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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太土是什麼體驗?駐馬店:謝邀



本文轉載自浪潮工作室(ID:

WelleStudio163

),作者

枳柚。





家鄉作為我們最基本的信息,在社交場合免不了會被提及。但中國有些地名實在是讓人一言難盡,因為他們現在的名字在當地人眼裡既尷尬又老土。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果是從古代一直沿用下來的土名字也就罷了,偏偏有些地區的曾用名像詩畫一般文藝。



想像一下,在古代,你的祖先介紹自己時,張口一句「在下汝南人也」,氣度儒雅。而現在,你只能說:「您好,我駐馬店的」,一股濃厚的鄉村田園風撲面而來。


       



駐馬店西站。圖/

Wikimedia Commons





實際上,駐馬店總能突破中國一眾土味地名的重圍,榮登多個「最土城市名字盤點」榜單之首。於是駐馬店人不服三連:我們高雅文藝的汝南怎麼就成了土裡土氣的駐馬店?這到底是駐什麼馬的店?憑什麼我們不可以決定自己地名的選取和更改呢?




駐馬店,500年沒改過名



不怪駐馬店人對自己家鄉名稱過於嚴苛,縱觀其歷史上的別稱,「天中」、「苧麻」、「驛城」,每一個都比這散發著一股馬廄味的「駐馬店」看起來優雅大氣。




而現在已經成為駐馬店市下一個縣的「汝南」是更名呼聲最高的,每個駐馬店人心裡可能都住著這個詩情畫意的地名。




只是,無論從地理位置還是建置時間,人們心中的「汝南」,都不是古代的那個「汝南」。


      


今天的駐馬店市地圖 / 網路




「汝南」最初是一個郡名,始於西漢(公元前203年)。當時汝南郡的行政中心在上蔡,也就是在今天駐馬店市那個以賣血和艾滋病村聞名全國的上蔡縣附近。汝南郡一直到東晉(公元317年-420年),才把行政中心遷到懸瓠城,這才是現在的汝南縣在的地區。




而且,歷史上的汝南縣真是命途多舛。最早的汝南縣建於後魏時期,短暫存活了六十年就被廢了。到了隋朝,汝南縣得以復置,可到了隋末又被廢了,前後就存在了百年左右。這裡所說的汝南縣還位於今天河南平頂山市境內。


    

  駐馬店市上蔡縣,考古人員正在清理一座戰國古墓。西漢時汝南郡的行政中心,在現今的上蔡附近,跟現在的汝南縣沒什麼關係 / 視覺中國




而今天駐馬店市內的汝南縣是在唐朝791年設置的,但也只存在了二十多年,這次,汝南縣的廢止持續了一千多年,直到1913年,汝南縣才再次成為一級地方行政建制。




相比之下,「駐馬店」這一土到掉渣的名字,歷史就厚重得多了。1457年,駐馬店地區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名字——苧麻。隨後在明成化十年(1474年),崇簡王在駐馬店地區設立南北驛站,供文書傳遞、官員來往及商人歇腳、中途補給、住宿和換馬。


     



清代的茂興驛站復原雕塑。古代的驛站可不僅是收發快遞用的,驛站所在之處還是地區性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 / Wikimedia Commons




驛站的設立令駐馬店地區人氣興旺,於是依託驛站,馬店在周邊開設,漸漸地,「苧麻」被其諧音「駐馬」替代,成為駐馬店的地名。




歷經朝代更迭,駐馬店地區的隸屬也發生過多次變化,地名也分別叫「駐馬店驛站」、「駐馬店鎮」、「駐馬店人民公社」、「駐馬店地區」,但「駐馬店」三字卻一直沒有改動。


  


1965年,駐馬店專區成立。2000年,駐馬店撤地設市,把汝南、上蔡等地都拉過來做了自己的下屬縣城。由此,駐馬店真的不太喜歡改名字。




中國地名大地震




實際上,在中國城市更名的歷史上,駐馬店這座城市算得上一股清流了。




新中國成立以來,許多城市都換過自己的名字,而城市更名主要有三種類型。




第一種是「撤地設市」。改革開放後,行政區劃逐步調整,舊時的許多「地區」被撤銷,設立起地級市。距統計,截止到2011年底,中國共設市達到657個,可見政區地名的設立和變更在所難免,放棄千年徽州之名的黃山正是由於這場「撤地設市」才得以更名。


      



改革開放以來市及市轄區的設置情 / 黃明元. (2013). 城市政區地名的變更及其問題研究. 湖南大學.




