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霸凌，你要培養孩子不好惹的能力

文/侯虹斌

可以說，幾乎每個上學的家長，都會頭痛孩子的班裡或學校里，總有一兩個「刺頭」，會欺負孩子。但到底是「以和為貴」，還是「以牙還牙」，如何讓小孩不被霸凌（bully, 欺凌弱小者；土霸），還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

這兩天的一則新聞，引起了大家的關註：

11月12日，廣東省教育廳官網掛出13部門聯合印發《加強中小學生欺凌綜合治理方案的實施辦法《試行）》，對校園欺凌的分類、預防、治理等問題做出明確規定。這是一份治理校園霸凌的方案，起侮辱綽號也算是霸凌，嚴重者開除。

能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是好，但是，到底能否執行並推廣起來，還需要時間的考驗。而且，現在的力度還遠遠不夠。

因為，校園霸凌的嚴重程度和普遍程度，真是怎麼估算都不為過。

一

僅僅在這幾天，隨便一搜新聞，就可以看到多樁嚴重的校園霸凌事件：

11月9日，有網友發帖稱遼寧本溪市一小學生（六年級）往同學身上故意倒熱水，造成同學後背及前胸大面積二度和深二度燙傷。據受害學生家長反映，兩人以前並無糾葛，當時只是因瑣事發生矛盾；燙傷別人的同學還公然說，「我就是要報復，報復就要報復個狠的。」

而傷人同學的母親在該校擔任副校長。

受害女生住院，醫療費較高；而學校遲遲對此事不作處理。直到在網上曝光之後，校方才展開調查，調離了該女副校長。可這事就這樣完了嗎？

同樣是11月9日，四川自貢沿灘中學一女生在操場被其他女生毆打的視頻在網上傳播。12日，學校稱，不存在霸凌，只是學生間的肢體衝突而己。網友紛紛質疑，因為一群女生圍著另一女生拳打腳踢，太清晰，太昭彰了，校方「眼瞎了嗎」？13日，沿灘區教育局稱，校方解釋「可能」不妥，已處分涉事學生。

11月初，陝西涇陽還有一則學生欺凌的視頻在朋友圈流傳，期間多次出現踢人、扇耳光的情況。當地教育局通報稱，學校已對受害學生進行安撫疏導，對實施欺凌的學生家長警示談話，相關人員責任追究調查處理中。

這還僅僅是這兩天被網上曝光、引起關注，引起一系列後果的事件；可以推想，絕大部分的校園霸凌沒有曝光。

這些年來，發生在校園裡的霸凌事件被發現，要麼是因為出了人命、受害人自殺，要麼是被錄為視頻（而且還往往是行兇者一方主動錄的視頻）在網上廣為傳播，才為人所知。然而，即便是篩選出個案，問題仍然觸目驚心。

總結一下這些年看到的涉及校園霸凌的新聞，有以下類型：

1、曝光的、並且引起關注的霸凌，往往以女學生居多。

2、有的是當眾毆打、輪流毆打，有的是輪流掌耳光，以集體行為主。

3、敲詐勒索財物，或者要求對方給他們勞動，打掃衛生、長期送飯等等。

4、一部分是採取極端的侮辱形式，比如吃排泄物或吃用過的衛生巾。

5、有些女學生會強行扒掉受害女生的衣服，並拍攝視頻上傳網上，加倍凌辱。

6、個別案件當中，甚至還有女學生引入男性，指使男性強姦或輪姦受害女學生。

這裡要特彆強調一下，霸凌新聞看起來以女性居多，並不代表數量多，僅是因為更容易引起關注而己。

一方面，男生被打，常被視為「很正常」，就算被打得頭破血流，也往往被看作是「打架打輸了」，而不是「霸凌」。除了家長本人還會關注一下，旁人只會覺得被霸凌者是打架失敗，很慫；受辱男生，可能比受辱女生更不敢聲張。哪怕捅到網上，因為不夠聳動，也不能吸引流量。

另一方面，女生打人的體力沒有那麼大，更多是採取羞辱折磨為主，更傾向於錄製視頻來加強和放大這種羞辱：比如扒光衣服。既反襯出惡行更惡，也保留了證據。

二

究其原因，還是我們缺乏真正的「未成年人保護法」；現行的「未成年人保護法」，更像是「未成年犯罪保護法」。

我國《刑法》第17條規定：在我國，未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犯罪不承擔刑事責任，已滿14周歲未滿16周歲的未成年只對殺人、強姦等八種較為嚴重的犯罪 承擔刑事責任。

