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紅蘿蔔》:莫言說,我的書要抽出典型人物,就是這黑孩子
《透明的紅蘿蔔》:莫言說,我的書要抽出典型人物,就是這黑孩子
老鐵匠總在最悲愴的時刻唱這段最荒涼的戲文:戀著你刀馬嫻熟通曉詩書少年英武,跟著你闖蕩江湖風餐露宿吃盡世間千般苦。想來聲音是有些突兀的吧,但仍舊覺得美,悲涼的美。《透明的紅蘿蔔》,放下書想到的就是苦難,隱忍,還有美。苦難中隱忍的美,這就是此書與眾不同之處。
記得當初看《西決》《東霓》的時候,我就批評笛安堆砌苦難。他和莫言的差距,和路遙的差距,我以為,關鍵就是在事件背後對情感的把握不夠。沒有真正體會過,很難理解別人的痛苦。他們只能從別人的作品中讀到,或者妄自揣度。閱讀或許能感覺到別人作品中的各種感情,但很難寫出那樣打動人心的東西。打動我們的往往不是生死,是細節。
黑孩兒受盡酒鬼後娘的虐待,秋末竟還是光著膀子,露出的小腿上布滿白亮的傷疤,被打的時候,從來不喊疼……如何不叫人心疼?在工地上又被小鐵匠百般刁難……他才十歲啊!可是黑孩兒像精靈一樣默默忍受著一切。他甚至察覺不到疼痛。劉隊長跟小石匠抱怨的時候,他站在橋上,看到升起的太陽,鑽來鑽去的薄霧,黃麻地,瓜地,他小小的世界裡完全忽略了劉隊長的抱怨,只有美好的聲音與色彩。黑孩兒對各種聲音都很敏感,那讓他忘卻痛苦,儘管也曾讓他痛苦。
處在鄉村社群中心的青年們,他們對於黑孩從沒有屑於理解。菊子的關懷,不過是少女過剩精力的施捨,或者說,是女人洋溢的母性作怪。一旦她的慾望,通過與男性的交往得到滿足,她便順理成章地把黑孩拋到了腦後。小石匠,我們都看得出他對黑孩的照顧是為了迎合菊子。所以,雖然這兩個人是小說中為數不多給黑孩好臉色的,但是黑孩卻絲毫不領情。
最喜歡黑孩兒小小世界的美好細節。尤其是黑孩兒看到那個透明的紅蘿蔔的時候,「紅蘿蔔晶瑩透明,玲瓏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殼裡苞孕著活潑的銀色液體。紅蘿蔔的線條流暢優美,從美麗的弧線上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光芒有長有短,長的如麥芒,短的如睫毛,全是金色」。
他所有精力全都集中在那個最他從沒見過的那麼美的紅蘿蔔上,然而憤怒的小鐵匠把那個蘿蔔扔進了河裡。「那個金色紅蘿蔔砸在河面上,水花飛濺起來。蘿蔔漂了一會兒,便慢慢沉入水底。在水底下它慢慢滾動著,一層層黃沙很快就掩埋了它。從蘿蔔砸破的河面上,升騰起沉甸甸的迷霧,凌晨時分,霧積滿了河谷,河水在霧下傷感地嗚咽著」……黑孩兒沒能撈起那個蘿蔔,最美的永遠是得不到的。
結局無限悲涼。老鐵匠離開了,菊子眼睛被刺,小石匠被打敗,小鐵匠幾乎瘋了。而黑孩兒,在蘿蔔地拔了一大片紅蘿蔔,卻再沒發現那樣美的紅蘿蔔了,還被當場捉住,被脫了全身的衣服,赤裸地在蘿蔔地里奔跑。看地的老人兩行濁淚,看書的人無限心酸。
小說是用一腔熱情和一個夢寫出來的,雖然文中對於小石匠,對於黑孩身上精緻的大褂和球鞋,甚至菜園的老頭都留下了很多線頭;在意向解釋中有些夢境的描寫和稱謂的轉變,都有累贅無用的地方,而且在黑孩身上加入了很多自己的體驗經歷,使人物有時有些飄搖,但通篇的描寫表現出的象徵確切而讓人感動。
但卻依舊是一個有美感的結局。「黑孩鑽進了黃麻地,象一條魚兒游進了大海。撲簌簌黃麻葉兒抖,明晃晃秋天陽光照」。明晃晃秋天陽光照。陽光刺眼讓人流淚,人們卻不能不愛那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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