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自駕游遇被拐男孩，解救後上個廁所，自己兒子也不見了

「兩隻老虎愛跳舞，小白兔乖乖拔蘿蔔……」

音響里放著兒歌，坐在安全座椅上的兒子此刻正陶醉地手舞足蹈。

江岸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兒子沐沐，嘴角忍不住上揚。

妻子穆青這時卻坐在旁邊面無表情地刷著手機，時不時抬起頭逗一逗兒子。

不知不覺，沐沐已經一歲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帶他出門旅行。兒子因為早產身體虛弱，最初幾個月三天兩頭跑醫院，穆青也因此辭職在家專門帶孩子，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如今沐沐越來越健康聰明，而穆青的身體卻瘦弱了許多，連頭腦和精神狀態也大不如前，對孩子雖然依舊事無巨細，卻不似從前那樣耐心，對江岸、對生活更是諸多抱怨。

江岸知道是瑣碎的家務拖垮了穆青，於是帶著他們開啟了這場自駕游，既讓兒子開開眼界，也讓穆青換換心情。

出發前，從安全座椅到嬰兒洗潔精，穆青為小沐沐做了萬全的準備，連車屁股上也貼上了大大的寶寶標誌，提醒後來車小心超車，減少鳴笛。

但是很明顯這個標誌並沒有什麼用，車後方不斷傳來急促的鳴笛聲，讓江岸一陣緊張，連沐沐都害怕地四處張望。

江岸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後車，是輛破舊的麵包車，歪歪扭扭地開得飛快。江岸索性慢下來讓他超過去，可對方超到前面卻跟著又慢了下來。

眼看再慢就要低於最低車速了，江岸罵了一句神經病一踩油門又重新超了過去。

超車時，江岸從對方落下一半的車窗中看到司機正斜著眼睛瞥他，那眼神陰鬱非常，令人顫慄。

沐沐許是被剛才的晃動驚嚇到了，從那之後就開始不斷哭鬧，江岸只好在最近的服務站停了下來。

穆青抱著沐沐下了車，江岸也跟著下車，沒走兩步就看到剛才在路上看到的那個司機，正用方言對著一個男孩怒罵，罵了一陣又開始動手推搡毆打，下手很是狠辣，男孩一邊躲閃，一邊嘴裡喊著「爸……爸……」。

男孩看著八九歲的樣子，卻似乎已經對這種毆打司空見慣了。

穆青抱緊了沐沐轉過身去，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最後實在不忍心便想要上前阻止，被江岸攔了下來。

