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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幫助一個人,我就會失去一部分身體

每幫助一個人,我就會失去一部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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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幫助一個人,我就會失去一部分身體

1

第一次遇到頭套男時,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掰斷了左手小指。

那會兒是放學後,我踩著濕漉漉的人行道回家。持續多日的暴雨終於停歇了,雨水朝道路兩側緩慢退去,如暮光消融於遠方的隅谷。

忽然,一輛大貨車脫離了原本的行駛路線,像頭喝醉後失去控制的瘋牛,它一側的兩輪懸空,划出弧線的軌道,撞向路旁的小男孩。

「停!」

身旁有人大喊一聲,把我嚇出一個激靈。那人戴了個毛線頭套,將臉罩得嚴實。我見他伸出左手,右手握住左小指,用力一掰,左小指發出「咔嚓」的折斷聲響,朝著詭異的方向彎折過去。

我心一疼,禁不住喊道「哎呀」。

緊接著怪事出現:一個多彩的氣泡從男孩的腳下迅速生長,瘋狂脹大,如屏障般罩住男孩,眨眼間就膨脹到一層樓高。

失控的貨車直直地撞在氣泡上,好像栽進了柔軟的棉花堆,車輪空轉,車體歪斜著陷入靜止之中。而那個大氣泡僅僅像氣球一樣凹陷下去,絲毫沒有被戳破的跡象。

戴頭套的男人快速救出小男孩和駕駛員。見所有人都已經安全,頭套男一咳嗽,氣泡才終於瞬間破裂。貨車栽落地面,飛旋著摩擦出一路火星,撞毀一面牆以後才徹底停下來。

頭套男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的道謝與驚叫,他拍了拍小男孩的肩,一瘸一拐地走遠。

像是被他散發出的奇妙氣場感染,我快步跟上了他:

「你,站住!」

2

我跟上頭套男。與他一同踩著夕照往前走。

「你猜的沒錯。我能夠以失去身體一部分為代價,換得一個幫助他人的機會。」

頭套男不肯告訴我名字,從聲音判斷,他比我要大上十歲左右。

「怎麼個交換法,誰來衡量,頭髮和指甲也算嗎,這種力量你是怎麼得到的?」

我連珠炮似地問。他不搭理我,瘸著腿快步走,消失在前方的巷口中。我追丟了目標,懊喪地轉身離去。走過幾步之後,有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

「你也想學幫助別人的方法嗎?」

我轉過頭,看他黑暗的輪廓被斑斕的燈火融化。我想了想,遲疑地點點頭。

「世界末日馬上就來了,雖然你沒什麼用,但我多個幫手總是好事。」他邊說邊咳嗽。

頭套男戴頭套是有原因的。他的一隻眼睛已經沒了,右耳也因為追尋某個失蹤小女孩的線索而交換掉,為了接住墜樓的孩子,他放棄掉左小腿,在祈禱別再下暴雨的時候,他索性連大腿一併丟了。

「只要是為幫助別人而許願,我就會一點點失去自己的身體。」

他說話的時候沖我展開雙手,兩隻手上加起來也只剩五根指頭了。

「你再這麼能耐下去,馬上就會變成小叮噹的。」

他聳聳肩,滿不在乎。他將左手攤開讓我瞧,掌心中間,有個貓爪一樣的卡通圖案。

「這是英雄的印記。有了這個印記,你就也能憑藉自我毀滅的方式拯救別人。」

「我可不用。」我小聲說。

「我希望你加入我。」

「大英雄一個人還不能拯救世界嗎?」我譏諷道。

他一本正經地說:「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他是真想當英雄,把腦子都想出了癔症。

「你的超能力在哪得到的?」

「要加入我嗎?」他言語間透著不在乎。

我點點頭。但其實我已經在心中默默下定了決心:我要阻止他。

「讓我們來拯救世界吧!」

拯救世界?別做夢了。

頭套男,我第一個要救的人就是你。

3

第二天回家的路上,我又遇到了頭套男,他穿得破破爛爛,像個乞丐一樣。

「乞丐」正毫無自知地蹲著逗貓,霞光將他染紅,更顯出他的頹唐。

「這貓剛才被變態吊起來準備虐待,我好容易才把它救下來。」

他說著,向我展示貓咪身上被繩索勒出的傷痕。

「你打算怎麼辦?」

「我在想,要不要折斷一根手指治好它身上的傷,」他語調糾結,「可我怕手指不夠用了。」

倒霉蛋。我嘆了口氣抱起貓,頭也不回地走向寵物醫院。寵物醫院的大姐姐告訴我,把貓治好後,會在愛貓群里發布領養信息。頭套男自知滿身臭味,不好意思進門,只能隔著櫥窗眼巴巴地望著我。

