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壇經道白：在地獄裡建造美麗的天堂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五祖弘忍大師還沒看神秀寫的偈子，就已經知道他還沒有開悟，還沒入門。

他座下的首席教授師水平怎麼樣，五祖還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神秀修行功夫不如五祖高，揣測不透五祖對他的認識程度而已。

「天明」，天又亮了，這已經是布置作業的第5天了。

「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

五祖弘忍大師要供奉來繪畫，看到牆壁上的偈子後，即知是神秀寫的。他一直在等神秀交作業，等到第五天卻在牆上相遇了。

看到自己最得意的門人如此不成器，五祖心裡還是有些悲涼的。他淡淡地說，佛經上說了，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盧供奉你也不用繪畫了，就留這首偈子在牆上供大家學習好了。

五祖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其實也是一語雙關，暗指神秀著相了。神秀偈子里的菩提樹、明鏡台、灰塵什麼的，都太著相了，著相就會執著，執著就會起分別心，有分別心就會生煩惱，有煩惱就是沒有覺悟，那就還是凡夫。

佛之所以不再是凡夫，就是因為佛已經超越了這些二元對立的東西而不再有煩惱。

說到「二元對立」這個詞，我要強調一下，整個《壇經》要講的一件事，就是如何超越二元對立。

二元對立是什麼？乾淨的、染污的，好的、壞的，大的、小的，我喜歡的、我討厭的等等這些，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一對對反義詞。你只要還在這一對一對的反義詞裡邊糾結著，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你的內心裡就一直有分別。

在人際關係中，你會覺得這個人好，那個人不好，你會說是說非。一旦說是說非，是非就纏住你了，你就開始陷入煩惱。

五祖把神秀的偈子留在了牆壁上，讓門徒們都來頂禮，要求大家背誦，依此偈子的意思來修行。他告訴大家，依此修行，可以免墮惡道，有大利益。

惡道是什麼？

佛教講的十法界有四聖六凡，四聖就是佛、菩薩、緣覺、聲聞。還有六凡，那就是常說的六道輪迴的六道，天、人、阿修羅、畜牲、餓鬼、地獄。這六道裡邊又分三善道與三惡道，三善道就是天、人、阿修羅，三惡道就是畜牲、餓鬼、地獄。

五祖說，依據神秀的偈子來修行，就不會墮入畜牲、餓鬼和地獄這三惡道里，至少還能保證你做一個人。再好一點，還會有天人的福報。

「盡誦此偈，即得見性。」五祖又說，誦這個偈子即得見性，就是可以明心見性。

有人可能會疑問，神秀寫偈子時他自己都沒有明心見性，別人依據他的偈子修行，就能明心見性嗎？就像一個梯子，你要爬一丈高的屋頂，梯子只有五尺高，怎麼爬上房頂啊？再怎麼說梯子也得接近屋檐的高度呀。

其實五祖弘忍大師這樣講是有他的道理的。依這個偈子來修，求福報的人就有福報，不想墮惡道的人就可以免墮惡道，總之是有很大利益的。

有上乘根器的人依此偈修，還可以明心見性，還可以成佛道。怎麼還有這種功能，為什麼？

我們知道禪宗裡面有一個公案，叫做磨磚成鏡，懷讓禪師為了教育徒弟道一禪師不能光坐著參禪，就拿一塊磚在地上磨，道一問他磨什麼？懷讓禪師說磨鏡子。道一說你拿一塊磚來，什麼時候能磨成鏡子？你得拿一塊銅才能磨成鏡子。懷讓反問，磚頭磨不成鏡子，難道你坐禪就能成佛？一聞此語，道一禪師當下開悟。

對，用磚是磨不成鏡子，但是要深入一層去想，你在那裡磨磚，有一天突然明白，磚磨不成鏡子，不能這麼幹了。

心中的鏡子，在這一刻磨亮了。

鏡子有外在的，也有內在的。不管拿什麼磨鏡子，當你發現這個路子不對時，你就在一定程度上開悟了。我們常說「不撞南牆不回頭」，有個人走著走著，「咣」撞南牆了，撞得頭破血流，然後走著走著又撞南牆了，老是撞南牆，一直撞到死，那這個撞法不行。

如果你一撞南牆，頭上起個包，立即發現此路不通，要往回走，或者要繞過去。這就相當於用這個沒有明心見性的偈照樣可以修行，可以明心見性。南牆它擋住你了，但是它擋住你了正好告訴你這條路不通，此路不通就換一條路，這就會變通。當人會變通了，心裏面便活起來了。所以依此偈修，盡誦此偈，即得見性，是有道理的。

「門人誦偈，皆嘆善哉。」大家都說太好了、太棒了，神秀上座寫的這個偈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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