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昨晚我夢見廚子拿刀砍我，我得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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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首詩，是李白寫的，說的是刺客。

仗劍在手，快馬江湖，氣概如虹，可謂牛B閃閃。

燜炸熘煎燒，煙熏加火燎。

誰知盤中味，汗下三尺灶。

這首詩，是我寫的，說的是廚子。

頭大脖粗，掌勺在手，汗流浹背，多少有些憋屈。

廚子和刺客，窩火與風光，看似有著雲泥之別。

而翻閱古今史籍不難發現，從後廚到江湖，其實只一步之遙。

02

遠在春秋時候，吳國棠邑（今南京六合區西北）出了個「妻管嚴」，名叫專諸。

據民間傳說，正是此人創造了「懼內」一詞。

說，一日，伍子胥逛街，恰遇上一膀闊腰圓的壯漢在與人打架。

以寡敵眾，噼里啪啦，絲毫不落下風。

這廂正打得熱鬧，只見一小女人走了來：諸，你嘚瑟啥？回家！

那壯漢，便是專諸，小女子是他的妻子。

嗔喊聲起，專諸當即虎變貓，乖乖跟在妻子的屁股後，扭扭噠噠回了家。

伍子胥見狀，大為納罕：壯士勇武，萬夫莫當，咋就那麼怕老婆？

專諸脖頸一梗，擲地有聲：能屈服在一個女人手下的男人，必能伸展在萬夫之上！

果不其然——一轉眼，到了公元前515年四月。一天，吳國公子光舉辦家庭派對，盛情款待堂兄弟吳王僚。

事實上，這是一場最早的「鴻門宴」：光想滅了僚，謀奪王位。

可吳王僚也絕非善茬，自是帶來大量侍衛，將防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宛若龍潭虎穴。

關鍵當口，專諸出場了。

此時的專諸，身份是廚子，拿手絕活是烹魚，招牌菜是「全魚炙」。據考，跟現在的「糖醋魚」相類。吳王僚應邀而來，就想嘗嘗這道菜。

那就上菜吧——很快，專諸端著盛魚大盤，目不斜視，步伐穩健，走向了吳王僚的桌案。

近了，近了，近在咫尺，突然，專諸伸手插入魚嘴，竟從魚腹中拔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匕來！

