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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答友人:思想變了,筆墨就不能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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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畫最基本的源泉是書法

對於書法若沒有相當的認識與理解,

那麼和中國藝術可說是絕了因緣。

思想變了,筆墨就不能不變

答友人的一封信

××同志:

您給我的信,收到多時了。因為正在寫一篇別的東西,放不下手,遲遲奉答,甚是抱歉。

您要我談談這次和國畫家們到外面跑了一趟有些什麼體會,在國畫創作——尤其山水畫方面碰到一些什麼問題……,現在,就個人膚淺的體會,想到哪裡就扯到哪裡,隨便談談。

去年九月,美協江蘇分會組織了以江蘇國畫院為中心的「江蘇國畫工作團」出省參觀、訪問,目的是:開眼界,擴胸襟,長見識,虛心向兄弟省市學習,從而改造思想,提高業務。一行十三人(六十歲以上的三人:蘇州余彤甫,無錫錢松喦,鎮江丁士青;五十歲以上的兩人:我和蘇州張晉。這是我們此行中的「五老」。此外都是青壯年)扶老攜幼,隊伍不算大也不算小。我們的生活圈子大都非常狹窄,尤其我們幾老,多數長期範圍在「暮春三月,草長鶯飛」的江南,個別的還是由於此行才第一次渡過長江。

王維《渭城曲》詩意,27.9×40cm

我們是先到鄭州的。先後訪問了洛陽、三門峽、西安、延安、華山、成都、樂山、峨嵋山、重慶、武漢、長沙、廣州等六個省的十幾個城市。前後三個月,包括來往路程大約旅行了二萬三千華里;參觀了祖國偉大的工業建設;訪問了不少全國知名的人民公社;瞻仰了革命聖地——延安,韶山毛主席故居,炭子沖劉主席故居,重慶的紅岩村、曾家岩,長沙的清水塘,以及武漢、廣州等地的革命遺址;遊覽了龍門石窟、華山、峨嵋山。此外就是和各地的兄弟協會、藝術院校舉行觀摩與座談。在這些活動的同時或空餘時間,有條件則勾勾畫稿,大家掌握,沒有規定。

建國十一周年的國慶節,我們是在革命聖地延安過的。大家都感到無比的光榮和莫大的幸福。同時又深深地感到在延安儘管只有四天,卻受到了一次極為深刻的革命教育。鳳凰山、棗園、楊家嶺、王家坪……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的住院,黨中央辦公的地方,我們都一一瞻仰過……看到我們敬愛的領袖毛主席和中央領導同志那種異常簡樸、異常艱苦的生活,飲水思源,大家莫不肅然起敬。延安您是熟悉的,我想告訴您一個小插曲:國慶節那天下午,金色的太陽,照得延安分外美麗。我和錢老不約而同地走到雄踞延河上的延安大橋,只見四周山上一片片的梯田;延河兩岸的楊樹,雖然已是深秋天氣,還是那麼綠沉沉的。向西望去,峰巒起伏,雄渾極了,動人極了。錢老欣然說:「若是把延安如實地畫出來,人家一定要說我畫的是江南了。」一點不錯,陝北江南,差不多了。您相信么?這一切一切……包括後來瞻仰過的許多革命遺址,我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巴山夜雨,1944年,92×60cm

隨著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發展,不但誕生了不少新的美麗的城市(像三門峽市),舊城市的變化也是十分驚人的。這次所走的地方,別的不談,四川是我曾經認為是第二故鄉的。尤其重慶,抗日戰爭時期,整整八年半,難道還不夠「老資格」?一路上,我總喜歡向同志們談四川這,四川那,表示自己「硬是得行」的樣子。誰知一到成都,連「祠堂街」也找不到了。這還可以原諒,成都只住過一個短時期。「重慶看我的吧」。哪曉得重慶的變化更大、更徹底,自己出門都要請人帶路,別的就不必談了。祖國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看到的自然很有限,也很表面,然而對我們特別是幾位年事較長、長期在舊社會混過的人來說,一方面是歡喜讚歎,一方面又是感念萬千。

登山圖,18.6×51.3cm

偉大祖國的大好形勢和美好、幸福的遠景,深深地教育著我們,鼓勵著我們。它絕不是蘇東坡說的「煙耶雲耶遠莫知」那樣,而是大家從親眼得見、親耳所聞的活生生的現實中加以肯定的。九分鐘出一部拖拉機;一部機床要裝三十幾個火車皮;一個公社為了全國一盤棋,自願節約一些,外調了一千多萬斤糧食;到處是建設工地,綠蔭中還不斷送出雄壯的歌聲來;還有,過去又臟又鬧而現在已是花園般的重慶朝天門碼頭;一到晚上就燈燭蔽天,展覽、演奏,諸般雜耍,要吞吐好幾萬勞動人民的廣州市文化公園……生活在如此幸福的毛澤東時代,就是我們畫山水的,難道還會有人留戀那「古道、夕陽、昏鴉」么?

