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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炊事兵總決算:主計長的病

原標題:海軍炊事兵總決算:主計長的病



前情提要:在歸國三個月後,晉陞主計兵曹的高橋被調往串良航空隊主計科擔任先任下士官,他在赴任前一直擔心自己能力不夠,難以勝任,但在履任後才發現並不十分困難,很多工作由部下代勞,本部門的領導又是同鄉前輩,對他十分關照。


能人匯聚


要說幸運,除了攤上一個身為同鄉前輩的上司外,與我在同一辦公室里工作的部下們全都是能人,這讓我在大部分時間裡都很輕鬆。除了Y兵長之外,他們都是年紀在我之上的補充兵,也就是戰爭後期徵召的國民兵,幾乎是相當於我叔叔輩的中年人了。他們在應徵入伍前個個都有從事財會業務的豐富經驗,精通珠算,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海軍的經理業務簡直是小兒科吧。

軍隊既不是生產企業,也不是貿易公司,不必計算利潤收益,資金全都由政府預算撥付。當時軍隊的預算支出項目只要蓋上「臨時軍事費」的橡皮印章即可,在會計賬本上只用記錄支出,並按規定將每筆支出的收據、票單整理成憑證文件歸檔就好了。


整理票據的工作很多時候不過是走走形式,算不上多嚴謹和完善,偶爾出現疏漏,我那些才能出眾的部下們也有辦法彌補,比如某次我發現一名已經調走的士兵的文件中漏蓋了印章,於是招呼道:「喂,這個文件忘了蓋章了。」我這麼一說,立刻有優秀的部下應聲:「是!」馬上採取措施補救,製作出相似的印章追加上去,而且並不是重新刻章,而是用手頭的蠟紙將以前的印章拓印下來,然後剪下,沾上印泥再壓在文件上,而且細節處理得恰到好處,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分辨不出來,和真的印章一模一樣。



在財會工作中經常會用到印章,日式印章大多為圓形,是很多文件單據的憑證。


我手下包括Y兵長在內總共有7名部下,每個人都身懷特技,除了珠算達人外,還有一位是兵乓球名人,曾在家鄉的全縣運動會上獲得優勝獎,其餘幾個人也都是某一領域的高手,不僅在串良航空隊,就算在整個海軍里也都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我在艦船上服役時就知道,海軍中藏龍卧虎,只不過他們通常不會表現出來。海軍水兵很少有人講述自己入伍前的經歷。以我的從軍經驗來說,在海軍生活中很少認真聽過別人的故事,同樣也不會輕易談起自己的故事。包括我在內的海軍軍人即使不知道彼此的過去,在一起生活和工作也不會有任何不便,因為軍隊自有軍隊的規矩,對方的軍銜和兵種從軍服的標誌就能一目了然,相互間的地位和關係也由此界定,這和參軍前的身份、貧富全無關聯。有時某人會開玩笑說:「要是回歸社會,我可是公司社長呢!」但是在軍中,一等兵就是一等兵,只要軍銜一致,地位就是平等的。不過,即使軍銜相同,也必須注意之前提到的「味噌湯數」,也就是年資的長短。


主計長犯病


下士官兵之間尚且相互不了解,我們對於軍官們的過往經歷就更加知之甚少了,就算知道也大多是道聽途說而已。不過,對於串良航空隊主計科的最高長官主計長,我倒是印象很深,他的某些事迹至今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記得在我調來還不滿兩個月的時候,我聽說主計長體弱多病,經常卧床的事情,心裡還在想:「那樣的身板也能成為海軍軍官呀。」後來不知聽誰說:「那位主計長非常聰明。」不知是否因為之前學習過度勞累,時常會暈倒,讓部下驚慌不已。我不知道主計長的老毛病是在他成為海軍軍人之前就有,還是加入海軍之後才患上的。


某日,我外出辦事回到辦公室,發現部下全都不在。我以為他們又被K分隊士帶走了。只要軍官們有事,常常不經過我這個班長的同意就把我的部下叫去使喚。K分隊士準確來說是航空隊的庶務主任,預備軍官出身,是慶應大學的畢業生,當時是主計中尉。他是有名的網球運動員,就算到了軍隊也想繼續打網球,想在兵營一角建立網球場,於是就把我的部下抓過去當苦力了,所以我以為那天又是K分隊士搞出什麼幺蛾子。


