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或者你是83版的黃蓉

1

雖說下一個女人未必是最好的，但這句話對能讓男人蠢蠢欲動。這一點，寧蒙明白，所以她說，男人啊是一條狗，誰有骨頭跟誰走。

陳昆吃吃地笑，從背後抱著她。在他懷裡，寧蒙就像一盤菜盛在盤裡，風味一下就出來了。這一點，陳昆是喜歡的。

陳昆給銅版紙雜誌畫插畫，再骨感的女子他都會給她一個豐滿的地方。寧蒙說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隱秘的願望，因為她是一個平胸女子。陳昆不否認，只是笑，他說，難道你沒有發現這一年我畫的女子都你的樣子，狐狸一樣的臉，尖刻的下巴，細長的眼睛？就連我畫蘭花，也比平常的細，像你的眼睛呢。

他這樣一說，寧蒙立刻感覺到了，她想喜歡一個人就會在心底描摹吧？

沒過幾天，寧蒙無意翻他一年前的畫作，她看到了別樣的女子，看起來粉嘟嘟的，那種可愛的嬰兒胖。

寧蒙就那樣一下，心事湯湯水水起來。喜歡上陳昆她有過這樣的準備，可此時她依然不能自已地難過。

陳昆說，他要她成為他最後一個的女生，他要看著她成為老太太，他爭取做一個健康的老頭子，不研墨，不畫畫，就那樣坐在樓道里，說2016年的春天，她穿著棉裙一路走來，伸出的手，微溫。

那麼久遠，那麼令人嚮往，可時光得一天天過。寧蒙有些不安，慢性的，可自打陳昆去海南開完筆會回來之後，這種不安加重了。那是因為陳昆伏案作畫時，時而眉頭鎖著，時而微笑，這樣的樣子類似懷春，可陳昆已是情場老手了。是誰撥動了他呢？

她問閨蜜麥米，陳昆那樣子意味著什麼？麥米頭也不抬地說，意味著你將成為棄婦。她不信，接著在QQ上問同事汪清，男人這般的意味什麼？汪清說，意味著喜歡上了一個人，因為他經常就是這樣的。

她跟陳昆說，你還愛我嗎？陳昆開始說愛，後來點頭，再後來有些煩，說有完沒完？有一回她淚花朵朵的說，如果你不愛我，我就去死掉，我要從這個城最高的樓，飛下來。陳昆呵呵笑了說，那會很漂亮。不接話了。她忍不住又說，如果你不愛我了，我希望在第一時間得到這個消息。陳昆又笑著說，這一點我能保證。

就算是他笑著說的，她依然不高興。她希望他說愛。這個字她百聽不厭。

一個月之後，陳昆語氣安定地說，寧蒙，我們分手。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在一起時間久了感覺少了，現在分了，念想還是好的，久了就成了厭煩。

她無話可說。

他又說，在這一年多的時間，我純粹地愛著你。你也是這樣的。那麼我們都對得起愛情，對吧？

她保持了矜持和風度，末了還是問了一句，她是誰？

他微笑，說一個畫畫的姑娘。

她將自己衣服一件一件地裝在箱子里，然後走了，快下樓時，他追了下來，遞給她脂脂盒，她沒接，脂粉散在空中，詭異的香就那樣停在她的記憶里。

2

寧蒙提出箱子出現在麥米面前時，米麥熱烈地擁抱了她，並且熱烈地罵陳昆是個標準的王七加一蛋。

寧蒙枯木一般站著，一言不發。米麥停下來罵陳昆，她拍寧蒙的臉，寧蒙依舊恍惚。要不，你大哭一場？寧蒙幽幽地說，為什麼要哭？米麥說，因為你需要一場哭泣，一哭毒素就出來了……寧蒙一直沒哭，像一棵遭了霜了白菜，花容失色，而她曾經是棵那麼玲瓏的白菜啊。

寧蒙和麥米住在一起，像一年前那樣，只是寧蒙少了笑，就算麥米每天從網上找到很多不重樣的笑話，講給她聽，她也只是咧一下嘴，剛綻出的一絲笑，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捉了去。

寧蒙坐在寫字間里，心不知浮在哪裡。同事汪清給她的杯子里續水，她和他鄰坐，他一直義務為她續水，不多言不多語，她能感覺他喜歡她，不露痕迹的喜歡，唯心知，惟心喜，可她不想要溫吞的喜歡，她想要波瀾壯闊的愛情。

汪清拿著一隻檸檬，放在掌心裡，來來回回地轉動，寧蒙看著他，問為什麼要這樣呢？汪清說，就是想對檸檬好。說完，臉瞬間紅了。原來，他話裡有話。她怔怔的，突然想哭。

她想起麥米說的那個哭泣吧，她想去那裡哭，也許會正式一些。

周末她悄悄去了哭泣吧，竟然還分男女通道。吧主問她是單獨哭，還是對哭？她想了想說，還是對哭吧。於是，吧員給了她一個面具，給了她破舊的衣裳，也許在他看來，這樣容易放下身份，能放開了哭。最後吧員讓他選擇男哭伴兒，這是女哭客的特權。

