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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橋話畫:任仁發《二馬圖》罵盡天下貪官

《二馬圖》,元代,任仁發,絹本設色畫,縱28.8cm,橫142.7cm,現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

名畫鑒賞

在元代畫家中,除了趙孟頫以外,與他同年出生的另一位畫家任仁發也是一位難得的繪畫通才。任氏晚年創作的傳世傑作《二馬圖》是一幅有著明確諷刺內容的作品,絹本,縱28.8厘米,橫142.7厘米,現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

《二馬圖》畫面很簡單,畫家在虛擬的空間內只畫肥瘦不同的兩匹馬:前邊是一匹呈橙白二色的花馬,骨壯膘肥,皮毛光滑,曳韁垂地,昂胸挺肩,踏著輕快的碎步,尾巴揚起飄動,顯得自在得意,神完氣足;隨在這匹馬後邊的則是一匹骨瘦如柴的棕色馬,條條肋骨清晰可見,它低著頭,步履蹣跚,尾收鬃脫,顯出吃力疲憊、神氣凋喪的樣子,與肥馬形成強烈對比。另外,這兩匹馬除了肥瘦對比之外,其籠頭和韁繩也有明顯區別,肥馬雖說帶著馬籠頭,但是馬韁繩卻拖在地上,一眼便看出是脫韁之馬,且馬自然昂揚,毫無約束;相比之下,瘦馬不僅帶著馬籠頭,馬韁繩也繞在馬脖子上面,低首垂頭,顯出長期辛苦疲勞之態。

任仁發《二馬圖》

此作品採用描物代人的手法,以極其寫實的手段,運用精細流暢的線條勾勒描畫了馬匹的輪廓,馬的造型準確逼真,其皮毛的質感、毛色的過渡極為細緻巧妙,用筆勁健且富於變化,設色明麗清雅,線條極富表現力,賦以色澤,頗具唐人畫馬的傳統。

元代畫家任仁發繼承了唐宋以來重視寫實的優良傳統,並有新的發展創造。古人評其畫馬可與唐代畫家曹霸、韓斡比高低,且「筆意獨得」。從他的傳世傑作《二馬圖》中,便能看出他繼承繪畫傳統和創新之處。

畫趣拾珍

東漢青銅器馬踏飛燕

人和馬從遠古起就是共生的關係,所以人對馬的形體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愛,認為它是一種美的體現,自原始時代的岩畫到後現代派繪畫,馬一直是美術的主題之一。漢代以馬為主題的石雕、玉雕、木雕、磚刻和銅器獨步中國美術史,而畫馬到唐代更是蔚為壯觀,形成專業畫家,馬畫成為獨立畫種,許多畫家因畫馬名噪當世,留名畫史。中國以馬為題材的藝術形成,堪稱中國一絕,從雕刻到繪畫,從兵馬俑到馬踏飛燕,從青銅到陶瓷,中國馬的藝術始終不衰,每一個種類堪稱世界級的文物都少不了以馬作題材的作品,都把馬的神情和內在風貌表現得淋漓盡致,博得中外人士的青睞和讚美。

唐朝以「調馬」為主題,記載有《內廄調馬圖》和《出浴圖》,通常描繪一群御馬被餵養、照料的情形。這些內容在後世也反覆出現,甚至在日本屏風畫中也可以看見。這些主題的作品在宋朝則被稱為「秣馬圖」或者「飛龍飲秣」。雖然現在已經看不到這些早期作品了,但我們可以在金朝(1115-1234年)的壁畫上找到類似主題與風格的繪畫,在金朝壁畫中斜向馬槽和製造透視效果的傾向仍然與宋朝繪畫技法有關。到了元代,許多門類的繪畫逐漸萎縮,而馬畫依然是焦點,馬畫對蒙古人的巨大吸引力也不難理解。在整個元朝,無論朝廷內外,畫家經常用馬這個主題來傳達大量的政治社會信息。

作為一位極負盛名的馬畫家,卻鮮有保存至今的畫。更複雜的是,他的畫與其忠實的追隨者的畫難以分辨清楚,其中包括他的兒子賢材、賢能、賢佐和賢德以及他的孫子任伯溫。在任氏子嗣中,任仁發的三子任賢佐尤其善於複製父親的風格,而從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任伯溫所作的《人馬圖》中也同樣可以看出任仁發的風格。在任仁發的作品中,收藏於美國尼爾森-阿特金斯藝術博物館的《九馬圖》或許是最為重要的一幅。