這隻匕首，名曰魚腸劍，又名魚藏劍。

據《越絕書》載，鑄劍大師歐冶子使用赤堇山之錫，若耶溪之銅，經雨灑雷擊，得天地精華，共打制了五口劍，分別為湛盧、純鈞、勝邪、魚腸和巨闕。

每一把均削鐵如泥，鋒利無比。

魚腸劍出，直搗心窩，吳王僚躲避不及，當場透心一涼，掛了。

變故突生，眾侍衛大驚，一擁而上，亦亂刀砍死了專諸。

原來，專諸刺僚，是公子光，即此後的吳王闔閭的謀位計劃。

只為一個「義」字，刺客專諸專門前往太湖，拜名廚太和公為師，苦練「全魚炙」，以至於後世將其奉為「廚師之祖」。

廚子殺人，果真是防不勝防。

03

歲月更迭，歷史來到了公元969年二月的一天。

夜深時分，遼穆宗耶律璟在御帳內喝得迷迷瞪瞪，也讓一干伺候他的屬下肝顫膽突突。

能不哆嗦嗎？

耶律璟此人生性殘暴，殺起人來只憑好惡，不問理由。

這不，喝著喝著，就罵上廚子了：你特么炒的是啥菜，手藝真渣，豬食一般。你等著，等我喝好了，就宰了你！

磨磨嘰嘰，叨叨咕咕，說來也巧，廚子辛古正從外面經過，聽了個滿耳，登時撒丫子就跑。

功夫不大，耶律璟喝醉了，罵累了，腦瓜子一沉，伏案呼哈大睡。

緊接著，幾個人影鬼鬼祟祟摸進了御帳。

這幾人，皆是伺候耶律璟的近侍。

其中就包括廚子辛古。

敢情，辛古跑走，是找他們商量辦法去了：老大要殺我們，我們也不能坐等挨刀啊。左右是死，要不，咱先下手？對，先下手為強。廚子，你是玩刀的，你帶頭！

於是，廚子辛古牙一咬。

心一橫，抄起了切菜剁肉的菜刀。

刀光閃過，耶律璟旋即魂赴黃泉。

在中國古代史上，慘死於廚子菜刀之下的君王重臣，除遼穆宗耶律璟，還有東魏時的權臣齊王高澄。

公元549年八月，一日，齊王高澄正和幾個心腹密謀，準備逼迫東魏皇帝元善見禪讓帝位於他。

正嘀咕著呢，廚子蘭京前來送飯。

不得不說，高澄敢用蘭京當廚子，也真是蛤蟆跳油鍋，自己作死——

蘭京乃梁朝將軍蘭欽之子，於一次雙方交戰中被俘。蘭欽派中人說和，意欲重金贖子。高澄嘴一撇：本王不差那倆錢。後來，蘭京也求高澄放他，高澄當場翻臉，賞了他一通板子，直打得屁股都開了花。

按說，仇怨已深，不得不防，可高澄偏不信邪，居然還讓蘭京給他當廚子，也不怕在飯菜里下了砒霜斷腸散，含笑半步癲。

話歸正題。

聽廚子來送飯，高澄沒讓進，還順口胡咧咧：昨晚我夢見這廝拿刀砍我，我得殺了他。

這話，恰讓蘭京聽見了，當即將菜刀藏於食盤下，破門而入。

殺機驟降，高澄的心腹也不心腹了，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逃吧。高澄不慎崴腳，只好藏身床下。

蘭京追近，掀開大床，掄圓菜刀，嘁哩喀喳，差點將高澄剁成肉餡，汆成紅燒獅子頭。

04

風起雲湧，歷史繼續前行，轉瞬來到了嘉慶年間。

這年，又一個牛B廚子變身刺客，上了大清熱搜榜。

這個廚子，名陳德，河南人，通過應聘進入了內務府做廚子。

雖說身在內務府，可廚子是臨時工，不在編，所以好景不長，陳廚子就被辭了工。

這可咋整？

上有老，下有小，都等著糊口活命呢。

而更讓陳廚子心焦的是，趕在這當口，妻子患惡疾去世，老母又癱瘓在床，還有兩個幼子要養活。

難吶。

終於，陳德走投無路，打算一死百了。

可轉念一想：自尋短見，無人知道，多沒勁。

我得做件大事，製造下轟動效應再死。

啥大事？

當刺客，刺殺當朝皇帝！

陳廚子在內務府幹過，對宮內路線比較熟。於是，嘉慶八年（公元1803年）閏二月二十日，陳廚子懷揣小刀，埋伏在了神武門外。

片刻光景，嘉慶帝來了。陳廚子喊聲「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躍身撲去。

這個舉動，頓把神武門侍衛給嚇呆了，竟無人救駕。所幸嘉慶帝的姐夫固倫心繫小舅子，慌忙上前，抽冷子死死抱住了陳廚子。

一眾侍衛，蜂擁而上。陳廚子刺傷數人後，遭擒。

僅過兩日，嘉慶帝便下旨，將陳德於菜市口刑場凌遲處死。

其一雙幼子，亦遭處斬。

05

廚子和刺客，同是玩刀，刀光劍影，所以，不想當刺客的廚子，不是好廚子。

而從廚子到刺客，只在一念之間：一念起，廚子，煙火生百味；一念滅，刺客，殺人亂如麻。

此之謂：身在廚房，心繫江湖。

至於作者整理此文的目的，緣於昨日，幾個朋友下飯店喝酒敘舊，上菜時發生了一點不愉快。一朋友憤憤然，於是乎罵起了廚子。

這廂剛開口，馬上有朋友相勸，息事寧人。

為啥怕得罪廚子？

——你嫌火候不夠，退菜；廚子重新翻炒，吐口口水又裝了盤；

——你點了氽丸子，嗯，廚子挖耳朵，摳鼻子呢；

——想吃「火山落雪」？好嘞，西瓜瓤碼盤，白糖一撒；帽子一摘，頭皮一撓，上菜！

再說要吐，就此打住。

只需切記：千萬別惹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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