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你內心的東西，強過任何咒語！

文/寂然法師

我曾在每日清晨起床，洗漱完畢後，必定在修行的早課里，誦念兩個密咒。

定課養成習性，後來每每夢醒，甚至神遊夢中時，或在白日里空暇片刻，我都會下意識地默誦三遍，

第一個咒語是「緣起咒」：

嗡耶達瑪黑德抓巴瓦黑敦得堪達塔嘎多哈雅巴達得堪匝友呢若達誒旺巴德瑪哈夏日瑪納所哈

曾聽我最初的師父說：

這句咒是誰能持誦，即可現見諸佛，如果觀想任何事物而誦，則相當於造佛像或佛塔；若觀想任何供品而誦，則等於供養遍滿世間界的供品。

持誦一遍此咒能清淨一切罪業，平息、遣除一切違緣，因為此咒可以清淨不好的緣起，在人們進入佛法修行時，很多人一定會有許多不清淨、不吉祥、不如法、不圓滿的想法和行為，如果念誦經文、儀軌、咒語時有不好的緣起，就不會有成就和效果，也不會有順遂的好運，但是念誦緣起咒後，所有不好的緣起都能消盡，一切都會吉祥、圓滿。

這時只要誠心誠意地誦持緣起咒，就能把這些不好的緣起改變過來。

我們平時觀想、誦咒的時候，也會有很多不好的念頭，這樣不但沒有功德，還會對修行造成障礙，所以無論做什麼，有一些好的緣起特別重要，而念誦緣起咒就可以把那些不清凈、不好的念頭、想法都變成好的緣起，而只有好的緣起才能使你的修行達到究竟的圓滿。

師父還囑咐我說：如果誦滿十萬遍，則可圓滿一切心愿，如願實現一切所求之事，並且任何損害也不能侵害，能完整受持一切正法，獲得究竟成就，哪怕將淺薄印有這句咒語的紙片放在油柑子大的小塔當中，今生中也能生起梵天福德，哪怕輕飄掠過塔檐的風，再吹到其他地方，也能使其他化生安住相續解脫。

釋迦牟尼佛所宣講的八萬四千法門都可包括在緣起咒的內容當中，緣起咒是起連接因緣作用的，不管是跟佛、佛法的因緣連接也好，還是跟其他任何一個善因緣的連接，都要依靠緣起咒。

總之，它是一切諸佛的法身，一切如來的手印，一切世尊的生命一般，功德不可思議，是佛陀教言中最主要的竅訣，包含了所有佛法的內容，是無死的甘露，摧毀無明的明燈，是斷除分別妄念和外道邪宗的銳利寶劍，是醫治煩惱痛苦的無上妙藥。

第二個咒語是「母子咒」：

阿阿伊伊嗚嗚日日利利誒誒沃沃昂阿

嘎咔嘎嘎昂

匝擦匝匝釀

札叉札札那

達塔達達那

巴帕瓦巴瑪

雅讓拉瓦

夏卡薩哈洽

師父說，念誦一遍母子咒等同於念誦一遍大藏經，這個咒有這麼大的功德，你自己也要有如是的信心。

早上念誦三遍後，觀想意願佛陀已經加持了，那麼當天你所有的語言和聲音都變成咒輪、咒語了，無論發出什麼聲音都是咒輪，都有無量功德。

並且在你做完功課修行之後，再念三遍母子咒，就能補充所念不完整之處，使其圓滿，功課儀軌的內容里有很多的咒語，我們念的時候很容易會發音不標準、多念或少念，所以平時無論念什麼經咒最好念三遍母子咒，那麼你在念誦過程中的發音錯誤等各種過失，母子咒都能夠完全彌補。

因為當年釋迦牟尼佛轉法輪時，用的就是這咒語中的咒字，因此一念母子咒，可代表所有佛法，真正融入佛的加持力。

我現在仍然記得，師父在傳完這兩個咒語之後，仰望上空，彷彿佛陀本尊瞬時降臨如對目前一樣，語重心長地說：

我們無始以來的深重罪業都是以自私而造，因此從今天開始就要改變自心，一切行為都要利他，這樣才能破「我執」而消罪業，不要只想自己個人懺罪，要想這個世界的無量眾生罪業都異常深重，如果罪業有體相，盡虛空都無法容納，而三惡趣眾生的罪業更是深重得無法形容，所以你要發大心代一切眾生消業，為整個世界消業，而虔誦這兩個咒語。

