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著用另一隻眼睛！

微末，邊緣人，現居陝師大

藝術提供給人類樂於享受之道，一般總是界定在現實原則之外，但是，生活卻如實地告訴我們這是不可能的，我們總能不時地感到強加於心靈的不速之客是那樣在扭曲著我們的創造意志。我們熱愛美卻不願意去理解丑。在美醜交加的時代，「丑」為人類審美領域的拓展承擔著痛苦的責任，它將在不遠的時刻對生活起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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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的所有作品，都是以美的東西表現美。然而波特奈爾卻是以丑的東西在說明美。如果生活確實扯開嗓子向我們歌唱，那麼，不難理解，我們不會俯首帖耳地靜聽她的吟詠，因為我們太了解生活。波特奈爾坐在生活的陷井里讚美腐屍的香氣，是誠實的象徵，我們認同波特奈爾，是我們的明智。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是何種力量使人類免遭悲劇性。偉大的悲劇時代雖然已經過去，但它的誘導和勸說力量卻不時地在我們心靈中迴響。我們既相信生存的大孽，同時也知道死亡的命運，並且無一例外地苟存其中。蘇格拉底死了，尼采也死了，但上帝並沒有死，這本身就是悲劇。

人類唯一崇高之處就是知道死亡而面對死亡，但這也最具悲劇力量，這頗像我們明白被欺騙而無視欺騙。這種愚行所顯示的貌似的偉大，使人類對悲劇性的理解和容忍達到了人格升華。

我們不能相信任何宗教社團，但也不能指責它們。因為我們還活著，並且在悲劇時代之後，需要愚行。

一切文化的起源，都應歸於人類的悲劇命運，最早遠離悲劇命運的設施，是宗教體系，然後是藝術，宗教使我們無視自己的痛苦，而藝術使我們理解痛苦並走向痛苦。

我們企圖以物質財富戰勝藝術的精神，實際上正在縮短走向悲劇命運的進程，因為悲劇意識首先由精神發現，物質財富的充足給肉身提供的撫慰並未直接指向精神的願望，並且，在很大的程度上使精神受到欺騙，而精神是需要自由的（這也是藝術需要的自由）。肉身肥碩的軀體，不僅障礙著精神，也阻礙了精神對命運的反抗。

我時常想，人類一直在自己的內在中挖掘，倘堅持挖下去，該是什麼？但絕不是真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希望自己在尋找真理，但有人說，真理就在謊言旁邊，於是我相信謊言，並相信真理也會一起來到我的近前。事實幾乎總是這樣，當我看到絕美的孔雀開屏時，總是掩住它的屁股，而當我看到屁股之時，它卻讓別人看到了美麗，我不知道哪種真實更有它的力量。為暫時的謊言所掩蓋的真理，是否與為永恆的真理所掩蓋的謊言具有同等的實在。

誰能設想沒有謊言的國度，真理該是什麼樣子……

假如我不曾用眼睛仔細觀察周圍，我就不會去想這個世界為我提供多少能思考的東西，如果所有的人都用同一的態度，那麼它至少不是我所需要的。生活總是從不同的方面（無論是表象或是內在）向我們展示其各自的特徵，而我所看重的，是事物的一種自由精神，儘管我知道有時候並不是我需要的。

自由精神總是能夠通過某些途徑顯現出來，但它沒有固不定的「相」的存在，這很像人類有關人格的描述。固存於事物之中質的流走，是一種「相」的運動，儘管形式不同，但內容是不變的。

我們通常容易將自由精神用於生活本身，並要求生活給予肯定，但這是一種最廉價的實現自由的願望。而當生存問題向生活提出懷疑時，我們又不得不將此轉移到別處，那就是走向藝術的滿足小道。藝術領域是唯一斗膽全盤認可的地方，它是自由精神由可能轉變為實現的場所，我們同一的態度和生活給予我們普遍的觀念由此劃分開來，同時，自由精神也便由此逐進各自的理想狀態，並擔負著生活以外的責任。

如果說藝術來源於生活而又超越於生活，那麼，為藝術提供的原質就是生活中事物的「相」，而高於生活的則是藝術中的自由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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