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大好，為什麼市場大跌？

新聞 11-23

周二，一名交易員正在紐約證券交易所大廳工作，股價暴跌抹除了標普500指數和道瓊斯工業指數今年以來的漲幅。圖片來源：DREW ANGERER/GETTY IMAGES

作者 Greg Ip

以大部分標準來衡量，美國經濟都非常健康。但美國股市卻大幅下挫，公司債券收益率正在上升，大宗商品價格則在下跌，這些都是經濟增長放緩或衰退的典型前兆。

這種悖論根植於當今世界的兩個不同尋常的特徵。第一，雖然美國經濟藉助一波財政刺激蓬勃發展，但全球其他地區的經濟增長正在放緩。這損害了在海外做生意的企業的前景。第二，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Federal Reserve, 簡稱：美聯儲)正在穩步退出前所未有的貨幣刺激政策，這些政策在過去十年間提振了經濟以及幾乎每一個資產類別。

問題是，市場在適應新現實的過程中是否會有過激反應，以至於危及有望在明年夏天打破歷史最長記錄的本輪經濟擴張。目前而言，答案似乎是否定的，但趨勢令人不安。

通過對市場和經濟數據的前瞻性評估，摩根大通公司(JPMorgan Chase & Co.)的經濟學家認為美國經濟在未來12個月內步入衰退的幾率為三分之一。一年前，其模型給出的幾率是8%-27%。

摩根大通經濟學家Jesse Edgerton說，這在某種程度上折射出當前商業周期的階段。失業率低，工資和通脹壓力正在累積，資產價格和公司債務高企，美聯儲正通過加息防止經濟過熱。他說：「一般而言，在這種條件下，擴張持續不了太久。」

眼下，美國經濟正在全速前進。今年前三季度美國經濟產出增長3%，為2014年以來最大增幅。失業率跌至1969年以來最低水平，而消費者信心和首次申領失業保險等最新指標未見不利跡象。形成這些強勢的主要原因是：減稅和聯邦支出增加刺激了企業、消費者和政府支出。

但美國以外的情況大不相同。第三季度德國和日本經濟均出現收縮，儘管部分原因是一次性因素，而中國經濟增速則降至十年來最低水平。

全球需求疲軟令石油等大宗商品承壓，石油則面臨供應過剩問題，加上造成外幣銷售收入縮水的美元升值和貿易摩擦，給海外經營的企業前景蒙上陰影。

根據FactSet的數據，對於國際業務最多的公司，分析師下調利潤預期的速度要遠快於以美國市場為主的公司。分析師預計前者第四季度利潤將增長9.4%，預計後者增長16.5%。

這些全球壓力正席捲而來，而以美聯儲為首的各國央行正在退出過去十年實施的寬鬆貨幣政策。這些政策包括購買債券（量化寬鬆）、零利率、以及告知投資者利率將維持在低位的「前瞻性指引」。

這些寬鬆政策旨在鼓勵投資者、個人和企業將現金從銀行存款和政府債券中轉移到風險更高的投資上。這些政策發揮了作用，房地產價格和股價上升，流向高負債公司的貸款也在增加。被稱為「量化寬鬆嬰兒」的新一代投資者只知道市場有寬鬆貨幣政策的支持。

而如今這些政策正在逆轉。美聯儲在2015年開始提高短期利率，在2017年開始削減債券持有規模。今年，在主席鮑威爾(Jerome Powell)領導下，美聯儲減少了對利率走向的指引。財政刺激措施將失業率壓得更低，降至以往會激發通脹的水平，這促使一些美聯儲官員更堅定了加息決心。

同時，歐洲央行計劃在今年年底停止量化寬鬆，日本央行也放緩了債券購買步伐。據摩根大通，全球央行資產在12月前將開始同比收縮。

美聯儲官員表示，他們仍在為經濟提供支持。聯邦基金利率略高於2%，按通脹因素調整後接近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實際」利率已達到約2%。

另外，通過利率發揮作用的貨幣政策增強了對股票、債券和外匯市場以及借貸的連鎖反應。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金融顧問Tobias Adrian，綜合來看，這些金融狀況自2015年以來實際上有所放鬆。相比之下，在美聯儲此前的三輪加息周期中，金融形勢均收緊。

他擔心，一向對美聯儲加息反應遲緩的金融環境可能會突然發生調整。他說，「可能會出現延遲的反應。」

私募股權投資公司凱雷集團(Carlyle Group)首席經濟學家Jason Thomas表示，即便在經濟增長緩慢時，如果現金的替代回報為零，大多數資產仍會顯現出吸引力。現在，安全程度和現金差不多的投資項目收益率高達2.75%。Thomas稱，相比之下，其他所有投資「看上去風險要高得多」。

他舉了通用電氣(General Electric)的例子：「持有這隻股票的人對這隻股票本身一無所知，他們持有只是為了股息收益。」當通用電氣將派息降至接近於零時，投資者紛紛拋售。住房價格暴跌是因為抵押貸款利率超過了5%，而減稅幅度沒有達到這個水平，所以買房沒什麼投資吸引力。

市場並非經濟本身，除非最近的市場動蕩影響到經濟數據，否則美聯儲官員不大可能改變加息路徑。預計美聯儲可能在下個月再度加息。高盛(Goldman Sachs)首席經濟學家Jan Hatzius認為，最近的動蕩可能給明年的經濟增速造成0.25個百分點的拖累。

但也有人認為，美聯儲應暫停加息腳步，看看資本市場傳遞出的問題，這些問題比經濟數據所顯示的更加嚴重。美聯儲深知，如果通脹上升較快，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加息；但如果經濟所處的困境比美聯儲認為的更嚴重，降息空間就十分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