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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裡的智力障礙生:體育課上老師拿他當笑柄,卻反被他這番話噎住

1

上完最後一節課,我照例故意拖延著時間,等待著人流的高峰過去。學生們早已蜂擁著跑出去,奔向食堂。我這才慢慢從五樓下到一樓,走廊里終於空空蕩蕩起來,間或一兩個滯後的學生游過。每當這個時候,突然而至的瞬間安靜倒把身上的疲憊喚醒了,我愈加放緩了步子,準備先回辦公室休息一會兒。

遽然間,我的視線被什麼東西遮住了。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黑影,幾乎把通路截住,走廊好像亦昏暗了許多。影子猶疑著,左顧右盼。我斷定他是等他的同伴。

我走近他,並不在意。他卻突然轉過臉來,對我友善地一笑,露出整整齊齊的牙齒,「老師好。」

他的神情竟像兒童一般無邪,與他碩大肥胖的身體極不相稱。他馬上離開了,企鵝一樣擺動著身體,還蹦跳幾下,顯得有些滑稽。

我這才恍然明白,他等在那裡原來只是為了等我靠近,向我打招呼問好。

我被深深打動了。因為我並不認識他,他不是我所教班級的學生。這是一所技校,學生來源相當蕪雜,學生與教師之間的衝突時有發生。我已經習慣了學生課堂上囂張跋扈的言行。遇到尷尬的場面也會自找台階下。所以,我從不奢望學生會對自己彬彬有禮,而這個學生的行為卻真的很特別。

以後的一段日子,我都盼望再撞見那個大塊頭。他的禮貌使我有點想念他。

但他卻好像消失了。雖然冥冥之中我感覺他好像哪兒有點不對勁。哪兒不對勁呢?我說不清楚,難道只是一種錯覺?

慢慢的,我把他忘記了。也許他只是我生活中的一個偶遇罷了。就像我一個人在路上孤獨行走,突然被一陣歌聲擊中,瞬間涕淚滂沱。

新學期開始,我走進一間教室,驀然感到有一雙似曾相識的目光投射過來。我循著走過去,竟然是他,坐在最後一排,肥大的上身趴在窄小的課桌上,目光小野獸般暖暖地望著我。

猜謎使人狂想,但謎底揭開了,卻近乎殘酷。還沒有等到下課,我就悲哀而確鑿無疑地得出結論,他可能是一個智障孩子!

他叫小強。看的出來,班裡的同學群體孤立他,鄙視他,卻不敢明目張胆戲弄他。

據說有一次,一個男生學著大猩猩的樣子,奓著雙臂湊到他面前,嬉皮笑臉地喊他猩猩。他滿臉通紅,怒目圓睜,猛然伸出拳頭,把那人打的鼻青臉腫。從此,所有同學都對他的拳頭望而生畏。

小強身後竟然有一個顯赫的家庭。這是我始料未及的。父母都是市裡機關幹部,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而他小時候的一些趣事,我也慢慢知道了。

小強的爸爸有一個秘密。他意氣風發,穿著得體,特別一頭濃密的黑髮,打理得油光水亮,使很多男人羨慕。有一天,七歲的小強放學後被爸爸的司機接到了辦公室。他第一次來這裡,爬上辦公桌後面的太師椅,舒舒服服地搖蕩起來。

爸爸進來了,後面眾星捧月般跟著一群人。小強驚詫地睜大眼睛,幾乎認不出他的爸爸。爸爸在家中可不是這副模樣,他的腦袋可是光亮可鑒的。爸爸把小強從椅子上趕下來,自己坐上去,繼續和那些人談笑風生。

小強站在屋子中央,一會兒瞅瞅爸爸,又看看那群笑容可掬的人們。他突然躥了上去,一把揪下爸爸的假髮。

「爸爸,你怎麼長了頭髮?」

世間最難堪的一幕出現了。小強的爸爸本能地用雙手護住自己的禿頭,下屬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的領導,又瞅瞅一旁的小強,忍俊不禁,卻不敢笑出聲來。

小強的爸爸顏面掃地,又氣又恨,卻沒有一點辦法,從此怕極了兒子,再不敢把他帶在身邊,而小強的名聲從此傳開了。

這個笑話是作為白痴的典型例證來演繹的,而我卻有些迷惑。不知為何,我想起了《皇帝的新衣》中那個當眾戳破真相的小孩。

2

眾人都對小強避之不及,厭惡他,把他當作一個異類,唯獨我對小強越來越著迷。

我喜歡和他說話,喜歡看他那清澈透明如嬰孩般的眼神!這應該是人之初最純潔的眼神吧?它竟然永恆地留在了他的眼中,並沒有隨著他長大而改變。這對他到底是一種幸運還是災難?我無從知道。