駐馬店市屬於第二種情況——歷史上沒有固定隸屬的地區,在設立新城市時,對其進行命名,但多是沿用其舊時地區的名稱。




而被大家吐槽的合肥(原稱廬州)屬於在歷史上就曾得名或留有其他名稱,在設市時恢復原名的情況。合肥曾提出「兩個胖胖歡迎您」作為其旅遊標語,自黑起來令人心疼。但實際上,早在北魏酈道元《水經注》中有云:「夏水暴漲,施合於肥,故曰『合肥』。」


     



合肥城市中心的「四牌樓」 /

Wikimedia Commons





在古代,地名命名多有其基本規律,如依據地理方位、地形特點或古代名號等,因此一旦命名就會保持相對的穩定性,不會輕易更改。所以古時候城市更名的主要原因多在於朝代更替或對君主名號的避諱。




新中國成立後,地名開始進行清理和規範,更名變得更加頻繁,其原因也不盡相同。




1951年的第一次更名,旨在清理「帶有歧視或侮辱少數民族性質」的地名,於是,一批被認為帶有華夏文化優越感的地名都被更改了,歸綏更名為呼和浩特,迪化更名為烏魯木齊。


     



1978-2007年政區專名更名類型分布圖 / 劉麗麗, 徐蕊. (2010).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縣級以上行政區專名變更分析. 河南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 40(04), 383-389.




五年後,改名潮再起則是受到《漢字簡化方案》出台的影響,一些寫法複雜的地名被簡化,從前文化人才能念對的名字這下大家都能看懂了。但這次的更名不僅章法混亂,更是沒有考慮到歷史、文化傳承方面的問題。




1966年,一場範圍更廣的更名風潮襲來,但這次涉及的主要是街道和區域,對城市名稱影響並不大。在1979年,中國開始「第一次全國第名普查」,歷時七年,對之前的地名亂象進行修正,並重新命名了一些陸地、島嶼和海域。




隨著中國城鎮化的推進,上世紀80年代末頻繁出現城市更名亂象,一些地區改起名字來比現在的房價還要任性,其中甚至不乏帶你「足不出城游世界」的洋地名——2001年,雲南省中甸縣搖身一變,成了英國作家筆下遠在東方群山峻岭中的平靜祥和之地「香格里拉」。


     



黑雲壓城的香格里拉。這裡原名中甸,2001年易名為香格里拉,這個名字一聽就很富有,不知道為這裡帶來了多少旅遊資源 / 

Wikimedia Commons





還有一些地名改來改去,最後還是恢復了最初的名稱。




湖北襄陽是歷史上有名的軍事、文化重地,新中國成立後,襄陽、樊城兩地合併,此地改名為襄樊。半個多世紀以來,襄樊頂著它的新名號,有了一定的名氣,可知名度仍無法取代「襄陽」,於是在2010年,又恢復了這一舊稱。


     



比起襄樊,襄陽的名字更加廣為人知。 /

Wikimedia Commons





地名本身是歷史厚重,內涵豐富的文化遺產,可短短几十年,許多人的家鄉記憶經歷了大地震,被改得面目全非。從這個角度來看,駐馬店不改名,反而成了一種保護。




駐馬店真的應該改名嗎




只是,駐馬店人對自己家鄉的名字還真不是一般的嫌棄。




早在1999年,駐馬店師專(現黃淮學院)成立了天中文化歷史研究所,著手進行理論研究,只是為了將這個土氣的名字更改為更氣派的「天中」,吸引旅遊資源;一年後,駐馬店市提出了改名請求,但以失敗告終;四年後,鍥而不捨的駐馬店人再次召集各路專家,開展了聲勢不小的「天中文化研討會」,改名衝動再起,還專門成立了以副市長為領導的改名小組。


     


然而,這場根植於發展的更名衝動最終還是沒能獲批。隨後幾年,中文互聯網上開始流傳「十億人民九億騙,總部設在駐馬店」,駐馬店人又無辜被捅了好幾刀——非但改名不成,還因為這個名字被迫背負上了「騙子」的壞名聲。




其實,駐馬店人想改名字,從經濟角度看不難理解。作為空間坐標的地名蘊含著地理環境、歷史進程、鄉土風情等文化內涵,而近年來,伴隨著中國旅遊業的發展,這些因素也成為城市競爭力的核心要素。




