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人血投名狀」脫身的劉汝明兵團：真的只剩蔣家人還在戰鬥

文｜江上葦

黃百韜兵團在碾庄圩被圍殲，黃維兵團在雙堆集被圍，杜聿明集團在青龍集、陳官莊被圍……1948年12月初的淮海戰場上，國民黨軍全線告急，各兵團都在受凍挨打，電台里到處都要求友鄰「看在黨國的份上，趕快伸出手來拉兄弟一把」。

然而，「黨國」的援軍又在哪裡，又在做什麼呢？黃百韜兵團剛損失5個軍，黃維兵團和杜聿明集團又陷進去4個兵團13個軍，徐州「剿總」再怎麼家大業大，在18個軍被「深套」之後，手頭也深感捉襟見肘了。

此時，南京國防部和徐州「剿總」能夠立馬指望得上的，就只剩下南線蚌埠一帶的李延年（6兵團）、劉汝明（8兵團）兩個兵團。

先說劉汝明兵團。

劉汝明

為什麼雜牌部隊被放在後方？

劉兵團原為第四綏靖區，駐防豫東、魯西，轄55和68兩個軍。這兩個軍，源出於老西北軍的三個山頭——68軍劉汝珍部，是劉汝明自己帶出來的子弟兵；55軍曹福林部，系原西北軍韓復榘的部隊併入；55軍所轄之181師米文和部，則又源自原西北軍石友三的隊伍。

說起這個米文和，真是讓劉汝明傷心不已。

米是西北軍宿將，其所部原為69軍，也算是一支能戰的部隊。抗戰結束後，這個雜牌軍經歷整編、縮編，最後變成整編181旅，米文和也從集團軍副總司令兼軍長，一路干成整編旅長，編入曹福林的整55師。老資格的米文和對此當然不滿。

1948年6月，米文和因爭當軍長，與曹福林產生裂痕。邱清泉乃趁機拉攏米文和，暗許其收編魯西地方武裝，以181師為骨幹成立新編軍，由米任軍長。官迷心竅的米文和遂被邱清泉拉攏了過去，未隨劉汝明全軍南下蚌埠，卻替邱清泉兵團斷後做了替死鬼，在淮海開戰的前一天被中野殲滅於豫東馬牧集。得知米文和師被殲消息，劉汝明曾傷心地對人說：「米坦甫（米文和字）官迷心竅，刀放到脖子上還不知道！」

劉汝明部按編製算雖有兩個軍六個師，但各師都曾多次遭到過解放軍的沉重打擊。

首先是68軍的119師（時為整編旅），早在1946年10月的甄南戰役中即被劉鄧大軍殲滅過一次，師長劉廣信被俘，解放軍因統戰考慮將其放回，仍任119師師長；接著是1947年7月的魯西南戰役中，55軍（時為整編師）軍部率29、74兩個師（時為整編旅）守備鄆城，又被劉鄧大軍殲滅一次，副軍長理明亞被俘，軍長曹福林僅以身免。再加上181師馬牧集被殲，實際上55軍全軍皆已被殲滅過一輪了。

由於迭遭打擊，劉汝明部損失慘重，實際已不足4個師，裝備也差，戰力極為薄弱（如鄆城之戰，中野僅1縱附一獨立旅，一夜即攻破鄆城殲滅55軍）。再加之身屬雜牌部隊，所以劉汝明自保之心甚重，極力避免與解放軍發生主力戰鬥。

劉部原守開封。遼瀋戰役後，國民黨軍於1948年10月間決定棄守鄭州、開封，劉部遂從豫東經徐州調往蚌埠，駐臨淮關。

為什麼國民黨軍會把身為雜牌部隊的劉汝明兵團放到戰線縱深的蚌埠，而不是火線上的徐州呢？這倒不是國軍有犧牲嫡系保護雜牌的美德，而是擔心劉汝明部不穩。

被俘的國民黨軍第四綏靖區第 55軍 181師校級軍官。1948年 11月 7日，中野 1縱在豫東馬牧集張公店（今屬河南虞城縣）將其全殲，生擒師長米文和及參謀長董汝桂