但我喜歡看他的眼睛,並漸漸在他的眼神中陶醉。那時,我全身會有一種類似虛脫的輕鬆,再也不必擔心含沙射影的傷害,更不必揣測自己的一時妄言是否會惹下事端。

面對小強,我卸下了日常所有的戒備。

但我很快發現我錯了,對小強的認識出現了嚴重失誤。

還有十分鐘才下課,我有事要急著出去,就把小強從教室喊出來。

「你下課後替我把點名冊送到教務處,就說我去醫務室了,好不好?」

我原以為他不懂這些虛與委蛇的事情。他看了我一會兒,眼睛裡忽然改變天地,再也不是平常雲捲雲舒的澹然,竟露出我完全陌生的洞察一切的狡黠的笑。

「老師,你其實並沒有身體不舒服,你讓我撒謊,是吧?」

這波瀾不驚的簡單反問,讓我猝不及防,充滿殺傷力,小伎倆竟然被他這樣直言不諱地揭穿了,我霎時發起窘來。

「就算是吧!」我只好搪塞。

爾後我想起此事暗驚,意識中還是把他當白痴了。原來我和別人一樣,甚至比別人更無恥,我在利用他。

自此我再也不敢小倪他。

有時,我站在他的背後,悄悄打量他。這個讓我無法割捨的學生,他究竟生長著什麼樣的腦瓜呢?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卻使我由衷為自己慶幸了。

小強當眾揭了體育老師的短,傳為學校笑談,弄得人家灰頭灰臉,抬不起頭。

那一天,小強和同學們在操場上體育課。李超老師正在籃球架下示範如何三步上籃,表演了幾次,球太不給力,竟然一次沒中。學生們都偷笑起來,氣氛很尷尬。

也許李超為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下,便點了小強出列。因為小強是大家眼中的一塊笑料,他的出場必然使大家迅速轉換情緒,開心一笑。

李超厲色把小強喚到面前,讓他三步上籃。小強瞅了他一眼,晃動笨重的身子,拍打著籃球。他不會打籃球,他只會像玩皮球一樣玩藍球。他的兩隻大腳像長了鵝蹼,擊踏著地面,像只北極熊。

學生們戲謔地看著這樣一副畫面,笑了,李超也笑了。當然那笑是惡意的嘲笑!

「上啊,快上啊!」學生們起鬨。

「上籃,快上籃!」李超也跟著學生起鬨。

小強卻突然停下來,把球抱在懷裡,直直向李超走過來。他靠近李超,近似俯瞰,因為他高出他足足一頭。

他臉上盪著白痴般天真的笑容,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慢吞吞地說,「李老師,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走後門進來的,肯定是,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啥也不行,你這樣的老師一定是走後門,我說的對不對?」他望著他的老師,神情相當真誠,真誠的無以復加。

所有的學生都不笑了,眼睛不敢看卻還是忍不住瞥向了李超!

我從一本書中讀到,如果你戲弄一個傻子,註定慘敗,因為只有傻子敢於當眾揭穿真相!

3

這天,我講完了課,走到他旁邊時,發現他一臉傷感。他正用指甲摳著一張照片,直到那上面的一個小腦袋變成一個小窟窿。

我心裡一驚,隱約猜出了緣由,卻還是故意逗他,「你這麼狠心,真的會把人家忘了?」

他低著頭不說話,賭氣的模樣讓人又同情又好笑。

那個被摳掉的小腦袋應該是一個叫娜娜的女孩。我不認識她,卻從小強的嘴中對她早已熟悉。

她曾是他的中學同桌,只有在沒人時才會和他說話。這種友誼的交換是掏空了他書包中的所有零食。但小強很滿足,很幸福,因為她是他唯一的朋友。以後,女孩上了高中,小強讀了技校,他還是經常去女孩的學校找她,當然會背了滿滿一書包積攢的零食。

我猜小強被那個女孩拋棄了。她漸漸長大了,也許,她的友誼再也不能用一包零食換得!

