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客背後是「親疏有別」的傳統觀念

原標題：宰客背後是「親疏有別」的傳統觀念

黑龍江雪鄉因為宰客被網友抵制，很多原本想去雪鄉旅遊的人都紛紛止步了，因為天寒地凍的到時吃不好沒處住，那可真是完蛋了。冬天已至，雪鄉的初雪也下了，雪景一如既往的美，但是遊客卻少得可憐。這下雪鄉的村民坐不住了，表示不再宰客了，希望遊客多多來旅遊看雪。而網友卻說：信你才怪，忘不了你們的磨刀霍霍聲，自作孽不可活！

新聞里配了一張圖片，村民們聚攏在空地上圍成一圈，中間用橘子擺成的三個大字—不宰客。然而面對這誠意滿滿的表達，網友們卻報以幸災樂禍，紛紛表示堅決不去。雪鄉村民可能沒有意識到建立信任比搞垮信任難太多了。建立起信任，需要點點滴滴積累，而信任垮塌卻是一瞬間的事。而對於遊客來說，他們本能的反應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回顧雪鄉信任感的垮塌，我想村民們起碼做錯了3件事。首先，他們的經營理念就像很多旅遊景點的商家一樣，不是賓至如歸，而是雁過拔毛，宰一個算一個。這當然和旅遊景點的經營模式有關。旅遊景點接待遊客，很少有回頭客，大多數都是一鎚子買賣。這就讓商家沒有必要在遊客身上花費太多力氣，反正我對你再好，你也不會來第二次了。而既然遊客只來這麼一次，那麼對商家來說利益最大化的選擇就是狠狠地宰遊客一刀。

博弈論里把這叫單次博弈，而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反覆博弈。比如開在居民區里飯店，來吃飯的都是街坊鄰居，你對客人好，他們就會經常來，而你對客人不好，他們以後就不來了，而且還有可能跟其他人說飯店的壞話，那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這就是反覆博弈。面對不同的情況，商家就會做出不同的選擇。而雪鄉這種情況，村民們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宰客。

然而這就讓他們犯下了第二個錯誤，他們低估了信息的傳播速度。他們以為宰客這件事不會迅速傳播出去，只要遊客們不知道，那這黑店就可以一直開下去。就像《水滸傳》里孫二娘開的黑店，過往的行人宰一個算一個。而在那個年代，消息極度閉塞，知道她家開黑店的，也就鄉里鄉親，這是黑店能一直開下去的原因。

但是在這個互聯網時代，壞消息分分鐘傳遍整個世界。一個遊客挨宰，可能就會把消息傳遞給數百個人，而這些人里如果有一個比如姚晨那個量級的大V，壞事曝光的範圍就會呈指數增長。換句話說，你宰上幾百個遊客，基本上就不會有遊客再來了。互聯網的傳播速度，把單次博弈變成了反覆博弈，宰客行為在技術上已經行不通了。

可能在很多人看來，即便追求利益，也不必用宰客這種涸澤而漁的手段吧？所以除了消息閉塞之外，雪鄉宰客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當地人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儘管身處現代社會，但當地村民的選擇告訴我們，這還是一個缺乏流動性的傳統社會。他們對待陌生人的態度還是傳統熟人社會的態度—親疏有別。學者熊逸這樣評價傳統熟人社會：「古代人因為信息閉塞和生活資料匱乏的緣故，比現代人更加害怕陌生人。本能會告訴人們，陌生的環境是危險的，陌生的生物更危險，而人類作為所有生物當中武力值最高的一種，陌生的人當然是最危險的。」

而在這樣的觀念驅使下，他們對待陌生人的方式也與熟人不同，熟人社會裡的道德規範不會自動延伸到陌生人社會。所以對待陌生人，就不必拘束，即便傷害了對方，也不會有太多的負罪感。學者輝格在分析索馬利亞海盜時也談到了類似的看法：「在索馬利亞人看來，公海上船隻的船員和貨主便是法外之人，所以，他們的海盜行為既不會受習慣法所約束，也不會給他們帶來負罪感；如果我們回顧近代以前的海上貿易，那時封建法之下歐洲人對待海盜行為的態度，與今日索馬利亞人十分相似，許多諸侯乃至君主都資助和入股海盜冒險家，甚至以此為主業，毫不以此為恥。」

追求利益、消息閉塞和傳統觀念，構成了當地人宰客的動機，並最終形成了這樣一個利益鏈條。然而我們畢竟已經到了現代社會，就算追求利益的本能和傳統觀念不容易發生改變，但是技術進步已經打破了消息傳播的壁壘。宰客這種牟利方式，在當今社會已經變得難以持續。為什麼這幾年宰客的新聞這麼多？不是因為黑心的商家突然多了起來，而是因為他們再也藏不住了。

而我想遊客的抵制對於雪鄉的村民來說，其實是件好事。這能夠幫助他們下決心拋棄傳統的觀念和生存方式，與現代的旅遊文化接軌。就像他們擺出的「不宰客」三個字，那僅僅是現代旅遊文化的一個基本原則而已。

本報評論員 牛角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