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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為何不殺功臣?因為他要把東漢帝國整成股份制公司

光榮與艱辛——努力中興漢光武(61)

主筆:江湖閑樂生

眾所周知,光武帝劉秀是中國歷史上少數沒殺開國功臣的帝王。劉秀一生堅持一個原則,只要功臣們沒有謀反大逆,但有罪過,一概不糾。這沒辦法,劉秀生性懷柔,又是以一干同鄉、同學為骨幹艱難創業,要他違背友誼處死夥伴,他實在下不去這個手。(傳統京劇《打金磚》中演出劉秀大殺功臣之事,與史實不符。)

圖:在京劇《打金磚》中,馬武痛恨劉秀殺功臣,竟用金磚拍死了自己

當然,政治講究恩威並重,賞罰分明。一個領袖如果太老好人,他的權威會不會受到挑戰呢?他的手下功臣又會不會暗起異心呢?

這些個問題,困擾著歷史上一代又一代的開國帝王,可劉秀對此一點兒都不擔心,因為他不管是在權謀上、戰功上,還是在血統上、魅力上,乃至軍、政、才、德、帥氣程度,無論哪個方面,都比東漢開國功臣們高出不止一籌,甚至整個東漢統一之戰與開國中興的大戰略,都是劉秀一人提出,其他人只是負責執行而已,所以劉秀對自己的皇位有著無比的安全感,想不當都不行!這,便是一種居廟堂之高而不畏浮雲遮望眼的從容,有了這種從容,他自不怕功臣造反,功臣也沒人敢造反,他們心知自己本領再大,也不可能玩兒得過劉秀,所以只能乖乖折服於他的腳下。

在這一點上劉秀就比他的先祖劉邦幸運多了。劉邦的功臣,像韓信、英布、彭越等異性王,都是在軍事上頂尖兒的人物,即使周勃、陳平、樊噲等親信,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劉邦自打坐上皇帝寶座起,就沒有一刻安生過。正如南宋葉適所言:「光武材過諸將以氣柔之,高祖才不及諸將以氣挫之。」可謂一語中的。

所以跟劉邦比起來,劉秀在處理功臣問題上,就顯得非常輕鬆了,即以功臣開國,而以文吏治國;坐穩江山後,就打發功臣退居二線,完其爵祿,而去其軍權,有大事才召他們參加朝會,有點像現在政協委員的意思。功臣們偶有罪愆,劉秀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概維護包容;四方有來上貢,劉秀也必先賞賜功臣享用。大家共患難,同富貴,享受太平盛世吧!

圖:湖北棗陽白水寺風景區光武大殿

前代的劉邦封侯,已然夠大方,其所封功臣及宗族子弟共一百四十多人,封邑最多達到萬戶;可跟劉秀比起來就差遠了,劉秀所封功臣、降將、外戚及宗族子弟竟有547人(其中功臣365人),封邑多者竟達六縣(賈復),四縣(鄧禹、吳漢),三縣(馮異二子),二縣(耿弇、岑彭)不等,每縣的封邑都在萬戶左右。當然也有人勸劉秀不要封賞太過而違反「強幹弱枝」的法度,劉秀卻以為:「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其實他這麼做,就是想把東漢帝國整成股份制公司,創業元老們打下江山後可世世代代拿股份並且不用操心政事雜務,而僱傭職業經理人(文法吏)施政理國,由此將國家利益與士族利益牢牢地綁定在一起,而讓這些大士族成為帝國最有效的屏藩;所以,東漢朝即便有那麼多小皇帝卻仍能坐穩江山。就算到了東漢末年,還有漢初功臣的後裔如竇武、鄧芝、馬騰、耿紀、來敏、伏壽等人在為了興復漢室而不遺餘力。

由此看來,劉秀真是千古帝王中的異類,可稱感恩派帝王。群臣中但凡誰有一點點功勞,他都會放在心內,絕不虧欠忘懷。比如賈復作戰勇猛敢死,但因未能建方面之勛,其功不顯,而常被大家忽略,可劉秀卻說:「賈君之功,我自知之。」他心中有自己的一桿秤。

在劉秀看來,賈復一生南征北討,身受大創十二,數次死裡逃生,差點就為國犧牲(民間傳說他曾「盤腸大戰」,有點誇張,但也可見其不惜命),卻好勇不矜、有功能默,又注重晚節、養其威重。這樣的勞模型的人物,劉秀當然要厚封,而且封地六縣遠超耿弇、岑彭兩大名將三倍之多,創兩漢列侯之最,總之絕不能讓老實人吃虧。

劉邦以軍功大小封侯,劉秀卻以情義厚薄封侯,也不知這是歷史的進步,還是歷史的倒退。總之東漢就是這麼一個充滿了人情味兒的王朝。

當然劉秀在給予功臣們巨大富貴的同時,也下詔告誡他們說:「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快須臾之欲,忘慎罰之義。惟諸將業遠功大,誠欲傳於無窮,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慄栗,日慎一日。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敬之戒之。」(「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出自《詩經 小雅》)要大家小心謹慎、修身齊家、養威重、教子女,這樣才能讓富貴傳宗接代,將「股份」一代代的傳下去;而功臣們也個個都很老實,不等劉秀髮話便主動上交權力,還教養子孫後代要謹守本分、忠孝傳家。從此中國古代士大夫政治定型,漢唐間數百年的士族門閥階層也由此開啟。

也就是說,劉秀以其自身的強大,使其得與歷代開國帝王都不同。其他開國帝王只能將各類官職與軍政權位像分配贓物一樣授予功臣然後又像防賊似的用各種骯髒的手段奪回來;但劉秀卻能用高爵厚祿和尊榮華儀來回報他們、而換回他們手中的軍政大權。