以後,小強沒有再提起娜娜。

下午上課是我最頭疼的事。踏進教室,照例是一多半的學生在睡覺。我用黑板擦擊打著黑板,吆喝著,「上課了,上課了。」

伏在桌子上的腦袋次第活動起來。我開始在教室里走動。小強在整理他的書本,一會兒從桌洞里抽出來,一會兒又放進去。他上課從來不睡覺,當然也不聽課,總是沉浸於他自己的世界,譬如盯著一張圖片或照片,擺弄一個小玩藝,有時用手指摩擦桌面的殘痕也會耗上半小時。

小強身後一個腦袋依然趴在那裡,並用一本書遮在臉上。我佯裝沒有看見,把視線轉到別處。那是一個新來的同學,我從未與他正面交過鋒,但從他的眼睛裡,我能明白那不是一個善茬。此時如果對他有什麼動作,很可能會招來無趣。

作為一名技校老師,我只能說採取這樣的策略是迫不得已!我首先要謀生,口腹欲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心理學家馬斯洛早就提出了這個偉大的命題。來到技校這幾年,我很主動地把自己的稜角削掉了。

我開始隨波逐流,使自己被沖刷成一塊光滑的石頭。我選擇退避到自己的內心,在那裡以韜光養晦寬慰自己。

我心不在焉地講課,眼角的餘光不時掃視那個還在睡覺的學生,而他漸漸有了鼾聲。這時,又有一些學生審時度勢,心安理得地趴下了。

那個傢伙的鼾聲愈來愈大了,和我講課的聲音開始分庭抗禮。我再也不能置若盲聞,假裝聽不見了。

我滿臉微笑地走過去,輕輕拍拍他的頭,「醒醒,醒醒。」

他竟然紋絲未動。其他學生笑了起來。

我努力剋制自己,也笑了起來,扯了扯他的胳膊,「醒醒,快醒醒,課堂上不要睡覺。」

我的聲音依然溫和,臉上依然含笑,就怕又遭遇一場尷尬。

「討厭,不要管我,我要睡覺。」他突然抬起頭,眼睛都沒有睜開,不耐煩地推開我的手,嘴裡罵罵咧咧,又伏在桌子上。

瞬間,我木在那裡,囧的臉一陣陣灼熱,像被當眾抽了一個耳光子。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儘管早已把寵辱不驚作為自己的座右銘。

學生們都看著我,旁觀,幸災樂禍,間或同情。十七八歲的年紀,他們已經學會了世故油滑尖酸,學會了當看客和明哲保身。

而我再也無法保持所謂的涵養,壓抑的憤怒爆發了。

「請你站起來。」我大聲喊著,全身顫抖,一個三十歲女教師的拳頭砸在他的課桌上。

「你他媽幹什麼?」

隨著一聲咆哮,我感覺自己被一股蠻力推了出去,摔倒在地,頭撞在一張課桌上。學生們驚叫著,紛紛躲避,教室里一片混亂。

恍惚間,一個身子躍起撲過去,和那個傢伙撕打在一起。

是小強,他正揮舞著大力士赫拉克勒斯一樣的拳頭,為我抱打不平,而我此刻不過是一個被欺凌的弱者。

4

彼時,學校正在申報市級文明單位,準備工作搞的如火如荼,校長說要不惜一切代價蟾宮折桂。

我的罪名是失職,處置課堂突發事件不當,損害了學校聲譽!而那個不可一世的學生住進了醫院,校領導正輪流值班去安撫他,噓寒問暖。因為他的父親是市文明辦副主任。

我呆在家裡,把寫檢查的紙撕得粉碎,下決心辭職。但幾天以後,我的決心卻漸漸動搖了。理智像個市儈跑出來告訴我,尊嚴其實是無比可恥的東西,除了讓你原本簡單的生活變的複雜,毫無用處。

領導終於也來安撫我了,教育我要犧牲個人保集體,讓我帶著小強一起去醫院,給那個傢伙道歉。

他最後溫柔地威脅我,「適者生存啊,不然就會被淘汰掉,這可是達爾文說的,你讀了那麼多書,應該明白!」他笑的很慈愛,而我卻讀到了陰險狡詐!

我承認那一刻我有種衝動,想把他推出門外,但可恨的理性又阻止了我。我最終把他禮貌地送走了。

此時我卻害怕見到小強!不敢見他!

