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文化：一幅幅畫，一朝朝的傢具史！

千年前的生活對於我們來說太過遙遠，

一點一滴僅存的文字和圖案，

都是我們遙想那個時代的重要途徑。

我們說起「中國傢具」，大多時候指的是「明清傢具」。畢竟明清時期，是中國古典傢具的巔峰。那麼，明清之前呢？

往前至唐宋元，乃至東漢魏晉，除了極其少量的出土文物，就只能在繪畫中探索它們的存在。千年前的生活對於我們來說太過遙遠，一點一滴僅存的文字和圖案，都是我們遙想那個時代的重要途徑。

東晉·女史箴圖

《女史箴圖》，傳為東晉傑出畫家顧愷之所作，雖然繪畫中的傢具經後人摹寫或有變形之處，仍不失為了解魏晉南北朝時期日用傢具之參考。

魏晉時期，因當時外來佛教在中土的興盛，傢具設計亦體現出廣泛的禪韻。這一時期，也正是人們起居方式、傢具設計由低矮向高型過渡的轉折時期。

畫中自右向左有三段內容涉及傢具的描繪：第一段「馮媛擋熊」中，驚惶的漢元帝身下是一件足作壼門形狀的坐榻，略高於地；

第四段「修容飾性」中可見一女子對鏡梳妝，席地坐於平鋪坐席上，身旁放置有四個奩盒，身前是下作覆盆狀的鏡台與銅鏡；

緊接著是本卷於家具中著墨最多的第五段，畫有一張懸掛帷慢的床，床前有與床同長的几案。床體很大，床面低矮，以雕有壼門輪廓的框形四足作支撐，還配有華美的平頂帷帳。床面邊緣四面設屏，前面為四扇活屏，可供出入。

五代·重屏會棋圖

《重屏會棋圖》，傳為五代周文矩的真跡，其中所繪的各種形制的床、榻、屏風，都是我們研究五代傢具的重要依據。畫中描繪的是南唐中主李璟與其弟景遂、景達、景逷會棋的情景，而四人身後屏風上又繪有一山水屏風，故名。

此畫用傢具營造了整個場景，所有的傢具形象都保持低坐的特點。畫中有三種不同類型的榻，景達和景逷所坐的榻四足立柱，比兩位哥哥的更為窄小，不知是暗含隱喻還是真實情況就是如此。

而李璟和景遂所坐的榻，腿部扁平，以如意雲紋作為裝飾，與《勘書圖》中榻的腿部造型相似。畫面右邊最高的榻為箱型，有壼門造型，上面還放著一個髹漆的食盒，一位侍者恭候一側，等待對弈結束。

我們更願意相信這幅畫的內容里，更多地是遵循了李璟的意志。這些傢具或許就是他們生活中存在的傢具，而這些遊戲也正是他們常玩的遊戲。

宋代·韓熙載夜宴圖

夜幕已深，韓熙載的府邸依舊燈火通明，賓客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清歌艷舞。又是一場歡愉而荒縱的夜宴，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個夜晚都會在這裡上演。故事隨著捲軸的鋪陳而展開。宴會開始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床榻，黑色金花維帳，紅色的被子隆起，露出了一截琵琶，彷彿在暗示著琵琶的主人就躲在被中。三面全封閉的高圍屏圍著整張床，只有一截圍屏可見，其上繪的是小舟飄搖、寓意模糊的山水畫，同樣風格的繪畫在在宴會中比比皆是，這個容後再說。

賓客身下的羅漢床是極其罕見的制式。整體呈「凹」型，除了凹進去的地方，四面都有圍子，只不過正前方的兩個圍子較矮，韓熙載的手就搭在了其上。也沒有後世纖細或粗壯的腿足，而是箱型，這樣的制式無論是實物還是在其它畫作中都不得見，是早期傢具發展尚未成熟時的特殊產物。

賓客所坐的椅子皆無扶手，搭腦兩端的形狀與床榻旁的衣架一致，中間部分弓起，也稱「牛頭椅」，這種制式在宋元非常流行。椅背上均有椅披，這是古代椅具的標準用法，椅披的使用一直延續到清代。

時光定格在了所有人屏息傾聽的這一刻。這是第一幕，也是傢具最多的一幕，這裡我們可以發現，器具營造了整個畫面場景，建築結構被直接省略——大背景為只透出些許空隙的屏風。

這幅畫中，所有的傢具都是髹黑漆，並且都可以稱之為高型傢具，其中有三人垂足而坐，兩人坐於羅漢床之上。在此畫被斷代為五代的時候，傢具史的一部分研究也曾因為它得出錯誤的結論，即認為五代時期已經垂足而坐，直到90年代後隨著此畫斷代為宋代而逐漸糾正。

