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壇經道白：能承受多大屈辱就能成就多大事業

「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

大師有學問，罵起人來也比一般人罵得狠。何況又是有意棒喝檢驗一下惠能根機如何的，所以五祖一開口便極盡「惡毒」。

你是嶺南人——「嶺南人」是什麼意思？

嶺南是流放犯人的地方，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一個犯人家的孩子啊，從嶺南那樣一個流放專用地來的，肯定都不是什麼好人啦。

獦獠是什麼？後世不少學者專門考據論證過獦獠到底是什麼，總結為幾點：

一是散居山谷，住吊腳樓；

二是殺了父親後，只要給母親一隻狗謝罪就可以了；

三是親屬之間一言不合也會互相砍殺，活下來的吃死了的肉；

四是怕鬼神，喜歡割人頭尤其長著大鬍子的人頭，用竹子撐起來晾乾當鬼來祭祀。

還有更多特點，不一一列舉了，總之一句話，獦獠就是長得像猴子又像豬玀，野蠻不開化，甚至豬狗不如。

五祖弘忍大師這樣說話，是禪師玩棒喝的。禪宗的棒喝也是從這裡發源的，以致後來有了「臨濟喝，德山棒」。

常言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短。

五祖上來就揀最難聽的，最能刺傷人自尊心的說，看你能不能接得住，看你起不起煩惱。既然說你要來作佛了，那就看你有沒有佛的忍辱精神。

六波羅密是菩薩成佛道應當修行的六種行持，依次是布施波羅蜜、持戒波羅蜜、忍辱波羅蜜、精進波羅蜜、禪定波羅蜜和般若波羅蜜。波羅蜜就是從煩惱的此岸渡到清凈的彼岸，其中忍辱就是很重要的一隻船，現在就看惠能心中能不能忍辱，有沒有這隻船。

現在網上有人搞地域攻擊，一說廣東人就罵廣東猴子，大概也是從這裡來的，非常侮辱人。

五祖說惠能，你這個廣東猴子，斷盡善根的南蠻子，你也想成佛？你憑什麼呢？

這話太傷人了。

換作沒智慧暴脾氣的二愣子，撿塊板磚就拍上去了。

比韓信能忍胯下之辱還要高明，惠能不但不衝動，甚至他還完全可以接招，輕鬆化掉了五祖打來的這一棒。

惠能大師不但能忍辱，更了不起的是，他還不以忍辱為忍辱。也就是說，他忍起辱來一點都不著相。

有的人可能會說，我很能忍的，遇到要生氣發火的事情了總是告訴自己忍、忍、忍，其實這還是一種著相的忍，惠能大師完全不把五祖那樣「惡毒」的話當回事。所以，他回答起來，輕鬆自如，就事論事，絲毫不帶個人情緒。

「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惠能就說，從地域上來劃分，人是有南方人、北方人之分的，但是佛性是遍周一切的，沒有什麼南方北方的分別。

這裡的南北還有一層深意，那就是北方是政權中心所在地，南方則是流放犯人的瘴癘之地，所以北方代指社會地位高的人，南方代指社會地位低的人。六祖壇經整部經的主線，都是在講如何破除並超越二元對立，惠能與五祖的初次見面，高手過招之間，就已經埋下了打破二元對立的伏筆。

既然眾生的佛性是平等的，一樣的，就不存在哪裡有佛性哪裡沒有佛性的區別。惠能一開口就道出佛法的本質特性，以此來回應五祖弘忍大師的棒子。

「獦獠身與和尚不同」，雖然我長得跟和尚您不一樣，您是禪宗五祖，法相莊嚴，我是山野樵夫，土得掉渣，咱倆外形的確是不一樣。「佛性有何差別？」只要明心見性了，我們沒有差別，大家內心都是一片明月啊。

惠能說出這番話，實在太了不起了。

他為什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因為他在客店聽人誦《金剛經》，心中已經有所開悟了。換成一般人，就算再巧舌如簧，也根本說不出這等高妙的話來。

「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

五祖一看，嗬，是個人才哦，還想再接著跟他聊幾句。我們都知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能入五祖大師法眼的寥寥無幾，願意多聊幾句的也不過二三。這就說明機鋒打過之後，兩人不分上下，甚至可以說惠能反而佔了上風。

五祖弘忍大師在黃梅山林之間，農禪並重，率眾參禪，就是為了續佛慧命的，如今等來一個上上乘根機的人，實在是高興壞了。

但是五祖也不是等閑之輩，他知道門下一千多弟子中，什麼人都有，因此也一定有居心叵測的。為了保護惠能，防備有壞人害他，就及時剎住不再多談，讓他跟著大家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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