我明白,短暫的氣憤之後,我最後的選擇是什麼。像一隻身陷囹圄的困獸,撞的鮮血淋漓,爾後會馴服地呆在籠子里生活。這生活雖然乏味無趣,中規中矩,像一瓶水倒入容器,再也沒有自己的形狀,但終不會有衣食之憂。

儘管我有太多正當的理由。丈夫下崗一年多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只得四處打零工。我的這份還算體面的工作是全家人的希望所在,不僅是物質上,還有精神上。

上幼兒園的女兒無限自豪地說,她的媽媽是個教師,開家長會哭著堅決不允許她的爸爸去參加。這麼小的孩子,對虛榮如此熱愛,我惶恐的無言以對!

我終於見到小強。

他跟著我來到校園一處僻靜之地,一臉勇者無敵的燦爛微笑。「老師,他不敢來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來上學,他再來,我就把他摔死!」小強神氣地晃晃自己的拳頭。

好長時間我沒有說話。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眼神此刻太過清亮率真!

「一會兒放學後,你和我去醫院。」我說話舉重若輕。

「去醫院?」

「他住醫院了,我們應該去看看他!」

「他還住醫院?他耍賴。老師,你的頭那天不是破了嗎?」他想看看我頭部的傷。

「沒事,我的傷早就沒事了。」

我慌忙躲開。手若無其事地按按那兒,清晰的痛感襲來。

「我們去看看他吧,做人要寬容,他畢竟住院了!」我大言不慚。

他盯著我,不說話了。

我為自己的虛偽無地自容,躲開了他的目光,眼睛投向了別處。那兒站著幾顆合歡樹,傘形的花冠上綴滿粉紅色的花朵,絢爛而華麗。我獃獃望著,瞬間不知身處何處?

「老師,我猜,他一定有個厲害的爸爸,所以你怕他,是不是?」小強終於說話了。

這就是小強,總會把那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真相揭露出來,曬在太陽下面,讓人不敢正視內心的不堪。

這一時刻,我承認有些恨他。他是睿智還是弱智?白痴和天才的結合體?

我沉默,不知該說什麼。

「老師,我不去,堅決不去!」他顯然生氣了,任性地跺著腳。

「去吧!」我懇求他。

「他罵你還推了你,把你的頭摔破了,錯的是他,他應該道歉!老師,你,你是孬種!」

他轉身跑了,我瞥見他的眼裡有淚光。

我僵在那裡,天昏地暗。「孬種」把我炸成了碎片,拋到空中,又紛紛落地。

他不會明白,在成人的世界裡,我只能選擇做個孬種。許多聰明的人都這樣說,既然你不能改變環境,就要適應環境,隨遇而安。做現代的堂吉柯德,結局會更悲慘。但他不會明白,也許他長大了,會明白的!

我只好自己去了!

那是一幕編排好的舞台劇,就等著我這樣一個重要角色出場,沒有我就沒有high。我手捧一束鮮花,微笑著,站在了那個傢伙的父母面前,身旁是幾個更笑容可掬的學校領導。

「作為一名教師,應該多研究心理學,特別是青少年心理學,教師的言行很重要,弄不好會傷害學生的自尊心,毀了他的一生。你以後要多注意,這是一次教訓!」他的父親神情嚴峻,擲地有聲。

我依然保持微笑,微笑,感覺自己臉上的皮膚僵硬的要裂開幾道口子。沒有人來接過我手上的鮮花,那鮮艷的一朵朵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看見他的媽媽俯下身子,輕輕撥弄他的額頭,「龍龍,老師來給你道歉了,別生氣了。」

「老師來道歉了,別生氣了,快笑一笑!」幾位校領導軟聲細語。

「好,好,龍龍笑了,龍龍笑了!」周圍竟想起了掌聲。

我站在那裡,盯著眼前的花束,一切忽然迷濛起來,像陷入濃霧中,一個混沌不可知的世界。但我忘記了,那一刻是否我還有微笑?可惡可恨的微笑!

5

小強消失了。他的媽媽告訴我,他去姑姑那兒了。

「忽然鬧著要去那裡上學,便由著他去了。」他的媽媽很無奈。

他媽媽說他從小就這樣任性。九歲時和爸爸吵架,第一次離家出走,偷偷收拾了行李,被子用一根繩子捆的緊緊的,他媽媽費了好大勁才解開。

十二歲嫌班主任偏心和班主任頂嘴,又背了自己的東西到車站,以後隨著年齡的長大,離家出走幾乎成了平常事。有一次,他失蹤三天,家裡都報了案,所幸他自己又跑回來了。父母雖然氣惱,但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個孩子,都十八歲了,好像不懂一點人事,唉,我為何生了這樣一個孩子?他好像來自天外,不是這個世界的!」小強的媽媽重重嘆口氣。

我內心充滿自責。他的離開是和我有關的,也許我讓他太失望了!