走出寵物醫院時,天空已被落日染紅,夜馬上就要來了。

「沒事了。」我朝他攤手。

「五根手指都保住了。」他自嘲地說。

「你沒必要把每件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你應該相信大家,不要再靠傷害自己來給予幫助。」我教育他。

「我不相信別人。」

「你要相信大家……」

像是被我嘮叨煩了,他猛地轉過臉,直直地看進我的眼睛:「如果我告訴你,這座城市三天後就會完全毀滅,你信我嗎?」

我盯著他的臉,緩緩搖頭。

「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會相信你。這就是人世間的法則。」

我感到委屈。我覺得他偏激。當我正絞盡腦汁,整理語言準備一口氣駁倒他時,一絲涼水澆在了我的頭頂,順著脖子流進我的衣服里,刺激得我渾身打顫。

我抬起頭看,周圍兩側沒有樓房,頭頂只有空蕩蕩的天空。

雖然我很難相信,但這縷水流,確是從空中流下的。

水勢很小,就像水龍頭只擰開了一點點,但水流卻源源不斷地垂直落下。那麼,水是從哪裡來的?

「是從空間的裂痕中滲進來的,」頭套男說,「在我們的世界之外,還存在著一個海洋的世界。兩個世界撞擊在一起之後,我們的世界出現了裂縫。三天以後,兩個世界將完全重合,海水會從空間的每個縫隙中流進來,那時……」

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我看到了水流的源頭。我頭頂的雲朵裂開了一條縫,就像被用刀劃開一般,雲彩上有一道明顯而整齊的切口。那道細流,便是從雲中的切口中流出。

「要怎麼堵住它?」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明確最壞的情況,才敢付出代價,」頭套男說,「但那時,或許我就沒精力去救別人了。所以,如果你無法迅速擁有英雄印記,為我提供幫助,三天以後,這座城市就會迎來毀滅。」

4

即使頭套男明確說出了大限將至,即使我親眼看到了空間的裂縫,我依然無法相信城市將被毀滅的現實。

裂開的雲朵之下擁擠著人群。大家紛紛圍在那朵雲的下方,見細流從天空中垂落而下。不少人舉起臉盆和茶杯,爭搶從天空中降落的水流。他們不將之當成天空的警告,只以為這是恩賜。

遠遠地注視著所有湊熱鬧的人群,頭套男發出冷笑:「這群蠢蛋,你讓我指望他們?」

「你應該相信大家的力量。我們必須告訴大家,世界末日就要來了,讓他們快點逃。」

頭套男冷哼一聲,聲音里透著輕蔑。好像在嘲笑我太天真,不懂人心兇險。

我不服氣,我覺得頭套男偏執、冷漠、不懂人心,於是我找來擴音器,擠進人群之中,朝著大家大聲喊道:

「大家,請聽我說!世界就要毀滅了!這水流就是世界即將毀滅的徵兆!」

一時間,所有人都靜止了,好像壓根沒人會想過世界末日近在咫尺。

「這水流來自另一個海洋的世界!天空的裂痕,象徵著那個世界正侵蝕著我們的世界!如果我們不趕快逃跑的話,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人群忽然爭吵開來,推搡的、擁擠的、尖叫的,大家紛紛問道:「是真的嗎?」

見有人信了我的話,我一時間有點高興,就點點頭,提高了嗓門:「沒錯!為了阻止世界毀滅,我們必須團結……」

可還沒等我說完話,就有幾個高大的男人推開人群,將我團團圍住,摁倒在地——

「胡言亂語,妖言惑眾,唯恐天下不亂!」

於是,我被扔進了拘留所里,要被關整整三天!