任仁發《九馬圖》局部

這幅作品描繪了御馬廄中餵食的情景,分為3個部分。第一部分描繪了兩匹馬由馬倌牽著出發;第二部分描繪了兩匹馬在水槽中飲水,另外一匹馬由馬倌牽著匆匆趕來;第三部分描繪了圍繞著食槽的四匹馬,其中兩匹正低頭吃草,另外兩匹則昂首四顧,兩位馬倌正在伺候它們進食,其中一位撥弄著食槽,另一位手持托盤走向食槽。圖中對馬的姿態與脾性的描繪如此生動而真切,正體現了觀察者細膩敏銳的目光和嫻熟專業的繪畫技巧。任仁發《九馬圖》的聲譽一直延續到元末,也為後世眾多馬畫家提供借鑒。任仁發去世後不久,其孫任伯溫繼承了這幅作品,還請楊維楨題詞,楊所寫的內容與阿特金斯藝術博物館的版本相吻合。從任仁發畫中堆疊的人馬與正面馬槽看來,他似乎對透視沒有興趣,但這種平面堆疊的人馬卻創造了一種留白與平衡的美感。任仁發對馬本身的描繪也同樣反映了技法隨時代推移的改變。

除了《九馬圖》,任仁發還畫過描繪同樣場景、主題的畫,但畫中只有七匹馬,這幅作品在15世紀明朝時期被兩個文人記載下來,對同一幅作品提供了佐證。吳寬(1435-1504年)寫了一篇關於任仁發的《七馬飲飼圖》的文章,圖像內容與尼爾森-阿特金斯藝術博物館藏畫相似,只是缺少了前兩匹馬。與吳寬同時代的文人王鏊(1450-1524年)同樣談及過任仁發的《飲飼圖》,特別提到了這幅畫描繪的是七匹馬在御馬廄中被餵養的情景。這兩位文人也許談及的是同一幅作品,有一種可能,即任仁髮根據同一主題曾經畫過兩幅不同的作品,抑或在十五世紀中葉任仁發的《九馬圖》已經被別的藝術家大量模仿,同一幅作品逐漸發展出了不同的變體。任仁發對馬匹喂水餵食的設計成為後世許多藝術家臨摹的範本。這可以從法國巴黎的吉美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所藏錢選的一幅長卷《驛馬圖》中找到線索,錢選在畫作中布置了16匹馬,雖然從畫風來看,它離原始的「飼馬圖」已經相距甚遠,但還是出現了任仁發畫中的特點,包括《九馬圖》中的一些特色。

任仁發《二馬圖》局部

任仁發是與趙孟頫同時代的畫馬名家,與趙相同,他供職元朝負責水利事務。他是一位憂國憂民,鞭笞貪官,推崇清官的愛國人士,往往別出心裁地在其畫作中予以抒發。

任仁發和大部分元朝文人畫家一樣,都喜歡用畫來表達自己,因此他的畫通常蘊含眾多象徵意義。他的《九馬圖》也不例外。元代詩人丁復曾根據類似畫面題過一首詩:群馬共一槽,一馬獨不食。麒麟在羈束,萬里未儘力。豈不念一飽,俛首悲向櫪。奚官倚修栁,面目好顏色。瑤池定何許,天高莫雲碧。這裡,「麒麟」是一匹不肯加入眾馬進食的馬,它極其渴望回歸瑤池——屬於它自己的地方,而不是在這裡為了吃飽喝足而被限制自由。顯然,丁復以馬喻人,暗諷了中國文人被蒙古統治者所限制的殘酷現實,不屑當權者給他一官半職,這正如他筆下所寫的「麒麟」一樣不為五斗米折腰。麒麟心繫天高雲碧,也正如當時的文人渴望還朝之時。

任仁發《二馬圖》局部

《二馬圖》是任仁發傳世作品中備受後人稱道的一件。他的鞍馬畫學習唐代風格,又吸取了宋代李公麟的手法,在藝術水平上並不亞於同樣善於畫馬的畫家趙孟頫。與趙孟頫相比,任仁發的馬用筆更精湛,著色更均細,馬的造型也更為準確,雖然極為寫實卻亳不呆板,工細但又具足英姿,在元代畫壇堪稱一流。

不過這件作品為人稱道的還不僅是它的藝術水平,畫中的政治寓意同樣發人深思,關鍵在於卷後作者的長段跋語:「予吏事之餘,偶圖肥瘠二馬,肥者骨骼權奇,縈一索而立峻坡,雖有厭飫芻豆之榮,寧無羊腸踣蹶之患;瘠者皮毛剝落,嚙枯草而立霜風,雖有終身擯斥之狀,而無晨馳夜秣之勞。甚矣哉,物情之不類也如此!」 在寫完對兩匹馬的評語後,作者筆鋒一轉,進一步議論道「世之士大夫,廉濫不同而肥瘠系焉。能瘠一身而肥一國,不失其為廉;苟肥一己而瘠萬民,豈不貽污濫之恥歟!按圖索驥,得不愧於心乎?因題卷末,以俟識者。月山道人」。