學校終於被評為市級文明單位,而我則繼續按部就班地做著一名教師。在學校里,我對所有人都微笑,對領導,對同事,對學生。微笑真好,有微笑就有和諧的環境。而回到家,我馬上不笑了。老公說我對著他只有一張哭喪臉。我說我在外邊笑累了,該歇歇了!

放寒假了。

市面上到處是熱鬧的人流和車流,許多花花綠綠的物品擺到了街道兩邊。春節要來了。我夾在人群中,隨意走著,挑選著中意的東西,感覺全身被這種節日氣氛烘熱了。生活真美好!

拐過一條街,走了沒多遠,便發現很多人向前面涌去。有人喊,「跳樓了,跳樓了,快看看去。」

我心中一驚,這種場景雖然在電視和網路上經常看到,但現實生活中卻是第一次遇見。

一座舊樓前已經圍了一群人,都在引頸向樓頂看。樓層不高,上面蹲了五六個人,也弓了身子向下面瞧。

從人們的議論中,我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這幾個人正用時下最無奈卻最有效的方法討要他們的工資。

樓下的人越聚越多,人們很有同情心,也蠻有興緻,畢竟這樣的事在這個小城市很少見。因為誰都能看出,這幾個人不會真的跳樓,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這時,樓下的人群中忽然響起幾聲起鬨的口哨聲,「嘿,哥們,這樣可不行,得來真格的,你們得一起跳下來!」

這個聲音招來了一些白眼和咒罵,也引來了一些人期待的眼神。而有一些人揉著發酸的脖子,眼見著沒有新的進展,打算離開了。

突然,有人喊了起來,「快看啊,又爬上去一個,又上去一個。」

樓頂上,確確實實又出現了一個人,沒有向那幾個人靠攏,卻煞有英雄氣概地在樓頂上來回走動。

我望著那個人的身形步法,大腦瞬間停滯,他很像一個人!

僅僅幾秒鐘,我便確定無疑了。因為他開始對著下面大聲喊起來:「你們,都聽好了,不給這幾個人補工資,我就跳下去,你們快給110打電話,讓他們快來。」

我驚悸地大喊起來,「小強,不要,不要跳!」但我的聲音馬上被一哄而起的尖叫聲笑聲口哨聲淹沒了,就像一粒沙塵落入一片塵埃中。

「快看啊,一個傻子,爬上去了一個傻子。」

人群騷動起來,很多人大笑不止,笑彎了腰。

小強好像更加起勁了,站到了樓頂的邊緣處,對著下面大喊,「你們快給110打電話,我真的會跳下去。」

「跳啊,你跳啊,你別嚇唬人,就知道你不敢跳!」下面幾個人也來了精神,大喊著起鬨。

不知道他是否聽見了?我卻看見他站在那裡伸出胳膊,躍躍欲試的樣子。他以為是跳水表演嗎?

「小強不要跳,千萬不要跳,不能跳!」

我拚命揮舞著胳膊,只有我明白,他很可能會跳下來。

耳邊猛然傳來了警車的尖叫聲,幾輛警車開了過來。所有人被趕到了警戒線外邊。一個警察高舉著喇叭,大聲喊話,讓小強退回去。

小強好像聽見了,探下頭看了看,但並沒有後退,兩個胳膊依然支楞著,要飛起來的樣子。我真怕他就那樣飛起來。

這時,我注意到原來樓頂上的幾個人站到了小強的身後,他轉身對著他們說著什麼。

小強又回到了樓頂邊緣處,抬腿踢了踢腳下,幾粒沙子好像落下來了。警察繼續喊著讓他退回去。

我擠到警察面前,說是小強的老師,他把喇叭給了我。

「小強,快退回去,這是大人們的事情,你不要攙和,聽話,快退回去!」我拼力大聲喊著,希望我的聲音一直升上去,升上去,升到小強的耳邊。

他不動了,雙臂縮了回去,遲疑的樣子。

我以為有了希望,更加大聲喊起來,「小強,退回去,快退回去,危險!」我堅信他聽到了我的話,仰望著他,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他在我仰望的視野里,忽然又奓起雙臂,馬上就要飛翔的樣子,腳還試著向前挪動了一下。

人群中一片驚惶的叫聲。(小說名:《來自天外的男孩》,作者:一葉飛虹。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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