沒人相信我。我喪失了成為超級英雄的機會。

5

我在拘留所里度過了枯燥而絕望的三天。

三天後,我被放了出來。是我媽接的我,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腦袋。

「媽相信你。」我媽對我說。

她當然應該相信我的,畢竟放眼看去,滿世界都是細小的空間裂縫。

我在中途下了車,要去找頭套男。

我還沒走出太遠,就被頭套男追上了腳步。他總是在等我。

他的身前橫著一道「空間裂痕」,那道詭異的切口就毫無理由地浮在空氣之中,就像有一道極快的利刃,切下一刀之後,給空氣留下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對不起,我沒能成為英雄,辜負了你。」我道歉。

「本來就沒指望你,」頭套男說,「我從來也沒指望過任何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們就要死了。

我跟隨頭套男,滿心絕望,在水流中穿行。

忽然他收住步伐,抬起頭看向天空。我也追隨他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顆流星從遠方的天際緩緩划過。

6

此刻已是傍晚,那顆燃燒著的流星拖著猩紅的慧尾,從天幕的一側慢慢推進。流星經過,慧尾的紅色光影卻沒有隨之消逝,而是永恆地留在天空之中。隨著流星向前,一條深紅的直線也顯現於天空。

所有人都開始尖叫,因為放眼看去,好像熾烈的流星切割開了整個蒼穹。

水流從切口中噴涌而出,猶如血液湧出傷口。但肆意噴射的水流並沒有受重力的影響,而是反重力般懸浮在城市的上空,就好像城市的頭頂存在著另一個重力場,從血紅的直線切口中噴出的水流如一條長龍,匯成河流,聚成江海,化為浩瀚汪洋。

我們腳踩大地,看空中的海洋遲緩地拍打波濤。

「要快點了,快來不及了。」

頭套俠說著,朝身後的天文大樓快步走去。天文大樓是我市最高的樓,站在樓頂,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水流越聚越多。伴著響徹天地的轟鳴,一艘機械巨輪從頭頂的海洋中一躍而出。

輪船上下顛倒著行駛在海面上,桅杆直直朝著大地,朝向我們。機械煙囪噴吐出巨大的煙圈,一環套著一環,悠然墜向地面、落下城市,煙圈破碎後,煙塵如波濤般四散。

我被煙圈破碎後吹起的陣風颳倒,坐在地上久久地失神。

周圍的街道人聲鼎沸,尖叫哭喊此起彼伏。

一滴水緩緩從天空中降落,輕輕點在了我的頭頂。落……雨了。

天空的重力場或許就要消失,當海洋墜落於地面時……

「快跑啊!」

「跑啊!」

「快——跑——啊——」

城市陷入茫然與蠢動,機動車亂撞,爆炸與轟鳴不絕。人群失掉理智,丟掉秩序,猶如感染了狂熱病,哭喊聲中透著畏懼與絕望。

我從未感受到自己如此渺小。渺小到如一滴會輕易四分五裂的水滴。

「收!」

一聲大喝從我的頭頂傳來。我驚恐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沒錯,站在整座城市最高頂點的男人,正是頭套男!

「頭套男!」我朝他喊,他沒理我。我看著他的四肢朝向奇怪的方向擰轉。我隱約猜到,他要完全廢掉自己,讓海洋迴流。

代價真的足夠嗎?我想。

我站起身,快速衝進室外電梯。

每層樓的格擋在我的眼前迅速刷過,一明一暗、一明一暗。我遠望著天空的海洋,感覺自己就好像在靜靜觀賞著一部默片。

我看到泛起白沫的滄海退潮。

我看到海水翻滾著迴流。

我看到天空中那道猙獰的紅色傷痕正逐漸消融於暮色的雲層之中。

這一切都是頭套男的努力,他必定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頭套男!」

我踹開大樓頂層的隔離門,終於找到了頭套男。他的四肢都消失了,連假肢都已經不在了。他躺在地上,就像是一條醜陋的蛆蟲。

「你來了?」他的嗓音嘶啞。

「我來了。」

我扶起他,他卻坐不起身,他的後背柔軟如泥,估計連脊椎骨都失掉了。

「我成功了嗎?大家……得救了嗎?」他的兩隻眼睛都沒了。

聽他說完,我才又朝天空看去。沒錯,海水已經退回了原本的世界,萬里無雲的蒼天回歸了空曠遼遠,但是——

那艘機械巨輪沒有消失,它像是無法回到空間裂縫中一樣,依舊上下顛倒地漂浮在天空之中。

「不,還沒有,還有一艘船……」

我話只講了一半,就見天空中那艘巨輪,像是忽然綳斷了弦,倏地朝地面墜落而下!

