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關帝顯靈,清代中期的槍戰也很先進啊,文言白話對照
關帝顯靈
《閱微草堂筆記》
【原文】戊子昌吉之亂,先未有萌也。屯官以八月十五夜,犒諸流人,置酒山坡,男女雜坐。屯官醉後,逼諸流婦使唱歌,遂頃刻激變,戕殺屯官,劫軍裝庫,據其城。十六日曉,報至烏魯木齊。大學士溫公促聚兵。時班兵散在諸屯,城中僅一百四十七人,然皆百戰勁卒,視賊蔑如也。溫公率之即行,至紅山口,守備劉德叩馬曰:「此去昌吉九十里,我馳一日至城下,是彼逸而我勞,彼坐守而我仰攻,非百餘人所能辦也。且此去昌吉皆平原,瑪納斯河雖稍闊,然處處策馬可渡,無險可扼,所可扼者此山口一線路耳。賊得城必不株守,其勢當即來。公莫如駐兵於此,借陡崖遮蔽。賊不知多寡,俟其至而扼險下擊,是反攻為守,反勞為逸,賊可破也。」溫公從之。
及賊將至,德左執紅旗,右執利刃,令於眾曰:「望其塵氣,雖不過千人,然皆亡命之徒,必以死斗,亦不易當。幸所乘皆屯馬,未經戰陣,受創必反走。爾等各擎槍屈一膝跪,但伏而擊馬,馬逸則人亂矣。」又令曰:「望影鳴槍,則槍不及賊,火藥先盡,賊至反無可用。爾等視我旗動,乃許鳴槍;敢先鳴者,手刃之。」
俄而賊眾槍爭發,砰訇動地。德曰:「此皆虛發,無能為也。」迨鉛丸擊前隊一人傷,德曰:「彼槍及我,我槍必及彼矣。」舉旗一揮,眾槍齊發。賊馬果皆橫逸,自相衝擊。我兵噪而乘之,賊遂殲焉。溫公嘆曰:「劉德狀貌如村翁,而臨陣鎮定乃爾。參將都司,徒善應對趨蹌耳。」故是役以德為首功。然捷報不能縷述曲折,今詳著之,庶不湮沒焉。
由烏魯木齊至昌吉,南界天山,無路可上;北界葦湖,連天無際,淤泥深丈許,入者輒滅頂。賊之敗也,不西還據昌吉,而南北橫奔,悉入絕地,以為惶遽迷瞀也。後執俘訊之,皆曰驚潰之時,本欲西走。忽見關帝立馬雲中,斷其歸路,故不得已而旁行,冀或匿免也。神之威靈,乃及於二萬里外。國家之福祚,又能致神助於二萬里外。蝟鋒螗斧,潢池盜弄何為哉!
【譯文】乾隆三十二年的昌吉叛亂,事先並沒有現出什麼跡象。駐屯官在八月十五日夜犒勞屯民時,在山坡上擺好酒席,男男女女雜坐在一起,駐屯官喝醉之後,硬逼著屯民的女眷歌唱。於是一時激起民變,殺了駐屯官,搶劫軍器庫後,佔領了昌吉城。十六日早上,諜報傳到烏魯木齊時,大學士溫福便催促集結兵力前去鎮壓。但當時兵力都分散在各個軍屯裡,城裡只有一百四十七名軍士,幸好都是些身經百戰的老兵,都沒有把叛民放在眼裡。
溫福就帶著這些兵士出發,走到紅山口時,守備劉德向他建議說:「到昌吉還有九十里路,我們騎馬必須趕一天才能到城下。如果這樣去,結果就是敵人安逸而我軍疲憊,敵人坐守而我軍仰攻,這恐怕不是一百多兵士就能勝任的了。但從這兒到昌吉都是平原,瑪納斯河雖然比較寬,但到處都可以騎馬淌過,沒有什麼險要的地方可以扼守。可以扼守的地方,就只有這山口的一條路。叛民既然佔領了昌吉城,就決不會死守在城裡,肯定會乘勝攻來,將軍不如就駐守在這兒,隱蔽在懸崖後面,叛民就不知我軍虛實,等叛民趕到後,就可據險往下猛擊,這樣也許可以打敗敵人。」
溫福覺得有道理,就採納了劉德的意見,在叛民就要趕到時,劉德左手舉著旗幟,右手握著利刃,命令士兵:「從敵軍的煙塵判斷,他們不過一千來人,但都是些亡命之徒,如果拚死而戰,也並不見得容易抵擋。幸好他們騎的都是屯馬,沒有經歷過戰陣,一旦受到狙擊必定會往回跑。你們都舉著槍蹲下一條腿,只管打敵人的馬腿,馬一跑,人也就亂了。」他又下令道:「剛看見人影時就開槍,那就不但打不中敵人,火藥就會早早地沒有了,等敵人到眼前來時反而沒有射擊的彈藥。你們要看到我手中旗幟舞動時,才能開槍,有誰違令先開槍的,立即取斬。」一會兒,叛民的槍聲大作,驚天動地。劉德說:「他們這是白放槍,沒有什麼作用的。」
等到敵人的鉛彈把前隊的一個士兵打傷後,劉德才說:「敵人的槍彈打中了我們,那我們開槍也能擊中敵人了。」於是他舉旗一揮,槍彈齊發,叛軍的馬果真橫衝直撞起來,自相踐踏,隊伍也亂了,清兵於是乘勢衝出,叛民大敗而歸。溫福嘆息道:「劉德的長相像個鄉巴佬,臨陣卻能這樣鎮定自若。而那些參將、都司,只會迎來送往跑前跑後而已。」因此這次戰鬥就以劉德為首功。因捷報不能把事件記述得過於詳細,我這裡就詳加記錄。目的是不埋沒劉德的功勞。由烏魯木齊到昌吉,南面有天山阻隔,無路可行;北面是長滿蘆葦的湖泊,湖面連天無際,湖內全是淤泥,深有丈許,誤入其中便會有滅頂之災。
屯民們戰敗後,沒有向西重新佔據昌吉城,卻糊裡糊塗地向南北兩個方向橫向奔走,從而陷入絕境。後來,訊問屯民戰俘,他們都說:戰敗之後,本想西去,忽見關帝騎馬立於雲霧之中,斷其歸路,所以不得不奔向兩側,希望能夠逃脫。可見,神的威靈可以達於二萬里之外。國家的福祚,又能使神於二萬里之外伸手相助。刺蝟的鋒針、螳螂的刀斧,幼兒盜竊兵器戲弄於池塘之畔,能成什麼大氣候?(一群自不量力的烏合之眾,又能有什麼作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