「人家教訓自己孩子，你怎麼阻止？出來玩，別添事端。」江岸小聲提醒道。

穆青嘆口氣，抱著孩子離開了，江岸回過頭去看那男孩，發現男孩也正瞧著他，眼神有著和年齡不匹配的冷漠世故，令人頓生憐意。

那司機打罵了一會兒，大概是累了，推搡著男孩向服務區的大廳走去。不知是不是錯覺，江岸覺得那司機似乎有意望了他一眼，但眼神交匯之後便閃躲開了。

穆青帶著兒子在一旁的小公園裡玩耍，江岸則收拾了一下車裡的雜物，將垃圾收進袋子里，準備去服務大廳買點水，順便上個廁所。

江岸找到了一排垃圾桶，準備將手裡的垃圾扔進去，一打開蓋子，就看到垃圾彷彿動了一下，他俯身仔細查看，只見一個黑色的頭頂正緩緩抬起。

是那個挨打的男孩。

江岸剛想說話，看到男孩將手指放在嘴上，立刻禁了聲，轉身看到剛才毆打男孩的男人正氣勢洶洶朝這邊過來。

江岸趕緊蓋上蓋子離開，走進了旁邊的廁所，那男人也緊隨其後走了進來。

男人罵罵叨叨地在廁所找了一圈便離開了，江岸故意磨蹭了一會兒也走了出來，來到垃圾桶旁，偷偷打開蓋子瞄了一眼。

沒有人。

江岸帶著疑問和擔憂走出服務大廳，看到穆青正抓著兒子的手跟自己打招呼，心裡立刻又開朗了起來。

出來散心，何必給自己找這些堵心的事呢？

江岸將男孩的事拋諸腦後，跟沐沐玩耍了一陣子，便準備繼續啟程。

回到車上，沐沐開心了不少，跟媽媽咿咿呀呀地學說話。

江岸從後視鏡中看著沐沐笑呵呵的臉蛋，心裡滿是甜蜜。只是不知怎的，沐沐白嫩的臉上突然閃現過黑瘦陰鬱的男孩面孔，江岸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男孩被找到了嗎？

「怎麼了？怎麼還不走？」穆青看到江岸眉間的疙瘩，好奇地問道。

「哦，這就走。」江岸一邊開著車，一邊想著男孩，一路沉默著。

「你怎麼了？從服務區出來就一直不說話，遇到什麼事了？」穆青關心地問道。

江岸考慮再三，將剛才看到的告訴了穆青。

「哎，被找到就免不了再挨一頓打，沒找到就要變成孤兒，這個孩子命真苦。」穆青說著，一手輕輕拂過沐沐的頭。

江岸點點頭，心裡更加重了對男孩的擔憂，自從有了兒子，曾經萬事不過心的性格，如今也有了軟肋。

「我的沐沐一定要健康快樂地長大啊。」

江岸駕照考出來兩三年了，車也是去年才買的，平時跑遠途的機會很少，對自己的駕駛技術也不太自信，這次又帶著老婆孩子，所以這一路開得格外仔細，各方面的感官都充分調動了起來。

不過，不知怎麼回事，從服務區出來之後，江岸就隱約覺得有些異樣，但又說不上來。

「車裡怎麼有股味道？」穆青吸著鼻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

「啊？我鼻炎聞不出來，什麼味兒？不是汽油味吧。」難道這就是自己感到的異樣？江岸想了想，覺得似乎不是。

「像是水果壞掉的味兒，垃圾你都扔了吧？」穆青皺著眉頭看了看腳底下，什麼也沒有找到。

「扔了啊。」

江岸吸了吸鼻子，確實什麼也沒有聞到，不由自主向後一望，結果車體有些偏離，便趕緊抓了一把方向盤，才算穩住了車子，但是車跟著劇烈晃動了一下，後備廂里也有一重物撞擊的聲音，似乎還傳出一聲悶聲驚呼。

穆青頓時嚇了一跳，但是她反覆思量，確實聽到一聲呼叫，來自身後的後備廂。

「後備廂是不是有聲音？」江岸似乎也聽到了，這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感到的異樣是什麼，不禁汗毛都豎起來了。

車變重了，後備廂里有人。

穆青從座位上起來，身子向後轉去，將身後隔板上的玩具全都挪開，拉開隔板一瞧，果然看到了蜷縮著的兩條腿。

一聲尖叫被穆青生硬地吞下，她幾乎是顫抖著聲音讓江岸趕緊停下車。

江岸將車停在應急車道上，穆青抱著孩子躲得遠遠的，江岸則小心翼翼打開後備廂，提防著裡面的人對他襲擊。

車蓋打開了，後備廂里兩個行李箱中間蜷縮的人緩緩回過了頭，是剛才在服務區挨打的男孩。

他將臉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個眼睛盯著江岸，眼睛裡滿是哀求和恐懼。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男孩搖搖頭，眼睛裡浸出淚水。

「你先下來。」江岸放鬆了警惕，但是眉頭卻緊張起來，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竟然遇到這種怪事。