7

那艘巨大的、恍若利維坦的鋼鐵巨獸,它的身形龐大,一旦它墜落地面,必定會引發摧毀一切的爆炸。

「快,快用手蓋住我的眼睛!」頭套男大聲吼道。

我不明所以,趕忙照做。

「我要借用你的眼睛,因為我看不到了……」

「要在它墜落地面之前完全阻止它。」我說。

「小鬼,我來阻止這艘船,後面的事就交給你了。」

頭套男說著,大喝一聲。我無法想像他會再獻出什麼。他除了一條命,幾乎沒法再支付任何代價。

伴隨一聲古怪的悶響,頭套男的身體燃燒了起來。我被火舌燎了手,嚇得往回一縮。

「別做軟蛋,把眼睛借給我!」儘管嗓音無比嘶啞,但他仍吼出了聲。

我又看了一眼從天邊緩緩墜落的巨船,然後一咬牙,重新將手覆蓋上頭套男的眼睛。火焰迅速吞噬了我的右手,一股焦糊氣味傳來,我已經無法分辨我和頭套男究竟是誰在燃燒。

「看啊……」頭套男說道。他已經幾乎說不出話了。

我抬起頭去,只見巨船的船體生出大量白霧,巨船似乎正在分裂,無數裂痕迅速遍布船身,隨著一聲爆炸,巨船頃刻間解體。原本完整墜落的巨船,忽然粉碎成無數片!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我也情不自禁地驚叫出來。

因為巨船粉碎後四散飛濺的碎片,全都化為了……花瓣!

無數花瓣漫天飄飛,徐徐擴散,遮擋住受傷的天空。鋼鐵巨艦破碎成落英繽紛,一場無邊的花雨慢慢降臨。當風吹過,捲起飛舞的花瓣,花瓣便立刻騰空打旋,化為風的形狀。

頭套男將那艘鐵皮怪物拆散了,將它的破片變成了花瓣!

不知何時,包裹手掌的火焰已經消失了,隨頭套男一起消失了。

海洋不見了。空間的縫隙被補上了。巨船化為花瓣。頭套男也徹底消失了。

這就結束了嗎?我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天空。

不,不,不不不!

就算頭套男燒盡了自身,災難依然沒有結束。

從那些幾乎覆蓋世間的花雨之後,我看見了恐怖的東西。那些黑乎乎的、包裹著火焰的恐怖東西!

大船隻是外殼變成了花朵,船的發動機以及破碎零件,正如流星般墜入城市!

8

爆炸聲在不遠處響起。

碎片化為零星火雨,而那個最大最危險的發動機,重重地撞上了大樓。

火花爆開如熔岩噴射,蘑菇雲隨之蒸騰而起。一個街區外的商貿大樓被攔腰撞擊,火星四濺,碎片紛飛。

大樓搖搖欲墜,即將從中部折斷,頹然倒下,猶如被砍斷的參天大樹。

即便隔了一個街區,我依然能聽到人們的慘叫。

月亮升起,夜色已深。然而,我眼中的一切卻愈發清晰,夜幕與黑煙遮蔽不住我的視線。我能看到男人的淚,我能聽到孩子的哭。所有人的情感起伏穿透磅礴大氣,在我的指間微微顫抖。

「不要哭……我來……」我能聽到自己喉嚨中發出的嘶啞聲響。神似頭套男在呢喃著。

我的右手掌心好燙好燙,我能感受到掌心有什麼正在形成。

不用看我就知道,那是英雄的印記,是頭套男的執念。

「我來救你們!」

冥冥中有誰在我的耳側低語,告訴我身體正產生著變化。我跨步奔跑,從五十多層的天台飛躍而出。我從高處墜落,在半空展開雙臂。流動的風托起我,我輕盈地滑翔,世間萬物在我的眼中飛速掠過。

要更快!我想著,左眼一疼,左手邊的一切都落入黑暗。

這就是獲得力量的代價!我想著,穩穩落在地面。

可我還能看見!我看見了熟悉的身影,一個小鬼——那個被頭套男折斷一根手指救下的小男孩,他背著一個小嬰兒,燃燒的高樓正在他的頭頂緩緩坍塌,正要將他完全掩埋。

「為什麼還沒走,為什麼……還沒走!」

我大吼著,情不自禁張開雙臂。我聽到了胳膊骨頭折斷的聲音。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疼痛。

「合!」

我努力將兩隻手合住,就像是在用意念使力。

我看到兩隻巨大的、透明的手在虛空之中浮現,抱住了即將倒塌的大樓。幾乎斷成兩截的大樓維持著奇怪的狀態,停留在了半空。

這就是超能力!這就是付出代價獲得的力量!

