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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個遊戲模擬同性戀人生,但不希望它太火

「相親、直婚」

或者

「跟家人出櫃」

「重要分支,你接下來決定怎麼做?」

同性戀第一人稱視角的文字冒險遊戲 A gay』s life 進行到第五章,這樣一個問題擺在玩家面前。怎麼選擇,決定了你操控的遊戲主人公凌浩接下來的人生,是繼續隱瞞同志身份,開始相親,還是選擇向家人公開,觸發後續的愛情線——當然,你也可能出櫃失敗,被家人送去扭轉治療。

10 月 20 日,作者黃高樂完成了全部 9 個結局的支線劇情和畫面精修,共 13.7 萬字。遊戲全面地展現了跨越數十年、一名中國的男同性戀可能會經歷的人生歷程,既有學術文獻里的科普知識,也有同志社群如今鮮為外界了解的親密、疏離的生活狀態。

這個全免費的遊戲隨後在幾個微博大 V 的推薦下傳開,目前在其上線的橙光平台累計玩過的人數超過 81 萬。這數字不算低,考慮到文字冒險類遊戲原本就很小眾,且因為各種原因,嚴肅向的同志題材遊戲幾乎沒有,平台也不會推薦。

熱度超過預期,黃高樂開始糾結。他既想讓遊戲被更多人看到,又怕太高調,引來不必要的注意。他說自己會克制微博上和玩家互動的頻率,「沒敢讓它太熱。只要你不故意去推它。」


1.

遊戲主人公的名字叫凌浩(諧音「零號」),是一大家子里的長孫。凌浩博士即將畢業,意味著到了適婚年齡,即使背井離鄉讀書工作,來自家人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玩家將通過凌浩的視角,在遊戲前半程體驗一名同志從童年到青春期的性啟蒙,如何喜歡上直男,又如何繼而失去這個朋友;在後半段,玩家會跟著凌浩進入不幸福的婚姻,或者出櫃、社交、戀愛。

微博上,對 A gay』s life 評價最多的一個詞是「真實」,這些評價大都來自同志族群。而對於異性戀,今年 30 歲,在高校任教心理學的公號作者「張三老師」有一些代表性,他玩到結局之後撰文稱,最大的感觸是:「異性戀時我似乎可以輕易得到的東西,在這裡卻那麼難」。

「自我認知」是 A gay』s life 里唯一的數值。在大多數時候,玩家只需要作出選擇就能推進遊戲,但在遊戲中段的出櫃環節(前提是你選了向家人出櫃),「自我認知」將發揮重要作用。

「出櫃那裡我緊張到嘔吐,被父母親戚輪番進攻節節頹敗,最後被送到了楊大夫那裡進行電擊治療。」微博上轉發量 1.6 萬的一條推薦來自@蘇無力,他因為「自我認同」的數值低於 50,出櫃失敗。

「出櫃審判」是整個遊戲里最緊張的章節。時間點是春節,凌浩被催婚的家人親戚包圍,節奏舒緩的古典背景樂也變得陡峭。親戚們向你拋出 12 道質問,每道題限時 20 秒,若答錯,長輩的言語就會變成利刃飛過來,同時,凌浩的自我認同值減 10。

「我讀王晴鋒的《同性戀研究:歷史、經驗與理論》。他分析說,跟家長出櫃,家長的情緒分為 5 個過程:否認,是不是搞錯了?憤怒,你怎麼可以這樣?第三是商討條件,如果為了我們 / 送你去矯正的話你能不能不這樣。第四是悲傷鬱悶,我 / 我的孩子 / 我們家族怎麼那麼慘。第五個階段在出櫃審判階段沒有提到,是很久之後,家長接受了,平和了。就像男主的父母在劇情後期那樣。」

黃高樂表示,出櫃審判的 12 道題就是根據這一理論框架設計,具體的對白是從貼吧、論壇等網友們出櫃經歷的自述搜集、整理而來,「大家出櫃後面臨的問題果然都可以劃分到這 4 個階段,12 道出櫃審判的問題很容易就找齊了。」

遊戲中,凌浩大學時透過心理醫生之口了解到的關於 LGBT 群體的常識,有一些能成為此刻用來和長輩「交鋒」的選項。

其中有一道題,不管選什麼都會扣分,父母處於最難過的「第四階段」,唯有向表弟「求助」才能過關。

為了做這個遊戲,黃高樂參考了十幾本同性戀相關的學術著作以及同運組織發布的報告,從中提取故事、參考用詞尺度。「這些書都是在大陸已經公開出版過的,審核的尺度都給出來了,我當時心裡想,巴不得每個詞都用這些書里出現過的,不希望它一出來就被禁。所以很小心。」黃高樂說,「比如多性伴侶的性實踐活動,咱們平常不這麼說,平常都是說群 P。」

也因此,A gay』s life 為很多玩家詬病的一點,就是大段的說教文字,太書面化。尤其在製作時間緊張的遊戲後期,遊戲交互的設計越來越少,靠大量對白推動劇情。一些遊戲過程中解鎖的人物屬性——比如「直男癌」、「平權人士」、「身材一般」等等,也沒有明顯地影響情節的發展。

在遊戲後半程,如果出櫃成功,玩家就會遇到小龍、辰宇、John Billi 三名可攻略的男性,人設分別是深櫃的富二代、進行艾滋病防治的醫生、燈紅酒綠的名媛。這三人導向的 7 種結局裡,只有一個能讓凌浩最終獲得幸福。

後半程,出櫃的凌浩已經獲得父母支持,他們會不時出現,成為凌浩的後盾。

圖右:取材自 2017 年 5 月的真實事件,同性戀親友會的家長出現在上海人民公園,撐起彩虹傘替孩子「徵婚」,遭警方驅逐。

A gay』s life 之所以能顯得真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黃高樂把真實事件也引入進來,暗示了遊戲中未過多描繪卻仍然存在的社會壓力。除了 2017 年的彩虹相親角,另兩段明顯的新聞出現在了遊戲開頭和前半段,分別是:2005 年,大陸首屆同性戀文化節被警方要求停辦;2001 年,馬東《有話好說》停辦前的最後一期——「走近同性戀」。


2.