劉秀保全功臣、加強皇權的的另一大絕招,就是高位者執掌小,位低者卻執掌大。比如主管軍政機要的尚書令以及監察百官的御史中丞,全都由地位低微的文法吏充任,秩祿不過千石,頂多算是高級公務員,他們對皇帝只能畢恭畢敬、唯命是從;而三公則多由功勛重臣或大儒名士擔任,其地位尊崇、德高望重,卻又被架空削減了權力,且不從事具體的行政事務,少做也就少錯;這就是劉秀的帝王智慧與領導藝術。

除此之外,劉秀還有一大招,那就是與功臣家族大肆聯姻。這樣功臣的子孫都做了劉家的駙馬,功臣的女兒都做了劉家的媳婦,於是君臣一體,親上加親,最終凝聚成了強大而穩定的統治核心。這也算是劉秀的一大政治創舉。

關於建武年間東漢朝廷的獨特政治風貌,我們這裡不妨再提件趣事兒。有一次,劉秀與功臣們宴飲閑談,一時興起忽然問道:「諸卿不遭際會,自度爵祿何所至乎?」

正所謂英雄造時勢、時勢造英雄。如果沒有王莽之亂,那麼這些時勢英雄又會在哪裡呢?好一個有趣而又深刻的話題。功臣們的聊天熱情頓時被點燃了。鄧禹率先答道:「臣少嘗學問,可為郡文學博士。」(郡學學官)劉秀笑道:「何言之謙乎?卿鄧氏子,志行修整,何愁做不到一個掾功曹?(郡太守之高級幕僚,相當於政府辦公室主任)」其他功臣也都一一回對,輪到馬武時,他說:「臣以武勇,可為郡尉而督拿盜賊。」馬武本綠林好漢出身,做了高官後也江湖氣不改,生性好酒放縱,常常醉語戲言,是諸將中的開心果,於是劉秀對他大開玩笑道:「汝嗜酒豪俠,又任性子,且勿自為盜賊,反遭亭長所捕也!」一干君臣哄堂大笑。

看來,權力並沒有成為劉秀與功臣之間的罅隙,反讓他們君臣之間的友誼更加融洽。在東漢,統治者常常將親情、友情提升到政治之上,就像用一張溫情脈脈的面紗籠罩住政治本來的猙獰。這股劉秀首開的政治風氣,後來唐宋亦多有借鑒,只是它需要帝王具備極強的控制力與安全感,所以甚難效法,比如宋太祖 「杯酒釋兵權」,就顯得有點小家子氣,且太著痕迹,其境界差距劉秀遠矣!

正如明朝王夫之所言:「三代以來,君臣交盡其美,惟東漢為盛焉。」唐朝名將李靖亦曰:「昔莽勢不下於項羽,寇鄧未越於蕭張,而光武獨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賢於高祖遠矣!以此論將將之道,臣謂光武得之。」劉秀在功臣問題上處理的算是完美,以至後人非常傾慕。

不過小生倒認為,劉秀在這個問題上做的是不錯,但還沒有到完美的境界,它有後遺症。因為這樣剛開始很和諧,但日積月累下去,再醇厚的家風也總有一天會腐化墮落,結果一批寄生蟲壞了中華大好河山。

看來,中國帝王是始終逃不脫一個歷史怪圈了:打擊削奪功臣家族,則得罪上層,容易被罵寡恩;恩養縱容功臣家族,卻又不利百姓,久之便淪為腐朽。怎麼選都是錯!怪圈,宿命,幾千年來周而復始,糾纏不休。歷史就是不同的人,在不斷重複昨天的故事。

而且,劉秀最終也沒能解決帝國的最大問題,土地兼并問題。所以後人常嘆:「奪富民之田,以與無田之民,則富民不服,此必生亂。如乘大亂之後,土曠而人稀,可以一舉而就。高祖之滅秦,光武之承漢,可為而不為,以是為恨。」(宋代蘇洵《論衡》)其實,王莽大亂與秦末大亂又有不同,秦末豪強皆荒棄田園、聚保山澤以避亂,而王莽時豪強皆據其鄉土,招納流亡,組織地方武裝自衛,牢牢抓住自己的土地不放手。所以,劉秀想解決土地兼并問題更是不可能的,於是他創造性地提出了南部大開發戰略,往南方大批移民、大量開墾荒地,以緩解土地矛盾。

其實在古代落後的小農經濟條件下,土地兼并問題根本是無法解開的死結,除非徹底取消土地私有制與土地買賣。但這又是不可能的,王莽已嘗到了惡果,稍微碰一下就毀滅了,還連累的整個天下頭破血流。所以這個問題不僅劉秀解決不了,任何一個帝王也解決不了。劉秀只能在他的歷史局限性里,儘力抑制與打擊既得利益集團。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劉秀詔令天下度田,開創中國數目字管理經濟的先河,讓天下各郡國清丈土地、核實戶口年齡,以解決日趨嚴重之土地兼并問題;卻因觸犯到天下豪強士族之根本利益,遭到群臣外戚之集體反對,一時群情洶洶,劉秀卻頂住壓力,以「度田不實」之罪名將大司徒歐陽歙下獄死、並處決了河南尹張伋及各郡郡守竟十餘人,後又以「阿附藩王法」收死王侯賓客數千人。當然,度田令還是引發了各地叛亂,而導致劉秀最終採取了息事寧人的退讓態度,結果大打折扣的部分完成了度田,並在一定程度上打擊與抑制了地方豪強勢力,這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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