寧蒙的心差點都跳了出來，原來汪清在這裡，她立刻決定和他對哭。

黑色的棉裙緩緩地從她身體滑過，蓋住了她的雙足，像花朵。沒有愛，這般的身體如同荒城……

寬大的有著補丁的衣服她穿上了，然後戴上只留眼睛的面目，看上去像個怪物。她一步一步走進那房間，她明白汪清在那裡，可當她看著戴著面目的他時，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他隱忍的抽泣，抽泣著抽泣著卻不可抑止地出了聲，哭得肩膀一會兒高一會兒矮。她的情緒上來，她不敢相信她一出聲就咆哮：你是個王八蛋你知道嗎，你說你對得起愛，你對得我嗎？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想殺了你……

她越說越激動，飛起一腿踹了過去，汪清也放聲哭了起來：你可知道我喜歡一個女人，她肯定是明白的，可她就不是不接受……嗚嗚，我朝思暮想啊，看著她丟了魂，心都碎了，可我沒有勇氣表白……我有時恨不得走上去抽她幾巴掌，失戀了有什麼要緊，我就在她身邊嘛，嗚嗚……

她驚在那裡，原來是這樣的。她依然哭泣著，淚水沿著面具落在脖子里……他也哭著……

慢慢地他平靜下來，可她卻因為呼吸的深重，她的胸一起一伏……在離開之前，她說，其實你可以跟女孩說出來，愛有時要大聲的。

在休息室，她呆了很久。她不想遇見汪清。可再在公司見到汪清時，她卻有些不自然，汪清如同原來的樣子，沉默著，也許他要沉默中爆發，因為在哭泣吧她給了他些許勇氣。

那天下班，汪清陪她走著去車站。沒有鋪墊，他說，寧蒙，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跟著又一句，不是，是愛上了。

寧蒙說，是吧？

寧蒙的語氣淡淡的，未置可否。末了又說，讓我想想。

汪清忽然跳了起來，振臂喝喊一聲，像個孩子。

三個月後……

汪清說，我可能一無是處，我惟一能做到的就是好好地愛著你。你可知道你像83版黃蓉？我看了很多遍，在第六集中,蓉兒剛剛換回女兒裝的一刻，她在船上撩開布簾的一幕，活脫脫就是你……

他的手伸過握住她的手，她任他握了。她感覺到他手心的潮濕，和心動。

3

寧蒙跟米麥說，有人說我像黃蓉。麥米哈哈大笑說，他肯定說他像郭靖。寧蒙搖搖頭說沒有。於是上網，從露天電影網裡找到83版的射鵰，看第六集……

米麥也驚訝了，原來寧蒙真的有蓉兒的神韻。接著米麥就要她交待，這個暗戀者是誰？因為只有喜歡，他才會那麼認真地對應……

寧蒙笑而不語，有些甜蜜。

有天中午，汪清朝她招手，她走過來，站在他身邊，他說找不著答案啦。原來他在登陸博客，卻忘記了密碼。

那時系統正引導她找回密碼，像對暗號那樣，密碼提示的問題是你正喜歡誰？後來寧蒙想其實他是給她看的，他明明是知道答案的，就愣在哪裡。他裝模作樣地輸入：黃蓉黑木瞳張曼玉……無一例外都是錯的。

於是系統引導我通過註冊郵箱尋找，幾分鐘之後，寧蒙看到了她的名字。

你正喜歡著誰？

寧蒙。

寧蒙看著，眼睛有些熱。可等她看到他不公開的博客被打開時，忍不住讓淚盈了眶。她的眼睛像被推了一個無限的長鏡頭，一時身子也輕了起來，有點奇幻了。

博客里有很多她的照片，從她來公司不久開始，幾乎他們同時在公司的每天都有一張，乾淨的臉龐，溫和的眼神，當然也有悲傷的樣子，憂鬱的樣子。

汪清是怎麼可以讓時光倒流，記錄她的時光？

原來是架在格子間上那小小的攝像頭幫了他。

後來，她問他，如果我沒有失戀，你是不是準備把這麼美好的感情埋在心裡？

他點頭稱是，暗戀差不多都是這樣的。

那麼，那次哭泣呢？

他笑了，說他策划了好久。

4

寧蒙允汪清牽了手逛街，在街的轉角淺吻。她慢慢地從陳昆的往事里走出來，她覺得和汪清在一起很安穩，像船行走湖面上，船是穩的，水是流的。這樣的感覺很好。

不想，陳昆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不，是她和汪清面前。他直截了當地說，他希望寧蒙回到他身邊，因為他覺得還是她好。寧蒙不理他。他轉而做汪靜的思想工作，要他退出來。汪靜堅定地搖頭。他生氣了，他大聲說，我是畫過她的裸體的。汪清笑眯眯地看著他，不理他。他說，她是我的女人。

自始至終，汪清拉著寧蒙的手，等他無趣走開。

後來，汪清跟寧蒙說，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天夜裡我哭了，因為你，我心裡是那樣美好又惆悵。我沒有勇氣對你說，我是那樣的喜歡你。我知道你戀愛了，我以為我再也沒機會。可是你失戀了，那個藏在我心裡的夢幻突然被激活，原來你，原來你，就在我的懷裡，原來我，還有機會愛你。

他說，對不起，要你這麼辛苦才能和我在一起。

寧蒙終於忍不住，大聲地哭了。

就像那次在哭泣吧一樣，不過，這一次她沒罵人，他也沒有訴苦。

淚水，熱烈地流過彼此朝思暮想的臉頰。

文：南在南方 本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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