穆青看到從後備廂里走下的男孩，心結恐懼也立刻散去，只是更加疑惑，他怎麼會上了他們的車呢？

江岸繼續追問男孩，男孩始終低著頭，只將一個滿是頭皮屑的亂糟糟的頭頂對著他。

「你是誰？為什麼會上了我們的車？你爸爸呢？」江岸反覆問著，可看到男孩只是低著頭緊閉著嘴唇，不禁有些氣惱，「你怎麼不說話啊？不說話我們怎麼幫你？」

「江岸，你冷靜一下，小朋友，是不是你父母虐待你，所以你要離家出走，便藏在了這裡？叔叔阿姨送你去派出所行不行？」

男孩聽到這裡，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抬起頭看了看江岸和穆青，慢慢張開發白乾裂的嘴唇，露出一根烏黑的舌頭，發著嗚嗚啊啊的聲音。

穆青見狀立刻用手護住兒子的頭，眼淚也一下子涌了上來。

「你……是生病了還是被虐待成這樣的？天啊，太可憐了……」

「我們先到車上去，這裡太危險了，到車上再問清楚，商量一下怎麼辦吧。」

江岸被男孩烏黑的舌頭嚇到了，心也被刺痛了，原本不願意參與他人家事的想法也煙消雲散，只想將男孩的父親找到狠狠打一頓。

看來這次麻煩是不得不摻和了。

江岸生平最怕麻煩，如今卻來了個大麻煩。

發動車子，坐在副駕駛的小男孩一直縮著身子，看上去很是恐懼。

「你不用怕，我們不會打你，你會不會寫字？讓阿姨給你拿紙筆，我問你什麼，你就寫下來。」

穆青從包里拿出紙筆遞給男孩，男孩不好意思地看了穆青一眼，猶豫著接過了筆。

「你叫什麼名字啊？」穆青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問道。

男孩伏下頭，一筆一划地在紙上用力地寫下歪歪扭扭的三個字：蘇瑞傑。

「那我叫你小傑可以嗎？」

小傑點了點頭，抿著嘴，彷彿有些害羞。

「幾歲了？」

「9。」

「你家是哪裡的？」

小傑搖搖頭在紙上寫到：不記得了。

穆青有些納悶，一個將近十歲的孩子怎麼會不記得自己的家在哪兒呢？

「小傑，剛才打你的男人，是你的爸爸嗎？」

小傑抬起臉，猛烈地搖著頭，似乎感覺表達得還不夠，回身對穆青擺動著雙手，嘴也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只發出「吧吧……」的聲音。

穆青看到小傑著急的模樣，很是心疼，趕忙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一下：「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小傑低下頭拿起筆對準紙開始寫字，但是雙手卻止不住顫抖，江岸用餘光掃了一眼小傑的紙，上面如蚯蚓一般的線條組成一個大字：拐。

「你是被拐賣的？」江岸和穆青同時發出一陣驚呼。

小傑點點頭，眼睛瞬間濕潤了。

穆青雙手捂住嘴，剋制著眼裡湧上的淚水。

「剛才打你的人是拐你的人嗎？」江岸問道。

小傑再次點了點頭，眼淚也從眼角滑落。

「你的舌頭也是他給你毒啞的？」江岸話音剛落，穆青從身後輕輕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多問以免刺激到小傑。

小傑不出預料地點了點頭，張開嘴，露出烏黑的短舌，「啊吧啊吧」地大聲哭訴著，似乎在控訴著拐賣他的人販子的種種惡行。江岸與穆青雖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麼，但還是從小傑的眼淚中感受到恐懼和痛恨，連小沐沐也被感染得嗚咽起來。

終於平靜下來的小傑，在穆青和江岸的引導詢問下，漸漸將自己的身世通過稚嫩的筆畫寫了下來，雖然有很多錯別字，有些句子也很不通順，但他寫的每一個字都很認真，像是一個渴望得到老師誇讚的學生。