明代·漢宮春曉圖

《漢宮春曉圖》，明代畫家仇英創作的一幅作品，是中國重彩仕女第一長卷。全捲起於宮牆又止於宮牆，越過朱紅院門，一處軒窗大開的閉合式宮苑與三處半開放式的廳堂，揭示初春時節宮闈之中那些生動有趣的日常瑣事。

宮苑的屋檐、樑柱、迴廊、帷幔、石橋等皆描繪的真實細緻，連每座宮殿白色基台上、廊柱底部雕刻的花紋都進行了不厭其煩地描畫。

室內的傢具擺設亦刻畫得細緻入微——寢室設床、榻等，周圍用帷幕，亦有常見桌案、炕幾、鼓墩等多式傢具，簡潔入畫，各司其職，尤其著重繪製有多件擺放清供雅玩的桌案，其上珍玩亦琳琅滿目。

畫中室內空間精美古雅，敞開的門窗，又令其更顯明朗、通透，而與庭院空間尋得和諧。

明代·十八學士圖

《十八學士圖》是一幅由明代佚名畫家所繪，具有傳奇色彩的名畫。其中傢具，舉凡桌、椅、屏、墩、凳、案、榻，皆工筆重彩，描繪流暢細膩，呈現出十八學士雅集的盛況，也呈現出豐贍多姿的明代傢具的盛景。

第一軸為「撫琴」。畫中傢具，四面平黑漆長方桌頗顯奇特，桌腿與桌面四邊齊平，腿足下安托泥，亦與桌面齊平，案面上鑲癭木面板，花紋瑰麗，別緻新穎。正中而坐於大榻上的學士，背靠著的卻是圈椅的椅圈，扶手向外翻卷，但沒有腿足和椅盤，十分有趣。

第二軸為「棋弈」。三位學士神情專註，坐於一張剔犀軟屜鼓腿彭牙帶托泥大榻上。另一學士則坐於一張別緻的瓷墩上，瓷墩全體是淺色青釉，表面滿布花紋，腹壁刻雙龍穿梭於纏枝番蓮與雲紋之間，為明代中期流行的「穿花龍」紋裝飾圖案，瓷墩上下邊緣飾凸起鼓釘一周，也屬明式風格。

第三軸「展書」。庭園內，但見一張大榻，一張面心鑲嵌大理石黑漆花腿方桌擺於學士面前，一張插屏式山水畫屏，底部為誇張的抱鼓式墩座，屏風後面童子面前，則是一張高束腰方桌，桌面鑲大理石，束腰下壼門式牙條線條流暢而明亮，雲紋牙頭則凝重美觀，邊抹皆起陽線，為典型明式風格。

第四軸為「觀畫」。一棵大槐樹蔭下，四位學士，兩位坐於榻上，一位站立，一位坐在玫瑰椅上。榻上學士面前的束腰托泥式方桌，內翻馬蹄下踩圓珠，桌腿中部突出雲紋牙頭，邊抹其陽線，桌面鑲大理石，造型裝飾皆古樸別緻。手執團扇學士所坐的帶腳踏玫瑰椅，與第一軸「撫琴」中學士所坐玫瑰椅外觀類似，但造型有別。

清代·雍親王題書堂深居圖屏

雍正的床榻座椅旁，圍繞擺放著一組繪有十二位美人的屏風，畫屏中總共出現36件傢具，囊括了不同材質不同類型的桌、椅、凳、床、幾、榻、格、架。每一件都十分精巧秀雅，符合身份，又代表了一定的信息符號。

畫中出現了3件根結傢具，如「觀書沉吟」里的根結香幾，「捻珠觀貓」里的根結書架，「裘裝對鏡」的根結榻。這種看似不經修飾、自然長成的傢具，所承載的功能是雍正賦予或者希望這些美人擁有高士的品性。

在現實生活中，這種看似「剛巧」自然長成的傢具，其實對選材有更高的要求，亦更考驗拼接的技術。存留實物少見，根結香幾倒還是有幾件，不過明顯沒有畫中的秀雅，而根結書架和根結榻都未見類似的實物。

畫中還出現了幾張竹製傢具，如「消夏賞蝶」里的斑竹方桌，「博古幽思」里的五屏風式斑竹椅，「裘裝對鏡」里的斑竹坐墩。竹子和斑竹傢具，在一定程度上這貫徹了雍正《竹子院》中對高潔美女的隱喻，並且與這些美人以本體和喻體的方式存在。

結 語

這些浩瀚的繪畫世界裡非常微小的一部分，跨越的時代從東晉、五代至宋、明、清，在翻閱這些古人唯一「影像資料」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到畫中的坐具逐漸從矮型向高型，從簡素至繁麗的演變。

這一幅幅畫，就是一朝朝的傢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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