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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最後的國畫顏料大師

他用一生守護中國色彩。

文 | 雷虎 圖|阮傳菊

編輯 | KK

宋代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將仇慶年帶上《國家寶藏》的舞台上。這幅圖歷經千年,畫里江山依然色澤明亮,被傳為佳話。中央美術學院的講師馮海濤在節目中介紹,他臨摹這幅畫的過程中試過很多顏料都不成功,直到找到了仇慶年。

視頻中,非遺國畫顏料傳承人仇慶年講述《千里江山圖》顏色鮮艷的秘密

仇慶年的娓娓道來,解密了這中國山水畫卷巔峰之作顏色千年不敗的奧秘。大家才發現顏料工匠這個群體。也發現國畫的盛世危機:如今畫國畫者萬千,但守護中國色彩千百年,做純正國畫顏料製作者卻僅剩仇慶年一位。

從姜思序堂到慶年堂

從前文人墨客之間,品詩論畫之餘,相互饋贈調配的顏料也成為風雅之事,國畫顏料老字號「姜思序堂」便在這樣的場景下誕生:它始於明朝末年,在乾隆年間正式開作坊,名為「姜思序堂」。它的成立,宣告了中國第一家專業的國畫顏料生產品牌的誕生。

在仇老眼中,這些用天然材料製作的,能保持千年色澤鮮艷的才是國畫顏料

蘇州文人墨客本來就多,姜思序堂就這樣紅遍江南,而直到建國後的公私合營,姜思序堂和幾家顏料廠一起變成合作社。

1964年,仇慶年從蘇州中學畢業後,正被分配到姜思序堂國畫顏料生產合作社,師從國畫顏料老藝人薛庚耀學藝。但那個時候,生產和建設是第一要事,儘管師傅薛庚耀努力研發各種新品,但擋不住市場需要的整體下滑,再加上化學原料開始衝擊市場,姜思序堂的經營開始走下坡路。

1983年師傅薛庚耀退休,仇慶年擔任姜思序堂的技術副廠長。這時的市場形勢是,新式工藝的化工顏料佔據了國畫顏料市場,這些新品不但價格便宜,外形還像牙膏一樣輕巧而便攜。「用它們作畫過不了幾十年就褪色,如果現代人都用化工顏料作畫,一百年後,我們的子孫就再也看不到我們這個時代的作品!」今年已經74歲的仇慶年說。

視頻中,仇老演示如何製作國畫顏料

沒有化工顏料之前,國畫中的色彩,都取法自然:顏料工匠為了豐富國畫顏料的色系,踏遍青山,以自然界的礦石、動植物為原材料,把自然界的色彩「封裝」起來,做成顏料,調配色彩的顏料千年不敗。仇慶年也曾經帶領顏料工匠們進行技術更新:改進生產工藝,學習新式的包裝,把傳統的國畫顏料做成軟管裝等等。

仇慶年早年設計製作的管狀國畫顏料

但傳統國畫顏料,價格太高是硬傷。2005年,姜思序堂在傳承了300多年後,終於退出國畫顏料這江湖。

後來,因為國家開始加大保護傳統文化遺產力度。2012年姜思序堂得以重新開張,但姜思序堂早已不是原來的姜思序堂。這一年,當年傳承正統國畫技藝的仇慶年決定出山,以自己的名號開宗立派,「慶年堂」。

仇慶年和他的「慶年堂」

「慶年堂」這個字型大小能流傳多少年?仇慶年也不清楚。面對瞬息萬變的國畫顏料市場,他已經有點力不從心。他只能在自己狹窄的工作室里,搗鼓著瓶瓶罐罐。他的夢想是每個有志於讓作品流傳千谷的畫師,都能用上這些封裝在瓷瓶中膏狀的國畫顏料。

國畫行業「葯掌柜」

蘇州的手藝人,絕大部分都隱藏在姑蘇區。仇慶年老先生怕我找不到他的工作室,在電話中不厭其煩地告訴我他附近的地標,但過了十幾分鐘後看我還未到,又來電話:「乾脆我來路口接你!」

聯繫上了,老人把我帶進馬路邊的樓房。他的工作室設於二樓,「這裡是虎丘街道的辦事大廳,前幾年街道看我的作坊沒辦法維繼,就騰空了二樓的空間,免費給我開了這家國畫顏料工作室!」

街道還把這裡當成了傳統文化宣傳基地,印發了不少關於國畫顏料製作的簡介,每年定期組織中小學校來這裡,接受傳統文化洗禮。這個一百來平方的房間顯得很空曠,中間是幾張長桌和板凳,地上擺了些製作國畫顏料的工具,靠里的牆上還掛著一隻黑板——這裡與其說是仇慶年的工作室,不如說是一間教室。

