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明的長嘆：江山是蔣介石的，軍隊也是蔣介石的，一切由他去吧

文 ｜ 周明

1948年11月22日，黃百韜兵團在碾庄被全殲，淮海戰役第一階段隨之落幕。黃百韜被殲，邱清泉、李彌兵團的救援自然也就失去了目標，隨即退回徐州。24日，蔣介石將劉峙、杜聿明召到南京，商量下一步行動計劃。決定徐州主力向南，蚌埠的李延年、劉汝明兵團向北，黃維兵團從西向東，三面會攻宿縣，打通徐蚌交通。

雙堆集之戰中，解放軍突擊隊進入出發陣地，準備對黃維兵團發起最後總攻

一場驚心動魄的追擊戰

當時華野要面對三個作戰方向，第一是要以一部分兵力協同中野圍殲黃維兵團，第二要阻擊徐州國民黨軍南下，第三要阻擊蚌埠國民黨軍北上，還要掌握相當一部分機動力量用於截擊放棄徐州的國民黨軍主力。這個機動力量的部署，就有點類似於賭博了，根據徐州國民黨軍的部署以及相關情報，粟裕將機動部隊部署在了徐州東南——徐州與宿縣之間津浦路兩側。杜聿明之前的種種努力還是很有效的。

到11月30日，解放軍在徐州近郊的9縱偵察營報告徐州國民黨軍正在破壞工廠、倉庫和物資，還有大量汽車開向徐州以西的碭山，電台也監聽到徐州部隊擬向阜陽開進的消息，徐州以南的阻擊部隊也發現邱清泉兵團的主力已調至徐州西南，粟裕立即判斷徐州國民黨軍將要棄城別走，而撤退路線不是東南而是西南。粟裕立即部署全線追擊，要求尾追和平行追擊的各部隊以勇猛動作由敵側後插入敵行軍隊形，將其截成數段，以利日後圍殲；迂迴攔截部隊要以最大行軍速度趕到敵前頭，截其退路。根據這一部署，華野11個縱隊又2個旅，展開了淮海戰役中最大規模的追擊、堵截作戰。華野各部以多路、多線向西南猛追，沿途不顧國民黨空軍的空襲，不顧糧食彈藥供應不及，重武器跟隨不上等諸多困難，以最大速度展開追擊。後來粟裕回憶，追擊杜聿明集團是淮海戰役中最緊張的階段。

華野追擊部隊窮追猛堵，在12月4日拂曉——9縱到達永城以北薛家湖，8縱到達永城苗喬地區，魯中南縱到達青龍集以南，3縱到達祖老樓地區，4縱到達張壽樓地區，1縱到達袁圩，兩廣縱到達張新樓，10縱到達大回村以南，2縱到達永城，11縱到達渦陽以北地區，至此將杜聿明集團三個兵團合圍在距徐州約65公里的李石林、陳官莊、青龍集地區，並於次日形成戰役合圍。

儘管粟裕一再指示要乘敵運動之際，大膽穿插分割以利下一步圍殲。但由於杜聿明集團採取滾筒戰術，逐次掩護，再加上道路少，部隊多，難以展開，無法打亂其部署將其分割包圍，使其三個兵團以及裹挾的大量平民總共數十萬人得以收縮集結成一個大集團，給以後全殲該敵帶來一定困難。

雖然沒能在追擊中將杜聿明集團分割開來，但杜聿明苦心策劃的金蟬脫殼計劃還是破產，在陳官莊陷入解放軍合圍。

華東野戰軍參謀長陳士榘（左）和中原野戰軍 6 縱隊司令員王近山（右）在雙堆集戰鬥後留影

蔣介石的催命符

徐州的撤退從一開始便是亂鬨哄，到12月2日，杜聿明到達孟集，與李彌兵團第9軍軍長黃淑不期而遇，杜聿明見到應負責殿後掩護的13兵團部隊居然和指揮部走到一起，立即責問黃淑：「你們怎麼和總部走到了一起？徐州後續部隊通過蕭縣了嗎？」黃淑回答：「還有少數部隊沒有通過。」杜聿明又問：「你們李司令長官在哪裡？誰叫你們撤退的？」黃淑回答：「現在不知道李司令官在哪裡，是昨晚李司令官用報話機指示我們撤退的。」

杜聿明勃然大怒：「他敢不聽命令嗎？你馬上帶部隊回去佔領原來的掩護陣地，直接由我指揮，等部隊全部通過之後，我再告訴你撤退。否則不論哪一個單位受到損失，都由你負責！」黃淑只得率部隊回去佔領陣地，掩護大軍撤退。隨後杜聿明又與李彌接通了電話，杜聿明首先責備李彌為什麼兩天不與總部聯繫，李彌支吾推脫。杜聿明又問為什麼不按照命令行動？李彌稱未接到命令，後查明是兵團參謀長吳家鈺接到命令後未能及時報告，杜聿明只好對吳家鈺大加責備。事到如今也已無可奈何，只得命令李彌兵團就地宿營，等待命令。