人群中傳來歡呼。

忽然,巨手抱緊的大樓傳來了爆炸聲,火焰越燒越旺,毫無停止的趨勢。被點燃的碎片四濺,驚得行人跪倒在地。

「別怕,快跑!」我大喊道,「我來……撐住!」

呼的一聲,明亮的火焰竄了出來,覆蓋住了我的視線。

我燃燒了起來。

點燃我吧,點燃我吧,如果大家能活下去……

我的身體在痙攣,從內到外都在抽搐,有詭異的力量在我的骨頭裡流竄,身體里每一塊肌肉都經歷著灼燒。

完蛋了,視線開始模糊了,身體像是被拆散,正要一塊一塊地垮塌。我用盡最後的力氣,追尋了「那個人」的身影——

背著嬰兒的小鬼已經逃出一個街區之外。他一定安全了。他會健康地長大。他會記得我們的樣子。他會成長為一個守護他人的人。

真是太好了。我笑了。

世界在我的眼前黑了下去。

9

「陳丟,陳丟!」朦朧中有人不停地拍我的臉、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吃力地睜開眼,用力咳嗽了一聲。焦糊味填滿了我的喉嚨。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喊叫著。我被人一把摟住。是我媽。

「哥哥,你醒啦。」我轉動腦袋,看到了熟悉的小男孩。那是被頭套男和我救過的小傢伙。

「陳丟,你還記得我們么?」有人輕輕拍我的肩,我抬頭,是班裡的同學們。

「記住什麼?我——」

我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病房之中,雨水的清新腥味撲入鼻腔,四周暴雨墜地之聲猶如兩隻巨手覆住我的雙耳。

在……下雨?

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大家要這麼看著我?

「你知道嗎,你死過一次了。」

「哈?」

「哥哥,還記得我嗎?」小男孩搖著我的胳膊。

我遲疑,困惑地點頭:「你沒事就好。」

城市安然無恙,所有人都表情淡然。沒有尖叫,沒有驚悚,沒有失控,沒有犧牲。

這樣的世界多好啊。我心想。

「你們說我死過一次,到底出什麼事了?」

「五天前下暴雨,校園外的電線杆忽然倒了,你為救這個孩子,被變電箱砸了,當時人就沒了。」

我悚然一驚:「我怎麼記不得?」

「我們把你的屍體拖出來以後,來了個用毛線帽蒙住腦袋的人,說能夠用他的命來換你的命,要我們守住你的身子五天。然後他在大家的眼前消失了,而你活了過來。然後你就一直躺著……剛醒。」

「頭套男?」

「沒錯,是個套著頭套的男人,好像還是個殘疾人……你認識?」

我又咳嗽了幾聲。燒灼的氣味繚繞咽喉。

這麼說,在我醒來之前,頭套男就已經不在人間了。他支付代價,用自己的性命換我醒來。我倆應該從沒相遇過。

那麼我這些日子的經歷,是夢?是幻覺?頭套男他怎麼能進入我的夢中?

我疑惑,低下頭看自己的手。

我的掌心,多了個貓爪的標誌。

10

我獨自將被救下的小貓送去寵物醫院。

我獨自在那朵安然無恙的雲下站到夜幕降臨。

我吃罷晚飯出門,舉著傘走在潮濕的人行道上。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了頭套男,再不會有一個偏執的瘋子,用自己扭曲的方式守護他愛的人們。我感受到失落與感激。

我從未認同他,卻與他走上了相同的道路。我想像他一樣,為信念全力而為,問心無愧。我更希望在那場難忘的回憶之中,他與那艘大船不是消失了,而是一同去往了另一個美好的世界。

大船載著他與我的祈願,駛進了月光、花海、未來與風中。

許多年後,在某個街頭散步的傍晚,我看到一輛越野車忽然失控,撞翻了街頭的欄杆,朝著街邊的行人滑去。

我掃了一眼四周,只憑自己的力量,是沖不過去了。

「救他們。」

我的眼前浮起頭套男的臉。

我迎著夕陽,深吸氣,握緊了自己的小指。

每幫助一個人,我就會失去一部分身體

作者:樹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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