講桌上放著幾塊顏色各異的石頭,這是製作顏料的原料。仇慶年說,國畫顏料雖然也會用一些動植物做原料,但絕大部分原料都取自礦物。因而國畫顏料又被稱為礦物原料:綠色的晶石是孔雀石,用來畫綠孔雀和翠鳥的羽毛;硃砂,一般用來砂佛經或者做印泥,辟邪;赭石學名叫赤鐵礦,在仕女畫中常常用來畫腮紅和紅唇;石黃是一種雄黃和雄雌的伴生礦,是古時的「塗改液」,字寫錯了用石黃粉蘸水一抹,字跡就沒有了,成語「信口雌黃」便來源於此……這些紙包還保留著舊時的風韻,上面用小楷寫著:「蛤粉,漂凈,叄克,蘇州慶年堂」等等。仇老說,上面的書寫都有名堂:正中央,「蛤粉、頭綠、朱膘」,是顏料的類型;右上角,寫「漂凈、特級」,是顏料的等級;而右下角「叄克」則是統一的重量;「蘇州慶年堂」,則是手藝人的堂號,為了方便出現質量問題時溯源。

書桌上還擺著一個個小紙包

上百個紙包整齊地擺放在桌面上,讓桌面看起來像一個微縮的中藥鋪,仇慶年直言自己就是就是國畫葯掌柜,「只要國畫顏料這味葯純正,國畫就不會出現問題。」但如今,慶年堂依舊在,整個國畫卻出現了大問題:「我每做一次顏料,周期通常要一個多月,一次也只能產出幾百克,頂多也就能出產這一桌。」

仇慶年打開一袋綠色的顏料,這些顏料都是比針尖還細的粉末。

「我和畫家說,我這個是天然顏料,能保持千年不褪色。但現在畫畫,買畫的,對國畫原料都不太講究,國畫顏料用過幾十年沒問題,但上百年,千年之後呢?如果大家只在乎國畫顏色美在當下,不考慮顏色的保鮮問題,那有可能幾百年後我們的子孫,就無法通過國畫感覺到我們這個時代的色彩!」

走遍江山尋原色

國畫顏料製作因為有國畫背書,因而一直是蘇州各大學校「非遺進課堂」的保留劇目,真正能目睹顏料誕生全過程的,很少。因為國畫原料的「產地」並不在工作室,而在仇慶年的家。

仇慶年的家在街道辦事處不遠的一個老小區內,用國畫傳統顏料作畫的人越來越少,慶年堂做國畫顏料的收入,也根本不足以支撐在老城區開店的租金。仇慶年的家只有50來平方米,但最大的一個房間卻被他用來做國畫原料研究室。房間里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那些用來做原料的礦石,就被裝在桌椅板凳下的各個蛇皮袋中。

從孔雀石到硃砂,這些原材料,

是幾十年來仇慶年走遍全國各地的礦山,一袋袋扛回蘇州的。

仇慶年把它們從蛇皮袋中拿出來,一件件變戲法一樣擺放在餐桌上:孔雀石、藍銅礦、青金石、硃砂礦……陽光下,它們映出五顏六色的光彩。這是幾十年來仇慶年走遍全國各地的礦山,一袋袋扛回蘇州的。

仇老在講解如何製作石黃

「礦山都在條件最惡劣的地方,只要能找到原料,吃點苦我都沒關係,最怕的就是吃再多的苦也找不到適合做顏料的礦。」這些礦石很多都是伴生礦,價格不高,加上用量少,現在很多礦山礦場都不專門開採。再加上,這些礦石也變了用途,像是青金石,現在被用來做珠寶鑲嵌裝飾;硃砂被人們用作辟邪寶物,就連仇慶年自己,也在磨顏料時,磨了串青金石手串……所有因素加在一起,獲取原料的成本越來越高。

成本高,工本也費,取出礦石後,仇慶年還要進行研磨。他需要先把礦石浸泡在池水中,拿起鐵鉗把礦石搗碎。搗碎後,用清水沖洗去除雜質,把帶顏色的礦石分撿出來。

這個過程,本來需要專門的機器和工作室,但家裡條件有限。仇慶年只能等老伴做完飯後,借用家裡的廚房,在洗碗池中完成。

除去雜質的碎礦石被倒入石磨,用石磨磨細後,用絲網篩出的細粉後,倒入一個臉盆大小的石臼中。石臼上方是一個懸空的石杵,石杵上有一個手柄。仇慶年每天的工作,就是手握石杵,在石臼里碾磨石粉。這個動作,仇老每天都要持續10來個小時,要持續20多天後,碗口大的斑駁礦石才能最終變成針尖大的光澤粉末。

這時把研磨倒入白瓷碗中,一塊孔雀石礦研磨之後融入水中,只能形成一碗綠水。這碗水要過濾三次,三次過濾的水,分別叫頭綠、二綠、三綠。

一大碗水最終除去水後,剩下的綠泥,只能勉強鋪滿碗底。這些綠泥晒乾後,再搗細成粉後,只能裝滿三克裝的小袋三、四袋。每種顏料一袋3克,售價15元。

「實在磨不下去了,我就用畫畫來取樂!」說完仇慶年在桌上攤開一張宣紙,在旁邊都擺了一個小碗,倒進剛制好的頭綠。

300年前,姜思序堂的起源,是因為畫師找不到更好的顏料,只能自己動手調。300年後,仇慶年為了調出更好的國畫顏料,甚至專門跟隨蘇州著名畫家張繼馨學了兩年畫。毛筆蘸水後,不到五分鐘,半截翠竹躍然紙上。

問他為何竹只畫半截。仇慶年笑了笑:「這是行規,我從來不畫完整的畫,因為畫完整的畫,就是和畫家搶飯碗。做手藝的人,一定要明白,自己只是工匠,不是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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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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