任仁發《二馬圖》跋語

讀過《二馬圖》後面卷後的跋語,原來畫家意在通過畫兩匹肥瘦不同的馬,借喻官場的得失利弊。畫中所畫肥馬比喻官場中那些「肥一己而瘠萬民」的貪官污吏,他們吸食民脂民膏,故而肥壯;而瘦馬則比喻「瘠一身而肥一國」之廉明勤政的清官。以此表明了自己立場:應當以前者為戒,以後者為學習典範。了解了作者作畫的意圖之後,返回來再仔細觀察畫中肥瘦二馬,就會發現兩匹馬從細節到整體的鮮明對比。作者在畫中還安排了一個不大為人注意的細節,那就是肥馬的韁繩鬆開拖在地上,而瘦馬不但有籠頭,韁繩還套在馬脖子上。一匹是沒有約束的脫韁之馬,失去了控制,就會無法無天,魚肉百姓而肥己;另一匹是有約束的拴著韁繩的馬,有了管束才能盡心儘力,克勤克儉。在這裡任仁發似乎又進一步闡述了自己對於官吏管理的看法,其用心可謂十分良苦,流露出的社會責任心在元初文人畫家中是不多見的。

這幅並無任何其他背景和道具的《二馬圖》卷,看似簡單,實際上寓意深刻,揭示了當時社會的不合理現狀。從二匹馬的造型,色彩和線條處理上不難看出,作者的思想認識是非常深刻的,思想表達也是淋漓盡致的,以對比、隱喻、擬人的手法諷刺貪官污吏,而為那些不被重用、終生不得志的士大夫鳴不平,藉以抒發自己剛正不阿的心態,曲折地表明任仁發的態度和觀點,對當時官場乃至社會的種種腐敗黑暗,提出了強烈的批評和無情的針砭。同時表達一種人文啟示:貪得無厭只求索取的人是被人民所唾棄的,而無私奉獻不求回報的人是值得人民永遠尊敬的。

與趙孟頫高貴的出身,顯赫的地位不同,任仁發出身貧寒,全靠自身發奮讀書才得以走上仕途,並成為元代初期著名的水利家,在任職期間,他從事的是興修水利的工作,曾經主持過吳淞江、通惠河、全通河、黃河等河流的疏通與修造工程,做了很多造福於民的大事。因此,雖然也是一位文人出身的畫家,任仁發與同時代其他文人相比少了幾分清高,多了幾分實幹。作為一個干實事的官員,他也許沒有太多時間與其他的文人結交往來,與他同時期的文人對他的談論也少之又少。不過,任仁發對繪畫的專註在他那些精美得令人驚嘆的作品中是顯而易見的,他在公務之餘從事繪畫,無論鞍馬、人物故事還是花鳥畫都有精深的造詣。除了畫馬以外,任仁發的人物與鳥畫得也很好,並有大量的作品流傳下來,說明他在繪畫上是十分勤奮的。

任仁發《張果見明皇圖》

他的人物作品《張果見明皇圖》表現的是八仙之一的張果老謁見唐明皇李隆基,在明皇面前施展仙術,幻化神駒的故事,畫中人物情態各俱,十分生動,衣紋用的是細而韌的遊絲描法,著色清麗古雅。他的花鳥畫師法五代黃筌,畫法精細富麗,《秋水鳧鷖(音同:義)圖》是任仁發僅存的一件花鳥作品,畫中有四種禽鳥,有的梳理羽毛,有的在水中嬉戲,有的在枝頭啼叫,岸上的花枝樹葉俯仰生姿,生機勃勃。畫家從小生活在松江水鄉邊,家人鄰居都以捕捉水禽、野雉為業,因此各種飛禽野鳥在水邊的生活對他來說是非常熟悉的,當他用繪畫表現起來時,自然是得心應手,不在話下了。

名家小傳

任仁發(1254—1327年),原名霆,字子明,號月山道人,松江(今上海市松江縣)人,元代傑出的書畫家,書學李北海,畫學李公麟。他擅長人物、花鳥,尤精於畫馬,在元代與趙孟頫齊名。曾奉旨畫渥窪天馬圖其熙春天馬二圖,仁宗詔藏秘監。任仁發還在畫技理論方面著述頗豐。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出圉圖》、《二馬圖》等,俱極精;《春水鳧鷖圖》軸,藏上海博物館;《飲中八仙圖》、《橫琴高士圖》等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神駿圖》、《三駿圖》、《九馬圖》在美國;《飼馬圖》在英國;《文會圖》、《牽馬圖》等在日本。他還是著名水利家,歷任官職都水庸田使司副使﹑中憲大夫﹑浙東道宣慰使司副使等職﹐主要從事水利興修﹐在中國水利史上作出過有益貢獻﹐著有水利專著《浙西水利議答錄》10卷。

文章來源於畫家邱漢橋新浪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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