因為佛法的修行不是為自己一個人修，而永遠都是和一切眾生一起修，你的每次修行，都要心中觀照一切眾生，這樣的功德遠勝不發菩提心、只為自己修的功德，其差距不可以道理計，「為利眾生願成佛」。

聽師父的話，我之後默默，又有點傻傻地，一味執誦這兩個咒語，一念過去好多年。

出家之後，開始深入而系統地學習佛法，陸續讀到了許多佛語契經及律。

這一天，看有一經說：「若見諦，人生極苦，甚重苦，不可愛、不可樂、不可思、不可念乃至斷命，舍離此內，更從外求，或有沙門、梵志，或持一句咒，二句、三句、四句、多句、百千句咒，令脫我苦——是求苦、習苦、趣苦、苦盡者，終無是處。」

從經中，我了解到在原始佛法認為，持咒是唯有愚痴凡夫才有的外求行為，是遮道法，故而，佛陀把任何無論善與惡咒術皆稱為「畜生咒」，列為邪命之一，並制戒禁止一切教授、學習咒術的行為。

因為一個見諦聖者，是絕不會如愚痴凡夫般誦咒外求，因為聖者以無欲無求自持，即使遭遇斷命之苦，也絕不會如愚痴凡夫般誦咒外求鬼神之力，唯有愚痴凡夫才會因向外貪求而持咒。

佛制戒律中，也明文規定：

「不得學習畜生咒，習者墮惡作。」

「不得教畜生咒，教者墮惡作。」

「學畜生咒，有兩種罪:學之前行者，突吉羅；〔學之〕句句，波逸提。」

「教畜生咒，有兩種罪:教之前行者，突吉羅；〔教之〕句句，波逸提。」

甚至，佛陀在很多經律中強調，任何善咒、惡咒皆為愚痴凡夫所持誦，故而稱為「畜生咒」，並制戒予以嚴禁。

從諸多經律記載，可以明顯看出：佛陀認為持咒為遮道法，持咒者也必為凡夫，出家人持咒則為邪命。

「如余沙門、婆羅門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或為人咒病，或誦惡咒，或誦善咒，或為醫方、針灸、藥石療治眾病——沙門瞿曇無如此事。

如余沙門、婆羅門食他信施，行遮道法、邪命自活，或咒水火，或為鬼咒，或誦剎利咒，或誦象咒，或支節咒，或安宅符咒，或火燒、鼠嚙能為解咒，或誦知死生書、或誦夢書，或相手面，或誦天文書，或誦一切音書——沙門瞿曇無如此事。」

因為，佛陀認為咒語是從外而求之邪命，不能導向解脫，不依咒語邪命，乃八正道的正命之一，因此佛說一個真正踐行佛法八正道的行者，「不為種種伎術咒說邪命活，但以法求衣，不以非法，亦以法求食、床座——不以非法，是名正命。」

與誦持真言密咒相關的任何密印儀軌、壇城獻祭等，亦為鬼神相應法，同樣也都是凡夫、外道所為的畜生法，因此佛陀還把咒術與女人、邪見等並列，作為教誡出家沙門應該遠離為妙的世間三件事，「女人及咒術，邪見不善行，此是世三法，覆隱而最妙。」

持咒本質上都是在呼召鬼神、祈求幫助，除了大量胡編亂造的咒語之外，咒語都是有含義，也都是可以翻譯的，因為很多咒語翻譯過來後，都是祝文，其內容不外乎是祝告、祝願、詛咒、詛誓、拜求、請示之類的文字，大多是呼喚天、魔、鬼神及畜生以驅使、祈請、承辦乃至攝受並予以教示，或仗自身福德威能祈禱祝福，或令其遭難解厄，等等。

持咒，大都是在外求並呼喚鬼神之名，真正起作用的是大力鬼神，並不是咒語聲音的本身，如果沒有鬼神前來相助，僅僅是咒語聲音本身則毫無作用。

鬼神即使大力，也不能憑空造出奇蹟，在世間緣起中更不能為所欲為，其能力與真正能做的事其實都是極其有限的，更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什麼，特別是與善惡因果成熟相關之事，他們都是無能為力的，而對於出世間的解脫，那更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另外，咒語是否靈驗還與持咒者本身福德厚薄等因素有關，說白了也就是，有福之人才好辦事，鬼神也更願意跟隨依附或發心護持。