今年 27 歲的黃高樂在北京讀博士,專業是應用計算機。他高中時就對遊戲製作有興趣,是日式文字冒險遊戲交流站點 66RPG 的忠實用戶,站長柳曉宇當時還是清華的學生。2013 年,66RPG 推出了自己的遊戲製作工具,改名為橙光。

最初柳曉宇是想做日本 Gal Game 那樣的男性向遊戲平台,但在一款宮斗題材的文字冒險遊戲《清宮計》火了之後,橙光吸引了大量的女性用戶,其中約 6% 轉為平台作者,慢慢變成今天這個女性用戶占 85%,95 後和 00 後佔比 70% 的平台。

黃高樂因在大四寒假製作了一款人氣遊戲《非橙勿擾》,變成了橙光的簽約作者,了解到金橙計劃後,他就報了名。

題材已經在他心裡醞釀了一段時間。2017 年夏天,黃高樂看了描述台灣同性戀的電視劇《孽子》,今年 4 月,他又讀完了李銀河的社會學著作《同性戀亞文化》。書中、劇中關於青春期時自我認同的焦慮,成人後對未來的迷茫感受,都通過作品產生了共鳴。他覺得,如果把這些「知識點、同志群體對生活的不同選擇串成完整人生,用遊戲分支的形式呈現,可能會更有代入感。」

「我也想做一款記錄這個時代大陸的同性戀生活、以第一人稱講述同性戀故事的遊戲。我希望通過 A Gay』s Life 發出自己的聲音,促進科普與共情。讓我們的社會和文化多一份包容。」

在遞交的立項 PPT 里,黃高樂著重強調的就是他會嚴格把握尺度,儘可能使用學術著作里的語言。2017 年,廣電總局在一份文件里把同性戀定性為「非正常性關係」。

立項後,橙光給黃高樂配了一名美術「繪溪」,每周出幾幅 CG,但繪溪的工時有限。此後半年,黃高樂每周花 30-40 個小時在圖書館查文獻、寫腳本,每周和繪溪碰一次面溝通作畫需求,找個地方一起熬到晚上 10 點之後。但是最後金橙製作人的項目介紹里,沒有出現這部作品的名字。

A gay』s life 的製作主要是黃高樂和繪溪完成,期間還有一位製作人「雁行疏」、一位美術「狗人」參與進來,都沒有做完全程。

繪溪選了一種簡潔的插畫風,色塊大,陰影細節少,人的眼睛就是一個點。減輕工作量的同時,是想傳遞一種非娛樂化的現實感。

「我們的遊戲跟 Florence 比還是很弱的,它高明就高明在沒什麼文字,全都通過交互講一個故事,裡面的人物都是動畫,一個靜態鏡頭頭髮都在隨著風飄,我們的遊戲如果改成這樣,畫師會瘋掉。」黃高樂說。

A Gay』s life 靠玩家贈送人民幣等值的鮮花補貼成本,目前收到了 1.69 萬朵。但即使不下載 APP,打開網頁也能免費玩,只是無法存檔。黃高樂表示,最初之所以選擇橙光來製作,更多看中的是它提供音樂和美術的版權素材庫,自己只需要負責腳本。

因為懂編程,黃高樂可以利用橙光的製作工具設計一些更深入的交互,a gay』s life 里的翻牌遊戲、猜同志電影名兩個環節都是他自己編程製作。

「曾有人詬病,橙光做出來的作品到底算不算遊戲,是介於小說和漫畫?還是更像 PPT?我更傾向於把我們的作品稱為『互動閱讀』與『動態漫畫』。」

5 月拿了融資後,橙光宣布「品牌升級」,現在它管自己叫「互動閱讀社區」。很難說這個升級和 2016 年開始實行、又在今年 3 月停止審批的遊戲版號機制沒有關係。橙光平台過去比較火爆的遊戲,至少有 14 個已經上架了 APP,都需要版號。

黃高樂最近也在想著把 A gay』s life 做成 APP,他甚至找朋友幫忙重新彈了遊戲的配樂。「有很多人問我要不要上 Steam,上 App Store,目前這個作品是以『互動閱讀』作品的形式傳播。如果要作為一部正式作品傳播的話,這部作品要進一步精修。而且要申請遊戲版號才能作為商業遊戲進行傳播。」

不過,就算真的能發行,A gay』s life 很可能也是那種在《衛報》遊戲版上能打到 3 星,但商業化表現平平的作品。它的遊戲性遠弱於科普的成分。即使在 Steam 上,很多獨立遊戲也只是加入了同性元素。極少數純同性題材的遊戲,如 Gone Home、A Normal Lost Phone 等,遊戲介紹中也不會直接標上「科普向」,而是用解謎的遊戲形式吸引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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