在河南的市裡頭,駐馬店就算不是最窮的,那也是倒數。2017年全年駐馬店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26340元,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剛剛過了1萬元,都是拉低了整個河南的平均水平。


    



2017年11月,駐馬店嵖岈山,演職人員扮演的唐僧師徒一行人。經濟吊車尾的駐馬店是把改名這回事當成猴子請來的救兵了? / 視覺中國




所以,包括駐馬店在內的各個城市,都想「易名驚人」——通過改名來塑造城市名片,提高知名度和旅遊吸引力,以促進經濟發展。可問題是,改個名字,就一定能給城市帶來經濟效益嗎?城市名片的經濟價值又有多大?




通過更名提升城市旅遊服務業發展,相應的成功案例的確不勝枚舉:襄陽複名,大庸更名為張家界,南坪縣更名為九寨溝,都是通過改名拉動巨大旅遊收益的實例,而這些地方的成功運作,從一定程度上也激增了其他城市更名的信心。




但事實證明,城市更名有時帶來的是驚喜,可有時只能帶來驚嚇。更名要承擔雙輸風險——既要支付成本,又無法真正提升當地的經濟和名氣。以安徽省徽州地區為例, 1987年徽州更名為黃山,目的原本是「把黃山的牌子打出去」,可此次更名的結果相較於張家界和九寨溝,的確不能讓人滿意。


     



2012-2016年黃山風景區進山遊客 / 黃山市歷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智研諮詢整理




那是什麼決定了更名是否會為城市帶來經濟收益呢?




一份對1997-2012年間更名過的5個地級市進行分析的研究表示,基於城市歷史知名度發掘的城市更名改革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城市經濟的發展,而放棄歷史知名度的更名則在一定成程度上降低了城市發展。


       

   


城市更名年份及動因. &城市更名前後實際生產總值對比 / 盧盛峰. 吳一平. &謝瀟. (2018). 歷史名片的經濟價值——來自中國城市更名的證據. 經濟學(季刊), (2), 1055-1078.




所以,這也許能夠解釋,為什麼承載了這個城市豐厚的歷史文化內涵的駐馬店一名,不可隨意更改。




事實上,近年來駐馬店旅遊知名度大幅提升,2017年就實現總收入184.56億,佔到全市GDP 的9%,比2010年的27.55億元增長了569.9%。




改名一時爽,後悔火葬場。曾經任性改名的城市後知後覺想要複名,也沒有那麼容易。每一次更名都極大地增加了行政管理和社會管理成本——政府及相關單位的印章、牌匾,交通通訊中的相關航站、台站,涉及到該名稱的地圖等,都要隨之更改。況且,當地居民也要重新辦理各種個人證件。


     



襄陽博物館。 /

Wikimedia Commons





而且,許多駐馬店人可能還沒有意識到,整個河南已經在中文互聯網上頗具知名度,並建立起了一種獨特的話語體系。如果駐馬店人能夠了解「飛翔的荷蘭人」、「鄭姆斯特丹的冬天特別冷」、「洛特丹才是荷蘭第一大城市」、「駐馬店不相信眼淚」等深入人心的黑話,不知道會不會打消一點兒改名的衝動。




參考文獻:


[1]趙新春. (2016). 厚重汝南. 駐馬店日報.


[2]黃明元. (2013). 城市政區地名的變更及其問題研究. 湖南大學, 2013.


[3]佚名. (2018). 我國4次大規模改名追述. 中國地名, (01), 30-31.


[4]鄧慶. (2011). 改名、複名利弊談. 中國地名, (4), 28-30.


[5]宋曉東. (2016). 地名是地區歷史文化標籤. 中國地名, (4), 77-77.


[6]盧勝峰. 吳一平. &謝瀟. (2018). 歷史名片的經濟價值——來自中國城市更名的證據. 經濟學(季刊), (2), 1055-1078.


[7]2017年駐馬店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8]駐馬店市「十三五」旅遊產業發展規劃.


[9]徐培華. (2012). 地名改後再複名影響深遠弊端多. 中國地名, (9), 38-38.


[10]駐馬店市志


[11]駐馬店地方志


[12]劉麗麗, 徐蕊. (2010).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縣級以上行政區專名變更分析. 河南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 40(04), 383-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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