戰爭中應徵入伍的海軍預備軍官,他們是從民間高校學生中徵召的,經過短期軍校培訓後進入軍隊擔任職務,兵科和機關科的預備軍官最高可升至大佐軍銜。


沒過多久,我的部下們就在Y兵長的帶領下吵吵嚷嚷地回來了,看樣子不像是被拉壯丁。他們向我報告說,主計長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知是暈倒在走廊還是在什麼地方。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心中十分吃驚,急忙問道:「之後怎麼樣了?」


「已經把主計長送回他自己的寢室了。」Y兵長回答道。


「不通知看護科也沒有關係嗎?」


「沒關係的,已經用拖鞋施過魔法了。」


「什麼?拖鞋?」我感到驚訝和不解。


「呃……我聽說他發作的時候,用草鞋拍打他的額頭就可以治好。不過當時沒有草鞋,就隨手拿了拖鞋。」看到我吃驚的樣子,Y兵長補充道。


「什麼?把拖鞋放在額頭上?!」我再一次被震驚了。


「不,只是拍打。」Y兵長簡單地解釋道。

「算了算了,這個Y兵長有時淘氣得像個孩子,幹什麼都讓人難以理解。」我心裡想道。既然只是用拖鞋拍打那也沒有什麼,心裡暫時安定下來。不過,站在班長的立場上,我又不得不做出嗔怒的姿態吼道:「笨蛋!只要抬到床上就好了,讓主計長察覺了怎麼辦?」


後來我聽說,當時是主計大尉的主計長每次犯病,只要讓他在床上平躺休息一會兒就會恢復,然後又像什麼事沒有發生一樣回到主計長室繼續坐下工作。「海軍里還有這樣奇怪的人吶,」我打心眼裡佩服主計長。


河童上岸


被調到串良航空隊的我有一種「海河童」上岸的感覺,(河童是日本民間傳說中的河妖,只要離開水就會失去力量——編者注)不過,相比在艦船上服役,陸上的軍營生活倒也別有滋味。


在我最初的印象中,串良航空隊駐地是一個佔地很廣、十分開闊的地方,各科的兵營遙遙相望,相距很遠,要叫個人,發個通知什麼的,不像艦船那樣迅速,都要花點時間。如果像在艦上那樣幹什麼都要用跑的,在炎熱的天氣里怕是會中暑的。航空隊的建築全是平房,所以沒有必要整天「跑樓梯」,不像在艦內總是上下舷梯。這裡是練習航空隊,所以看不到出發攻擊的戰鬥機。


昭和19年(1944年)的夏天異常酷熱,連日都是高溫天氣,但是我已經不用擔心會沉入海中了,所以安心地享受久違的內地夏日,雖然對於前線的戰友懷有歉意,但當時感覺這就是幸福。


在陸上部隊執勤免不了要與當地居民打交道,這裡與前線不同,行動不能太過隨意,要注意行為舉止。不少航空隊成員寄宿在基地附近的村子裡,有家室的人(大多是下士官以上)會租借一間屋子或別院居住,然後把妻子接來團聚,品嘗一下短暫的婚姻生活。在前線,我們是以「征服者」的姿態示人,而在內地串良,即使海軍士兵並不多見,也不要期待會受到特別待遇,我們寄宿的人家大多數是出徵士兵的家屬,甚至有人已經在戰場上失去了親人,我們的軍人身份只會讓他們感傷。



鹿兒島當地的鄉村風光,在串良航空隊任職時高橋在當地租住了房屋,與妻子團聚。


按照規定,軍官允許外宿的人員佔全員的三分之二,每三天兩次;下士官外宿人員為全員的二分之一,每兩天一次;外出時間為晚飯後至次日早飯前。在岸上值勤與普通公司上班相似,雖說如此,與每天和愛妻分別去工作的普通上班族相比還是有些區別。