現在的孩子們都早熟；具有侵犯意識的那些半大的孩子，甚至已能掌握這種遊戲規則：我是未成年人，做壞事不用負責！這就成了他們的護身符。

如果是毆打、侮辱這種性質的罪行，雖然對受害人造成的傷害，遠比對成年人的更大，但是，不僅刑法對他們是失效的，連校規校紀，某種意義上，都可以對他們網開一面：「孩子嘛，不懂事，打打鬧鬧。」

你看，四川自貢女生被毆打，視頻都廣為流傳，校方還說他們「鬧著玩」，替施害者開脫。而就在9月份，河南魯山一名16歲的初中生強姦一名17歲的女生，檢察官介入下雙方「冰釋前嫌」，犯罪嫌疑人父母還給檢察院送了錦旗——可想而知，「未成年人」四個字，簡直是致勝法寶。

而前文所提及的熱水燙傷，如果不考慮「未成年人」這一因素，早已是故意傷害罪的刑事犯罪了。

這方面，美國有一些司法經驗可以參考：他們非常注重保護未成年人，但是，並不縱容未成年罪犯。

今年11月初，美國威斯康辛州一名10歲的女孩遭到「一級故意殺人罪」起訴，她稱不小心把男嬰摔到地上，聽見嬰兒哭泣，驚慌失措地就踩在孩子的頭上，男嬰被送往醫院後離世。她戴著鐐銬上法庭，目前仍被關在監獄裡，要交5萬美元保釋金。

而2016年，美國轟動一時的「中國留學生綁架凌虐案」也宣判了。涉嫌綁架、毆打和折磨同學的中國留學生翟某某等三人，與檢方達成認罪減刑協議，三人分別獲刑13年、10年和6年。三人的罪名為綁架、攻擊、以及導致嚴重的人身傷害。服刑期滿後，三人將被驅逐出境。——而且，這是在她們認罪減刑的前提下，否則，等待她們的很可能是終身監禁。

她們幹了什麼呢，也不過是校園霸凌案中屢見不鮮的手段：將受害女生衣服扒光、用煙頭燙傷乳頭、用打火機點燃頭髮、強迫她趴在地上吃沙子、致受害人遍體鱗傷、臉部淤青腫脹……美國在刑法上對實施暴力欺凌的犯罪主體判刑很重。據悉，美國法律將打人、吐口水、推搡、拍裸照，甚至精神貶低等行為都等定性為霸凌。如後果嚴重並且有前科，即便未滿18歲，也可當作成年人刑事案件審理。——而在中國，由於打人、吐口水、推搡、拍裸照、精神貶低等做法並無實際傷痕或者僅是輕微傷，不僅沒有刑事責任，連輕微的民事責任都不一定會有。

還有一點：在美國，法院在量刑時，會更加偏重考慮被告人犯罪的主觀惡性程度，也就是被害人可能傷得很輕，但被告人因為主觀惡性大而獲重判。

這才是觸及了「霸凌」的真正實質：他主觀上摧毀你，凌辱你，讓你生不如死，但你驗不出嚴重外傷，他就約等於什麼都沒幹。

三

除去部分嚴重的霸凌，需要制定好法律法規來懲罰、申張正義之外，我們還要面對很多普通級別的欺辱；並且有應對的能力。

這是什麼意思？因為，除去那些能被登上新聞的惡性事件，日常霸凌幾乎就像空氣一樣，非常廣泛地存在於中小學生當中；真實到，你只覺得受到各種欺負，在學校里度日如年，但是，你卻無法向老師、向家人說起，你無法給這種欺壓命名，法律法規也很難懲處他們。

打小學時起，我本人，就長期是被各種霸凌的對象。確實沒人打我，但是，被起難聽的外號，被孤立，被排擠，被隔絕。比如說，我一走過，女生們集體翻白眼；或者，哪個女生跟我多聊幾句，那麼她就會被其他女同學排擠和隔絕，她不得不宣布跟我絕交；有時則是幾個人一起叫我的外號，然後哄堂大笑。