小傑五歲時被人販子拐走，跟他一同被拐走的有三個孩子，一個兩歲多，一個一歲多，都被轉手賣掉了，還有一個七歲的，跟他一樣被毒啞還砍去了雙手，一起被安排去乞討，後來生病去世了。他被帶著四處流竄、乞討，每次逃跑都換來一頓毒打，如果這次沒有成功，他也許就會被砍去雙腿。

「你為什麼沒有被賣掉呢？」

「太大了，記四了。」

安慰的話說不出口，江岸和穆青不知該怎麼面對這樣一個身世悲慘的孩童，此時此刻他的命運正面臨著轉折，而這一切都取決於他們夫妻兩人，但除了將他交給警察，他們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江岸知道前面一個服務區就有派出所，決定先把他送到那裡去。

小傑吃了一點零食，便沉沉睡去，一對長長的睫毛安穩地閉合著，彷彿沒有心事的小孩。

江岸看著小傑的睡顏，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心裡閃過一絲疑問。

小傑是在沐沐的哭聲中醒來的，他關切地看著哭鬧的沐沐，又看了一眼穆青，似乎在詢問小弟弟怎麼了。

「沒事，在車裡待久了，有點累了，我們在服務區停靠一下，那兒有派出所，我們去找警察叔叔求助，幫你懲治壞人。」

小傑點點頭，眉頭卻跟著皺了一下，在紙上寫道：「怕。」

穆青伸手撫摸了一下小傑的頭，「別怕，讓叔叔陪著你去。」

在服務區停好車，小傑突然捂住了肚子，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想上廁所？」

小傑點了點頭，眉眼痛苦地擠在一起，大概是剛才零食吃得太急了。

「那好吧，先去廁所。」江岸說著，護著小傑下了車。

小傑一下車便緊緊抱著江岸的胳膊，小心地跟著他。

「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家是哪裡的了嗎？」江岸看著依偎在身邊的小傑問道。

小傑抬起頭看著江岸，眼睛裡滿是疑惑，慢慢點了點頭。

江岸沒再問什麼，帶著小傑進了廁所。

進了隔間，小傑才終於鬆開江岸的手，關上了門。

江岸解了手，便走到小傑的隔間外敲了敲門，「好了嗎，小傑？」

廁所里的小傑嗯嗯了幾聲，似乎說著沒有。

「那我去外面等你，就在門口。」

江岸走出廁所，站在門邊一個明顯的位置，便拿出手機看了起來。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小傑還沒有出來，江岸便走進廁所，找到小傑的隔間外，敲了敲門。

「等會兒！」一個不耐煩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

江岸嚇了一跳，立刻反應過來，小傑已經走了。

他去哪兒了，自己就在廁所門口，一走出來就能看到，他怎麼沒來找自己呢？

江岸心裡納悶，便走出廁所在四周尋找。

大廳里人很多，找一個小孩子並不容易，江岸沒有看到小傑的身影，便決定先回車上，這時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岸回頭，是妻子穆青。

「你怎麼在這兒啊？小傑找你找不到，都回到車上了。」穆青埋怨地說道。

「哦，怎麼會找不到呢，我就在門口……」江岸納悶地說道，突然嗓門一提，「沐沐呢？」

「沐沐在車上，和小傑一起啊。」穆青被江岸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慢悠悠說道。

「怎麼把他們單獨留下？快回去吧。」江岸心裡閃過一絲不安，抓著穆青的手，便快步向外走去。

「小傑害怕不敢來找你，所以我才來的。」穆青看江岸神色緊張，自己也緊張起來。

一走出大廳，江岸立刻看向停車場，他們的車還停在原來的位置上，只是後車門正打開著。

那扇門是沐沐安全座椅的位置。

江岸一驚，甩開穆青的手，飛奔向停車場。

車裡沒有人。

沒有沐沐，也沒有小傑。

江岸仔細查看著車裡車外，都不見孩子的蹤影，眼前頓時閃過一片灰色。（小說名：《意外之客 》，作者：知遙。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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