此時，邱清泉兵團也陸續到達，大多數部隊都連續三天晝夜行軍，官兵都異常疲憊，只要一停下來就呼呼大睡。邱清泉向杜聿明報告，部隊太疲勞了，這樣拖下去，不要說打，拖就拖垮了！請求杜聿明下令休整一下。杜聿明也看到部隊疲憊不堪，擔心夜間行軍會被擅長夜戰的解放軍所乘，決定就地休整一晚，第二天白天再繼續撤退。毫無疑問，這個休整一晚的決定，為解放軍的追擊部隊贏得了一個晚上的寶貴時間，但這也是杜聿明不得已的決定。

12月3日拂曉，杜聿明才終於和孫元良接通了電話，孫元良報告，部隊連續兩晝夜行軍，疲憊不堪，實在走不動了。杜聿明讓他休息數小時等天亮後再走。但是，天亮後華野9縱便超越了撤退的國民黨軍，攔住了去路。不過此時的解放軍主力還未趕上來，如果國民黨軍全力突圍，還是有機會逃出生天的。

上午10時許，杜聿明突然接到空軍飛機投下的蔣介石親筆信：「據空軍報告，濉溪口之敵大部向永城流竄，弟部本日仍向永城前進，如此行動，坐視黃兵團消滅，我們將要亡國滅種，望弟迅速令各兵團停止向永城前進，轉向濉溪口攻擊前進，協同由蚌埠北進之李延年兵團南北夾攻，以解黃兵團之圍。」杜聿明見蔣介石突然改變了決心，如果按蔣介石的命令執行，必將導致全軍覆沒，本想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繼續向永城前進。但是轉念一想，要是按原計劃撤到淮河後再向北攻擊，如果救出黃維兵團尚可將功抵過，要是途中遭到解放軍截擊，無法解黃維兵團之圍，必然會成為整個戰役失敗的替罪羊。何去何從，難以決斷，只好通知各兵團就地停止，兵團司令官來總部商討對策。

圍困黃維兵團的我軍指戰員正在和戰士們講解作戰計劃。

下午14時，各兵團司令官陸續到達，杜聿明傳達了蔣介石的親筆命令，大家都十分驚訝，默默無語。杜聿明說：「大家考慮下，我們敢於負責就走，不敢負責就打，現在是大軍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重。」邱清泉第一個表態，「可以照命令打，今天晚上調整部署，明天起由第2兵團擔任攻擊，第13、16兵團在東、西、北三面掩護。」其餘眾人都感到蔣介石的親筆信措辭嚴厲，不能不照令執行，於是一致決定遵照命令，採用三面掩護一面攻擊，逐次躍進的戰法，能攻就攻，不能攻就守。下午，又接到蔣介石的電報：「弟南下十五萬之眾，皆集在大吳集周圍地區，此最不利。應即分路前進，向敵出擊。否則臃腫滯延又將坐待圍矣。如欲佔領永城牽制敵主力，可派有力部隊進佔，切不可全部進取。據報：馬庄敵之先頭今晚必可先我佔領永城，則我軍又落後一著。此時應決心速覓敵之主力而殲滅之為唯一急務。」17時，杜聿明回電：「今日已正式向來敵攻擊，爾後決遵鈞諭行動。」雖然杜聿明堅決執行了蔣介石的命令，但他很清楚，蔣介石的這道命令，是將徐州主力的三個兵團送上了不歸路。

當晚杜聿明調整部署，邱清泉兵團為攻擊部隊，由青龍集向鐵佛寺、濉溪口攻擊前進；右翼為孫元良兵團；左翼為李彌兵團。隨後回電蔣介石：「昨日因各部零亂，停止整頓一晚，本日各部正在前進，到孟集附近時，奉到鈞座手諭，當即遵照改變部署。」隨後又接到國防部正式命令。杜聿明認為蔣介石之所以變更決心，完全是受到了國防部作戰廳廳長郭汝瑰的影響。杜聿明一直懷疑郭汝瑰是解放軍的卧底，所以他在撤退前向國防部上報的撤退計劃是向徐州東南的假計劃——解放軍方面確實得到了這個計劃，因此華野才將主力集中在徐州東南——此時杜聿明非常後悔28日未向蔣介石說明自己對郭汝瑰的看法，也沒有與何應欽、顧祝同等說好，要他們始終支持自己的要撤就不能打，要打就不能撤的撤退計劃。如今還是改變了撤退計劃，已陷邱、李、孫三兵團於全軍覆沒的危險中。也後悔自己今天上午太過懦怯，不該命令各兵團中途停止，召集各兵團司令開會，以至耽誤了一天行程。現在要走也晚了，要打也是沒有多少把握。想來想去，杜聿明只能長嘆一聲，反正江山是蔣介石的，軍隊也是蔣介石的，一切就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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