僥倖脫身的劉汝明兵團

10月19日，劉汝明派其弟68軍軍長劉汝珍秘密前往徐州，與同屬西北軍系統的第三綏靖區馮治安部（劉、馮都是從宋哲元29軍中分化出來的，故關係最為緊密）訂立攻守同盟，以防被中央軍嫡系當成犧牲品。結果此事被保密局獲悉，上報蔣介石。為防止西北軍部隊抱團搗亂，蔣乃刻意將劉、馮兩部分割開來。因馮治安部駐在徐州以北之臨城、棗莊、台兒庄一線，故蔣就把劉汝明部調到徐州以南深遠後方的蚌埠、臨淮關一帶集結待命，同時密令邱清泉分化劉部，因而就發生了前述米文和事件。

劉雖然遵命南移，但內心實是相當不滿的。徐州「剿總」總司令劉峙面告他以一個師接防宿縣，他雖滿口答應，但卻陽奉陰違變卦不辦，理由是：「他們老是想宰割我這點部隊，如果要派一個師出擊，我這個兵團還有什麼作戰力量？真豈有此理！」結果宿縣被中野輕鬆襲占，導致徐州守軍後路被切斷，全盤陷入被動。此外，劉兵團還坐視靈璧守軍一個師被殲不救，擅自放棄要點固鎮，如是等等。

由於作戰極其消極，再加之同系統的第三綏靖區部隊起義，國民黨方面對劉汝明越來越不信任，南京、蚌埠各種傳說劉即將起義，一日數驚。

正在劉汝明亟須一張表明態度的「投名狀」時，老兄弟孫良誠主動找上門來了。

在淮海戰場上的老西北軍部隊共有5個軍，除劉汝明兵團兩個軍，起義的第三綏靖區兩個軍（59軍、77軍）外，還有一個孫良誠的107軍。

馮治安、劉汝明兩部都有光榮的抗戰歷史，而孫良誠部則恰恰相反。孫原是西北軍頭號名將，中原大戰失敗後，他一度隱居天津。抗戰爆發後，他在河北重拉隊伍，出任冀察戰區副總司令，但終於1942年4月率部降日當了偽軍，任偽第二方面軍總司令，寫下了極不光彩的一頁。日本投降後，孫良誠接受蔣介石收編，因在蘇北揚州、宿遷、睢寧地區作戰相當賣力，故得到蔣的信任。從暫編第五縱隊司令、暫編第25師師長一路升至第一綏靖區副司令官兼107軍軍長，是蔣介石收編的偽軍高級軍官中，唯一能升至副司令官兼軍長的。

但即便如此，孫也長期腳踏兩條船。一面在南京與劉汝明、馮治安共同向蔣介石立誓表忠，一面又答應解放軍在適當時機舉行戰場起義。淮海戰役開始後，第三綏靖區部隊在何基灃、張克俠率領下起義。孫本來也做好了率部在睢寧起義的準備，但當日（11月8日）蔣介石派飛機給他送親筆信「慰勉」時，他就又動搖了。非但不響應起義，還遵令派部隊馳援黃百韜兵團，後又奉命率部開往徐州，結果於14日在阜寧以西20餘里的邢圍子被華野2縱包圍殲滅，孫本人被俘。

被俘後，解放軍考慮到孫良誠與劉汝明有深厚的歷史淵源和個人交誼，請他寫信勸說劉汝明起義。劉汝明一邊報告保密局，一邊假稱茲事體大，必要孫親自赴蚌埠一行，把孫騙到蚌埠後送南京入獄關押，後經西北軍老同事，時任國防部次長的秦德純保釋才得釋放。而隨行前往的周鎬、王清瀚等人則被殺害。

靠著這張浸滿人血的「投名狀」，劉汝明暫得喘息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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