為什麼?現實的教育,思想的變化。思想變了,筆墨就不能不變。

亂帆爭卷夕陽來,1943年1月,106×57.5cm

就我們此行來看,在西安和成都還不怎麼樣。到了重慶,據個人淺薄的看法,變化的苗頭漸漸露出來了。我對大家是比較熟悉的;同行的各位的筆墨,不加任何款識,我也能清楚地指出來。可是在重慶的觀摩會上,卻有好幾幅使我躊躇了。我不好意思直接請教諸老,只悄悄地牽個年輕的同志過來,問:「這是誰的?」「這是丁老的。」原來古人早就說過「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我興奮極了。我們的這種「變」,是氣象萬千、熱火朝天的現實生活的啟發和教育。從業務的提高來看,則不過是萬里長征的一個蛙步,距離形勢的要求還差得太遠。

我們一路,不管是火車上、輪船上、旅館裡還是古廟裡……只要大家湊在一起,就讀讀報紙、談談政治理論,或者聊聊一些有關業務上的問題。沒有固定的會議形式,也不作任何的結論,大家隨便談。但談得最多的自然是有關業務——如何把國畫創作提高一步,如何突破自己的水平等等問題。

聽瀑圖,1945年,109×530.7cm

當我們從華山腳下玉泉院上山向娑羅坪進發的時候,不久就峰迴路轉,看到排列在前面高聳雲端的西峰,真是壁立千仞,奇峭無倫。忽然後面有人高聲叫著:「哈哈!這才解決問題呵!」那種興奮的情緒,的確用文字很難形容。今天想來,「解決問題」固然有待於今後不斷的努力,而對於長期生活在平疇千里的江南水鄉的山水畫家,對於長期沉潛在捲軸几案之間的山水畫家,一旦踏上了「天下險」的華山,您能禁得住不驚喜欲狂嗎?於是大家的談鋒很快地就集中在明代以畫華山得名的王安道(即王履,他名作《華山圖》現存)身上。您一句,我一句,不經意處倒牽扯到不少如何體會古人和怎樣表現時代氣息的問題,或者也可以說是如何繼承與發展優秀的繪畫傳統問題。多數認為王安道的《華山圖》是有生活根據的,一定程度上傳達了華山的氣概、面貌,是祖國一位傑出畫家。也有的從「皴法」來研究問題,認為華山最突出的是「荷葉皴」,過去在《芥子園畫傳》看到的固然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就是王安道的《華山圖》也意多於法,並不怎樣典型。記得錢老從北峰一下來,劈頭就說過:「我今天找到真正的『荷葉皴』了。」我同意同志們的意見。我們從《華山圖序》里,也清楚地知道它不是無動於衷地僅僅把華山抄錄了下來,而是畫了之後很不滿意。怎麼辦呢?於是就把它(華山)「存乎靜室,存乎行路,存乎床枕,存乎飲食,存乎外物,存乎聽音,存乎應接之隙,存乎文章之中……」(《華山圖序》),放到整個精神生活裡面去,反覆洗鍊,不斷揣摩。等到「胸有成竹」執筆再畫的當兒,自然而然地就「但知法在華山,竟不知平日之所謂家數何在!……」(同上),完成了有名的《華山圖》。我們後來在游峨眉的時候,也是這樣「三步一停、五步一擱」,邊走邊談,邊談邊畫。儘管減頭去尾,不成系統,但都是從親切的現實感受出發,也是從迫切要求解決問題的心愿出發。我相信,要不是跑這一趟,呆在家裡是無論如何談不出來的。

毛澤東《憶秦娥·婁山關》詞意,20×53.8cm

於是大家進一步認識到:只有深入生活,才能夠有助於理解傳統,從而正確地繼承傳統;也只有深入生活,才能夠創造性地發展傳統。筆墨技法,不僅僅源自生活並服從一定的主題內容,同時它又是時代的脈搏和作者的思想、感情的反映。我覺得,這一點在今天看來哪怕是不很鞏固的體會,卻清楚地、有力地推動了畫家們思想上的尖銳鬥爭——對自己多年拿手的(習慣、掌握了的)「看家本錢」開始考慮問題。這是極為可貴,極為難得的。所謂考慮問題,絕非說「看家本錢」全要不得,筆墨全沒用了。決不如此。而是由於時代變了,生活、感情也跟著變了,通過新的生活感受,不能不要求在原有的筆墨技法的基礎之上,大膽地賦以新的生命,大膽地尋找新的形式技法,使我們的筆墨能夠有力地表達對新的時代、新的生活的歌頌與熱愛。換句話,就是不能不要求「變」。

