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礦場的倒掉

聽說，各地挖虛擬幣的礦場紛紛倒掉了，聽說而已，我沒有親見。但我卻見過未曾倒掉的礦場，三三兩兩地隱藏於深山或戈壁之中，全年無休，噪音轟鳴。華強北售賣礦機的場景我也見過，賣場里簇擁著各色皮膚、操持各種語言的人，討價還價，熱鬧非凡。

在一切虛擬幣的名目之中，最為人所周知的便是比特幣。數量恆定2100萬枚的噱頭，去中心化的願景，都成為看多的理由。作為鼻祖，單價最高時竟達到2萬美元，而人們更是沉浸在未來「一幣一別墅」的幻想中——這意味著，還有十倍以上的空間。甚至於，一些衍生的幣種，也跟著雞犬飛升。挖幣的設備，也由中本聰設想的家用電腦、閑余的算力，變成高配的礦機、專業的礦場，最重要的，是必須確保低廉且充足的電力供應。伴隨著幣價上漲的，則是礦機的走俏，甚至於坊間流傳著，買入一台礦機，兩年後出手仍可大賺一筆的傳說。

然而在這一系列的噱頭中，最為人不解的，還是所謂的ICO，即首次代幣發行。代幣者，山寨也，寫一段貌似晦澀難懂的技術語言，用張老外的照片應景，便成了白皮書。再找幾個所謂的「大佬」站台，登上「交易所」，造富的效率，便可達到「幣圈一天、人間一年」的進度；而焦慮的信徒，則陶醉於「三點鐘無眠」的亢奮里。更有狂人放言，因為有幣，世界首富，事實上已經易主。然而幣價還是雪崩了，既不產生任何實際的社會效益，又白白浪費巨量的資源——有報告稱，僅各國消耗在比特幣挖礦上的電力，就佔到了全世界用電量的1%，可以滿足整個紐約市的需求。這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終究免不了崩潰的命運。

其間似乎事情還很多，一萬個比特幣換一份披薩的典故，早成為坊間的笑談。類似還有特斯拉車主私自改裝，利用免費充電的漏洞挖礦，逼得廠家改變了相應條款；某人遺失了存儲通證的U盤，要眾籌一個億將垃圾填埋場重新翻開；又有中學校長利用公家的電力和網路挖礦，因此丟掉了烏紗；甚至不法分子的黑金，也首選用比特幣進行轉移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也就忘卻了。

總而言之，幣價終於是崩掉了，而礦場也免不了關閉的命運。則普天之下的凡民，其欣喜又何如？這是有事實可證的。試到論壇、微博探聽民意去，凡有田夫野老，蠶婦村氓，除了幾個腦髓里有點貴恙的之外，可有誰不覺得虛擬幣是忽悠的？以一串二進位代碼，便想取代法幣的地位，然技術上的劣勢卻又如此明顯——即便以共識最高的比特幣，也只能滿足最高每秒6筆的交易頻率——以這樣的效率，不知道會讓人類的商業文明倒退回幾百年前。

當初，虛擬幣被說成是要達成去中心化的共識，倒給了人們抵抗通脹強權的希望。然而矛盾卻又如此明顯——數量恆定的設計邏輯，通縮的幽靈註定將如影隨形，囤幣成為財富分配最高效的手段——而交易，恰恰應該是貨幣最基本的功能。若是換成分叉的概念，抑或各種代幣，卻又變成到處都是中心，混亂的價值尺度，將是經濟運行最大的障礙。

秋冬交易的時節，幣圈愈發寒冷起來。一些入不敷出的礦場，已經在甩賣礦機——據說是以廢鐵的價格。而曾經大佬們的身價，也跟著低迷的幣市齊齊縮水了起來。在一陣陣潮水退卻的浪花中，莫非，他們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裸泳的么？

在這裡，財富沒有被創造，只是被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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