軍籍屬於佐世保鎮守府的下士官兵多來自九州、四國,很多人將太太們接來隨軍,可是比起兩天才能見一次的夫君,她們與寄宿人家相處的時間更長。作為外地人,她們大多聽不懂鹿兒島本地的方言,因此在生活上遇到很多不便。我也是如此,起初完全不明白寄宿人家的老人在說些什麼,剛巧這戶人家有個小學生主動給我當「翻譯」。


有一次,我出席村裡的聚會,村民們請我喝當地特產的白薯燒酒。我一向不擅長飲酒,於是果斷拒絕:「比起燒酒,我的體質更合適吃包子。」我剛說完,同席的村民們頓時哄堂大笑,讓我莫名其妙。後來回到營內詢問戰友才知道,在鹿兒島方言中「包子」的讀音與女性生殖器官相同,可是為了知道這個答案,我再次引發了一輪爆笑。


在安定下來後,我也效仿其他人,將我的「內緣之妻」叫過來,總算在結婚一年半後過上了新婚生活,可惜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戰局的推進,「不沉」的陸上基地也和艦船一樣遭到美軍飛機的空襲,我的生活再度充滿了恐怖,只不過昔日被魚雷追逐的恐怖變成了天降炸彈的恐怖。


日本不會輸


在航空隊里,海軍主計科的任務也一樣,依然負責衣糧、經理方面的事務,在各兵科中的地位也沒有改變,正所謂「主計、看護是士兵的話,蜻蜓、蝴蝶也是鳥」,說白了我們還是被視為非戰鬥人員,而不是真正的軍人。串良航空隊附近的鹿屋基地後來是沖繩作戰的前線基地,可我們卻是不列入戰鬥配置的旁觀者。


那些憧憬著「七顆紐扣」的預科練習生們對於戰局的惡化隱隱有所感知,我這個從前線歸來的老兵更是知道戰況對於日軍極為不利。然而,我記得有一次寄宿人家的阿姨問我:「這場戰爭會輸掉嗎?」我卻沒有一絲猶豫地答道:「日本絕不會輸!」其實,不管我們軍人如何吹噓,民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如今想來,我為自己當時的回答感到羞愧。



身穿夏季制服的海軍飛行預科練習生,其制服有七顆紐扣,佩戴飛翼領章。


說實在的,就算作為對前線戰況有親身感受的下士官,我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裡仍保持著希望,相信日軍的反擊會奇蹟般地逆轉戰局。「日本有神風庇佑,戰爭不會輸的」,「只要有大和魂,必定戰無不勝」,諸如此類的觀念從小學開始就被灌輸到頭腦中,這種思維慣性依然存留在我的身上。在聽到「本土決戰」時,當時的我真的感覺有轉敗為勝的可能。


即便在前線身經百戰的軍人,在回到內地後也會失去對戰爭的感知能力。在內地的下士官兵們對於戰爭的信息所知甚少,根本不知道前線離本土越來越近了。我覺得那些普通民眾在對戰局的判斷上反而比我們這些士兵更客觀,儘管戰時的報紙和廣播都處在管制下,但他們在收聽大本營發表的戰報時依然能嗅出不祥的氣息。當然,無論如何,「輸了」這個詞是絕不能從「海軍軍人」口中說出來的。

「不會輸嗎?」那位阿姨帶著將信將疑的表情看著我,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我的身體包裹在象徵著無敵海軍驕傲的軍服里,抱著在普通人面前不可有失海軍威儀的心態裝出堅定的神情,胡亂吹噓了一番。


戰爭末期的海軍生活讓我的內心和外在越來越分離,不顧現實地說出違心的話。「現在想來,要是早知道會戰敗,那時不說那樣的假話就好了」。不過,我也由衷地感到慶幸:「那時沒有犧牲真是太好了。」


不管怎樣,在昭和19年初夏到初秋的那幾個月時光,我盡情享受著陸上生活的愉悅。


下期預告:作為串良航空隊主計科給與部門的先任下士官,高橋主計兵曹在自己的軍人生涯中第一次掌握了權力,但他並不是那種善於弄權的人,也不習慣以權謀利,在他印象中最多會憑藉職權讓部下替自己打算盤,計算報表數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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