界定的迷離的狀態。

上海是文化聚集的地方。對我來說,是很有趣的機會平台,不同的東西如何共存和交融。「呢喃的泥土」,在中文中還是有點拗口的。你們對這個題目有什麼印象,會有一個什麼樣的感覺?

:我困惑的不是可能性、不定性。(而是)怎麼欣賞的一個國外的東西。很多年前有一個東方的標準,在今天過時了,現在又多了一個西方的標準。但是我覺得東西方標準都會過時。之後說不定會有北方標準。在歷史上能留下的藝術家,放現在來說叫「走心的」,你看了會很感動。外面的現象、標準會過時。讓人產生困惑的時候,藝術家應該回到自己的心,這樣你就不困惑了。

這是卡塔琳娜的一個發現,她發現了噴槍。就讓她產生了這樣一個展覽。一旦回到共體,會產生這個時代的共鳴。

:呢喃,竊竊私語的感覺。我看到卡塔琳娜使用的顏色是自然界中很難看到的純粹的檸檬黃、翠綠等,這個是被提煉出來的、很化學的顏色,但是被重新噴洒到泥土、建築材料、生活材料中,我的體驗是一個衝突感。

K:這種對立感和衝突感,我覺得很有意思。我的畫不是用水彩,我是把它噴到材質上,材質也是粗糙感、銳利感的,與顏色之間有衝突感。在同一點上,有矛盾感。這種很不舒服的、受到刺激的(感受),我對這個就很感興趣,是對身體感官的刺激。

我覺得這種衝突感和和諧,是對不同事物的一種接受。我們能看到它,同時看到矛盾。在同一個表面上,把不同材質、衝突性東西附著在上面,這是繪畫提供的有趣(之處)。我的一個思考是,希望繪畫純粹化,它的外觀、出現的徵兆和之前是有不同感覺的。我希望有一種跳躍感,跳到未知的世界裡面一樣,像量子跳躍的感覺一樣。這是我對矛盾感的一種認識。

同時我覺得跳一下,有個界限。之前固化印象的東西,和之前未固定的感覺,去產生重新定義、重新穩定化的過程。

U:呢喃、泥土,都是中間狀態,我們沒有很清晰的定義的方法。這個題目有吸引力,不是因為在描述什麼,而是她指出了作品其實是可以不被清晰地定義的。可能我們不喜歡泥土,我們還會避免呢喃的狀態。雖然這兩個詞有負面聯想,但也打開了我們更多解讀的可能性,是我們頭腦執念的體現。有時候,在被框架式地定義的生活中,我們有義務去定義。但是我們越在這樣的環境下,越要更多突破,更多自由,要去擺脫各種不同的定義和界定,這是積極的逃離。在展覽的 5 個板塊也有這種狀態。一個藝術家的個展,是利用這個機會用自己的想法和空間相結合,用自己的力量集合了衝突感。

K:起這個標題,是我們在柏林的時候一起想的。關於鄭提到的東西方的文化影響,提到跟隨自己的內心,不是理論上的探討,而是其他方式的探索。我們的文化影響,很多時候不是固化的。這是可變的,可以不斷套索、思考的。

:卡塔琳娜說跳出來,怎麼從東西方現象里跳出來。有時候跳出來很輕鬆,比如我 90 年代初也用噴槍噴設計效果圖,是很小的噴槍,但我只在商業里解決問題(時使用)。但我看到卡塔琳娜的作品,她應該是跳出了上一代給她的束縛。


展覽訊息

展覽時間: 2018 年 11 月 10 日- 2019 年 2 月 24 日,上午 10 時至晚上 8 時(最後入場時間為晚上 7 時半)

展覽地點: 上海 chi K11 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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