峽江輪船圖,1964年,34.1×45.8cm

我們在藝術實踐方面,此行也有兩次比較深刻的教訓,值得一提。去年九月二十一日,我們到了「三門峽」,就在三、四天之前,黃河的水經過蓄洪變「清」了。古人說「聖人出,黃河清」,幾千年來從來不敢夢想的奇蹟,今天在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正確領導下,在勞動人民的英雄氣概和衝天幹勁之下實現了。為害幾千年的洶湧澎湃黃水怒號的黃河,變得一平如鏡,清澄碧綠,將永遠為人民造福了。我們誰不想把「黃河清」畫下來呢?哪知道就是這個「清」字把我們難倒了。大家很清楚,找古人的筆墨是不會有辦法的。一不小心,還容易畫成「長江」或是「太湖」呢!這是一次。後來,由西安乘汽車到延安去,第二天由銅川開車,將要爬上洛川平原的前後,陝北高原那種雄偉而又樸厚的氣象,激動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弦。除了陪我們去的石魯、蔡亮幾位畫家之外,我們全是第一次的瞻禮者。我們既興奮、又緊張,恨不得分秒必爭地把陝北高原的革命聖地的一草一木都要畫出來。事實上,大家也畫了不少。可是,今天應該怎樣畫黃土高原,又怎樣畫「陝北江南」的延安?和「黃河清」一樣,我們至今沒有較好的解決,還是今後要深入生活,付出足夠的勞動才能逐漸解決的課題。這又是一次。

車行高處風景,1957年,48.6×57.2cm

我們一路上還接觸到這麼一些問題。對於生活和藝術的關係的理解,毛主席的提示是多麼正確!以前也多次學習過,可是今天才從心坎里領悟到它是真理。因而不同程度地也意識到光靠筆墨,光靠傳統,不解決問題。認為必須思想領先,政治挂帥。記得余老在一次討論會說過一段比較沉重的話。他說:「我過去有三種病:第一是『思想顧慮』的病,解放以來,黨號召國畫要反映現實生活,我也下廠下鄉,畫了一些,以為差不多了。實際,自己思想上並沒有徹底解放,過於吃力或者不十分有把握的東西就不太敢於嘗試,萬一失敗,豈不見笑於人。第二是『筆墨束縛』的病,我搞了四五十年的國畫,習慣了的一套筆墨技法,像多年相知相親的老朋友一樣,提起筆就來了。因此,儘管主題、內容有所不同,而畫面的精神、氣息,因為受筆墨的約束,卻變化不大。第三是『貪多、討好』的病,見什麼就畫什麼,什麼都向畫上堆,惟恐別人說畫的不『豐富』,不『全面』,再加上有意無意的在形式、筆墨上做文章,結果還是跳不出過去的水平。」話猶未了,真是滿座為之一震。我們幾老都覺得自己「三病」俱全。既是通病,於是趕快研究「經驗良方」。通過反覆討論,結果一致肯定:只有加強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和毛主席著作,特別是毛主席的文藝思想,加緊思想改造,深入生活,加強鍛煉,才是最有效的治療。找到了「特效藥」,滿座又信心高漲,為之一喜了。

仰望古城堡,1957年,67×43.9cm

因為我們「五老」全是從舊社會過來的正處在改造過程中的知識分子,過去教教書,畫畫畫,為的是糊口,用不著「走萬里路」,甚至不可能越雷池一步。開國十年來,在黨的領導和教育之下,各個方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進步,因而越來越感到黨對國畫事業和國畫家們無微不至的重視和培養。曾經是織綢工人的丁老在路上就一再感動地說過:「我今年整整六十歲,不是解放,我再活六十年,也絕對不可能像今天這樣得到重視,跑這麼多的地方……我真感謝黨,感謝毛主席。」一點不錯,丁老的話正代表了同志們的共同心意。

和平的圖們江,1961年,50×57cm

拉拉雜雜地寫了不少了,總之今後的問題是如何鞏固與如何提高的問題。希望您多多提出寶貴的意見,多多幫助我們。

一九六一年二月六日,南京

(本文原載一九六一年二月二十六日《人民日報》《新華日報》《文匯報》等報刊均轉載,後收入一九六二年人民日報出版社《文藝評論選集》第一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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