可別問「你為什麼得罪了她們/他們」這種蠢問題，你個子矮/個子高，成績特別好/特別差，長得好看/難看，看你不順眼，或者你走路的姿勢讓他們反感，都是原因。只要你一開始被人欺負了，那麼，以後你就是「天選之人」，別人的火力就會對準你，哪怕開始他們對你無感、不見得討厭你；因為，隨大流欺負弱者，是一種很有必要的、類似於交「投名狀」一樣的東西；這樣可以鞏固友誼。

這種欺壓，確實很難名之於口。難道還能向老師告狀？難道還告他們說他們不跟我做朋友？即便是向父母傾訴，他們永遠只會說「為什麼他們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

想想，以前我小時候，曾經表示過受到欺辱，父母的態度是：「你要反省下，你哪裡讓人不喜歡了」，我越反省，越小心，越慫，就越被欺負。現在想來，大家都知道了，你就是一個包子啊，可以欺負你來找樂子，且沒有任何後果。

我們這一代人的父母，對保護和愛這件事情，一竅不通，給我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不過，那個時代普遍都不懂。既已有過教訓，我們對自己的下一代，便不能如此粗疏了。

比如說，你的孩子，如果被別的孩子打了，你會教育孩子怎麼做？

最近，看到一則「3歲兒子被同班小朋友『欺負』，媽媽抓著兒子的手打回去」的新聞，當時引起很多網友的熱議。一個三歲小孩在英語培訓班上用踢頭的方式欺負了另一個小朋友。結果，小朋友的媽媽看到後，當眾抓著兒子的手擊打小姚，並教育兒子說「要打回去」。結果之前打人的那位小朋友受驚了，回去失眠失禁了。他的家長不滿，稱自己的小孩只是好動而己。

我覺得這位媽媽要孩子「打回去」，一點問題都沒有。中國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專家李玫瑾教授同樣這麼認為。她在做客《開講啦》節目時，就表示，孩子被欺負了，一定要打回去。

很簡單：你的縱容，讓他覺得打人是沒有問題的，他是獲得了打人許可的。

還是要培養起孩子不好惹的性格。否則你被欺負了一次，就被將被欺負一百次、一千次。很遺憾，這個道理我在成人之後才懂。

我想起在微博上看到一位網友自己的故事，在這裡簡單複述一下：

某女士是位醫生，女兒是初中生；女醫生收到學校的電話通知，說女兒打人了，要她趕到學校。

女兒打了一位同班男生，男生鼻青臉腫，他的家長也過來了。起因是，男生屢次去拉女生的文胸帶子，女生一再警告，男生還是拉，結果女生把他揍了一頓。學校老師要處分該女生打人。男生還在那裡哭哭啼啼的。

這位女醫生一聽明白了。她對女兒說：幹得好。又對該男生的父親說：來，你拉我的內衣帶子試試看。該家長說，怎麼能這樣，孩子懂什麼？女醫生說，你也知道這不行，你也知道這是性騷擾？老師還想打圓場，說，但你女兒也不能動手打人啊……

女醫生說：好，我們馬上報警，你一定要告我家孩子毆打你們，我也告你們性騷擾。然後把所有事由向全校公布，賠錢，處分，我們認；你們的性騷擾，也要在校方官網上公布，怎麼樣？

男方家長連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女醫生說，你說不用了不行，今天不對你家兒子的性騷擾行為處分，我就不出這個校門了。這還算輕的了，如果學校做不到，我就報警。

由於這件事的證據確鑿，該男生背了一個處分。實際上，他並不是第一次對女同學這麼幹了，只不過這次他碰到硬茬了。

你也可以把這當作一個故事。但為人家長者，應該從這樣的事情當中受到啟發，要教育孩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擊。尤其有些老師、有些熊孩子的家長，本身就是腦子一泡漿糊，不能指望他們申張正義的時候。

換一句話來說，你這也是在拯救那些霸凌者；也許這次處分，能讓這個男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否則他進監獄的可能性會很大。

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我們一面鼓吹狼性，但另一面，又鼓吹寬容，和稀泥，最後，就變成了「強者對待弱者要有狼性，弱者對待強者的欺凌要多寬容」。這樣當然是不對的。孩子當然不應該主動欺負人，但也絕不能讓他成為食物鏈的底端任人凌辱，你需要給他更多的自信，讓他知道，他也是非常寶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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