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小毛虎
文/雪山
我們都知道生命脆弱，世事無常，但這常常變成了文字或說教，只有發生在你身邊、觸動了你，你才會真正體驗到它的內涵意味著什麼。
昨天傍晚，毛虎最終還是走了，薛原為此哭了兩天……
小毛虎
昨天下午兩點多，老付和薛原去王醫師家了，我午休起來一看毛虎躺在地毯上有氣無力，便把她捧起放回她的暖窩裡，並連貓窩一起端到陽台沙發東頭曬太陽。我看得出小毛虎可能不行了，但沒敢馬上告訴薛原。等傍晚她們娘倆回來，發現毛虎已經走了……
重陽節的前兩天，深秋第一次降溫，老付和薛原傍晚從外邊回來，剛進車庫放好車子，就聽有小貓的叫聲，循聲望去，一隻小貓縮卷在牆角，渾身發抖，捧起來發現是一隻花狸貓，只有手掌大小。她們正想把她抱回屋裡取暖餵食，突然聽到大門外有隻老貓不斷地叫，估計是小貓的媽媽在找走失的小貓崽呢。於是，就把小貓放入一個紙箱里，然後放到大門外路口老貓待的附近，看看老貓是否把她帶走。
一小時後，她們再出去看時，老貓不見了，小貓卻在箱子外喵喵地叫。奇怪的是，老貓並沒有把小貓崽帶走，而是把她叼到箱子外，因為箱子的高度小貓崽自己是爬不出來的。於是，她們就把這隻小貓崽捧回家裡餵養。薛原看她毛茸茸的像只小老虎，就管她叫「小毛虎」。
被遺棄的狗狗
打從16年8月這裡拆遷後，近千戶人家在一個月內被威逼、恫嚇搬走了多半，很多狗貓也跟著遭殃，他們的主人因為暫遷他處，居所不定，或是缺乏愛心便遺棄了他們。當拆遷地變成廢墟的時候，成群被遺棄的狗狗、貓貓，可能是他們找不到主人，又留戀故土，就在這六百多畝拆遷地里流浪……17年初春的一天，我們突然聽到前面一棟拆了一半的廢墟房裡不斷傳來小狗的叫聲，進去一看，二樓的廢床墊上一窩剛出生不久的狗仔，眼睛還沒有睜開。於是我們每天給老狗餵食，以保證小狗崽有充足的奶吃。後來，工地食堂的一位師傅聽說後就抱走餵養去了。
小狗崽們
眾多的成年大狗，沒有了主人庇護，便成了盜狗賊的理想目標。賊們用安裝有毒針的弓弩將狗射死，然後騎上摩托車帶著昏死的狗狗揚長而去。狗狗們被送入屠宰場，然後賣給飯館，以幾十元甚至上百元一盤的價格被端上餐桌。據報載偷狗販狗已形成產業鏈，拆遷地更是他們貪婪殘忍的獵殺場。我侄女養的黑狗「小熊」，一不留神跑出去再也沒回來……
小熊
說起拆遷，人畜都遭殃。自從動遷到現在，我們知道的就已經有七八個人死掉了，最大的70多歲，最小的才40多歲，還有兩個瘋掉的。年齡大的是連氣帶病，禁不起折騰；年輕的本來就有病，一聽賠償不公，一氣之下病情加重也死掉啦。住我東隔壁臨街的盧姓婦女，是個寡婦，房子有房證沒房證的共200多平米，拆遷人員哄她說先搬走，都給她算面積。但當她搬走房子拆掉後，拆遷方說誰答應你的，口說無憑，於是只認她有房證的一百多平米，把她氣的一病不起，半年後到醫院檢查是癌症晚期，今年初夏就死掉了。很多拆遷戶說，到上房為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住不上新房呢。
住在我右前方50米處的一位叫小燕的中年婦女，是個單親媽媽。她說拆遷辦給她少算了幾十平米，她兒子還養了很多信鴿，但拆遷辦竟給她們按肉鴿的價值每隻賠償5元，氣得她到處訴說。隨著拆遷的一戶戶不斷搬離，她又急又氣，還沒有自己的主意。多次跑來我家，我看她可憐想幫她，就告訴她不要著急，急沒有用。賠償明顯不公，我們可以訴諸法律走程序，她說她不信法律，我說如果你覺得補償與你的訴求差距比較大，建議不要隨便簽字，我們情況差不多，你可以仿照我們仍然像過往那樣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慢慢來會有結果的。但她內心浮躁聽不進去。後來，她擔心被政府強拆，也無法面對拆遷辦的威逼催促搬遷，越來越恐懼煩躁，走哪說哪，大家都說她精神不正常了。再後來她老去跟拆遷辦理論，拆遷人員就故意逗她、激將她，終於使她惱怒失去理性，端來一盆屎尿潑向拆遷人員，此舉正中人下懷，於是拆遷辦報警以尋釁滋事罪拘留了她，此後，她就徹底垮了，不久房子也被拆了……
用針管給小毛虎餵羊奶
再說那晚老付和薛原把小毛虎抱回家後，發現她眼睛被分泌物混著髒東西糊住睜不開，於是就抱去獸醫站就醫，醫生給開了藥水，翻看了牙齒，說這貓有一個多月了，這麼小應該是嚴重營養不良，建議給她餵羊奶並注意保暖。每天老付和薛原輪流多次用針管餵羊奶，幾天後又發現她流鼻涕，又抱去獸醫站，醫生說是皰疹，開了一隻膏藥。此後，經過精心餵養呵護，又給她買了一個保暖布絨貓窩，小貓虎很快恢復有生機了。一天清晨天還沒有亮，我剛在衛生間坐下，這小傢伙竟從窩裡出來，爬上我的腳，順著小腿就往上爬，一直爬到我胸前……上周三，校內和外地的很多同學到徐州中院旁聽拆遷案開庭聲援我們，之後到家裡玩的時候都見過抱過小毛虎。
現在，我們僅剩的幾家被拆遷後的建築工地環繞成了一座孤島，整天與機器、施工車和雜訊為伴，不知何時是個盡頭。狗狗都被盜殺完了，流浪貓們因為食物短缺，漸漸也不見了。最後，命運多舛的小毛虎在跟我們相伴27天後也去了。今天中午我回家，薛原下樓來跟我說爸爸小毛虎走了，然後又哭了一場。午飯後，薛原很感慨地說，感覺人世間太殘酷，眾生生死真是無常……我說是呀，小毛虎跟我們短暫相處就離去了，她讓我們看到生命的脆弱，喚醒我們看清一切無常的真相，同時發起對眾生的憐憫與慈悲，無論善惡從生命層面都是平等的。從而讓我們時刻覺醒免得渾渾噩噩地活著，所以這要感謝她呀！
是的，謝謝你，小毛虎。
2018年11月12日
被拆遷後的建築工地環繞成一座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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