或反過來說，邪神才更願意與福德鄙陋的人做「魔鬼的交易」，福薄的人幾無鬼神相守，往往念破嘴皮都不靈，且更容易為鬼神所欺，佛說「邪見顛倒，作十惡業，如是人輩」，則是「為鬼神所觸嬈者」，而福厚之人百千鬼神依附護持，「修行善法。具十善業，如是一人有百千神護」，則是「不為鬼神所觸嬈者」，即使不念咒，僅有強烈的真實願望，乃至隨便說句真實語，護法鬼神也都輕鬆順便地安排了。

因此我也開始疑惑，是不是真的如一些學人所研析的一樣，傳說諸咒語之所以翻譯時嚴禁義譯，而只是用諧音音譯，根本原因在於：若義譯的話，就揭開了神秘的面紗，顯露了不足為外人道的真實面目了，真心崇信佛法的人一定會起疑心，佛菩薩怎麼也會執念誦惡鬼邪神的名字祈求幫助呢？

其他諸經咒，我毫無興趣，更無力亦無心追索其何真義，但對於這從小持誦積累萬遍的「緣起」與「母子」二咒，我卻想要必須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才能安頓我的不安，因此曲折委婉地找到精通梵巴語文的一位法師翻譯求助······

原來，「緣起咒」還被稱為「法身舍利偈」，標示名為「陀羅尼」，只是為了強調緣起教義在佛教思想中的根本核心，「嗡耶達瑪黑德抓巴瓦黑敦得堪達塔嘎多哈雅巴達得堪匝友呢若達誒旺巴德瑪哈夏日瑪納所哈」，去掉後世咒語定式，慣常在頭尾所加的「嗡·····所哈「後，「緣起咒」的意思只是：

諸法因緣生，

法亦因緣滅，

吾師大沙門，

常作如是說。

這一偈語最初傳說來自當年阿說示比丘與舍利弗的一段問答：

一日，阿說示著僧衣、持缽盂到城中乞食，舍利弗見阿說示的儀容服裝非比尋常，根身清凈靜默，因此接近他問：「您是誰的弟子呢，師尊是什麼樣人呢？」

阿說示答道：「師尊是釋迦族太子，厭離生老病死苦而出家，學道得無上正等覺。」

舍利弗說：「您師尊所教授的能否向我說說呢？」

阿說示於是用偈回答：「我年既幼稚，學日又初淺，豈能宣至真，廣說如來義？」

舍利弗誠摯祈請說：「只要大概說一下。」

於是，阿說示比丘說了此偈言：「諸法因緣生，法亦因緣滅，吾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

舍利弗聽到此偈後，當下見道，得了初果······

第二個「母子咒」，更是基礎平常。

原來所謂咒文，只是古印度文的母音與輔音之排列拼讀而已，「阿阿伊伊嗚嗚日日利利誒誒沃沃昂阿······」大概只是相當於英文的母音A、E、I、O、U與輔音B、C、D、J、K等等而已。

——我當時了解到這些「真相」，也一時憋悶，無話可說了。

我問法師：那我這些年來不解其義，如盲如啞地持誦這些咒語，是不是徒勞無功，毫無意義，甚至適得其反，一直遊離於混噸弔詭的世間迷津，卻自以為是，自得自滿呢？

法師看我如此，說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也沒有什麼如咒語一樣奇妙神通的方法讓你安心，但我記得當初教導我的一位師父，曾對我這樣說過：

他所體會的佛陀教法的真正意義就是——我們自己本身就是真實的教法。

無論我們行善或造惡，承受了隨之而來的各種程度的樂或苦，這些全部都直接關乎佛法。

如果我們認為教法存在於自身以外，那就是邪見，而我們的修行也必將荒疏與走偏——邪見是沒用的，因為不能讓我們離苦與解脫，除非付出個人的正直、尊嚴與誠實的代價，去關注於真實的自身念處，佛法才能變得有用，但如果我們的心只看向自身之外的話，那麼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是錯的。

法師最後微笑著說，我也教你一句咒語，記住咯：

「Omwhat"s inside you is stronger than any spell Svāhā」

聽過這句「咒語」，我算是終於明白了它的含義，從此忽然安心：

「那些在你內心的東西，強過任何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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