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韓流」！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宋魯鄭】

去台灣最想見識的就是「韓流」——這個把號稱最綠的高雄完全翻轉、進而席捲整個台灣的政治風暴究竟是何等模樣，何種能量。

23日，選前之夜，我中午從台北南下。結果在火車站就先體驗了一把：所有開往高雄的火車——基本上五分鐘一班——全部爆滿，一票難求。考慮到北漂主要是韓國瑜的支持者，足顯其吸引力。網路上則充滿了支持者要以各種辦法回鄉投票的信息。甚至有一位天不亮就騎著摩托帶著八十老母親返家去投票，力挺韓國瑜，成為萬人矚目的對象。

為了對比，我決定先去民進黨陳其邁的競選場地，他早就號召一定要20萬人到場。一出地鐵，也是頗為吃驚，整個場地人也滿滿的。不過一走進去，發現很多地方都有空座位。一點也不擁擠，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坐著。不僅外圍，就是順著通道走到最裡面，也還有空位。後來我離開時，還在入口聽到組織者略帶焦慮的口氣說：大家往前走，裡面還有空位。

陳其邁造勢現場的空凳子

在台灣，民進黨是最擅長選舉的。這次組織的也不錯，歌曲串場，燈光閃爍，音樂跟著發言人的情緒變換，襯托氣氛。各種有代表性的人物上去發言，力挺陳其邁。有一位從法國留學回來的年輕支持者這樣說道：麵包很重要，但尊嚴和價值觀更重要。真有點典型的法國浪漫主義政治味道。確實，有麵包未必有尊嚴，但沒有麵包肯定沒有尊嚴。考慮到他們的講話應該組織者事先都溝通過，可以認為是代表了民進黨的選舉理念。顯然，這次民進黨直到現在還是不明白民心民意為何。

雖然現場歡呼聲浪此起彼伏，但我感覺支持者缺少感情投入，比較麻木。揮舞旗子的時候頗為機械，純粹是應景。整體的氣氛不是那種被打動而只是為支持者而支持。現場中老年人很多，這也是「節制」的氣氛的原因吧。我甚至都能感覺到一種憂慮。我過去看過不少民進黨造勢的活動，這種現象還是第一次見到。2010年蔡英文競選新北市長，雖然輸了，但現場的氣氛頗為震撼，其感動人的程度是超過朱立倫的。只不過新北市藍明顯大於綠，再加上馬英九執政還不錯，國民黨才勝選。

整體而言，國民黨的支持者一向理性，含蓄，選舉方式中規中距。民進黨則是狂熱、奔放和投入，組織手法靈活多樣，擅長調動大家的情緒。但這一次，形式雖然依然多樣，但卻沒有了靈魂，無法令大家發自內心的共鳴。

現場第一個高潮是前市長陳菊出場。陳菊的聲望和受歡迎的程度在高雄真是無人能出其右。她連續執政12年，三次都是高票當選。而且長期的歷練，使她擁有豐富的選舉經驗，知道怎樣調動選民的情緒。但儘管如此，她講話時，照樣有很多民眾起身離開。而從我進場開始，這種現象就沒有斷過。要知道過去民進黨的活動都是結束了大家也不願意離開。 不過此時支持者已經宣布到場人數已經達到20萬。我在想，如果韓國瑜到不了這個規模，哪現場應該是多麼冷清。

陳菊一講完，我就立即趕往韓國瑜競選場地。一出地鐵先嚇了一跳：全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攤販。我從地鐵口走到會場足足用了二十分鐘，全都是綿綿不絕的各種攤販。甚至還有一位佛教人士站在路中間——也是藉機在造自己的勢吧。

我記起2016年美國大選，義烏是最早預測到選舉結果的：訂購特朗普宣傳品的數量遠超過希拉里。從現場攤販的狀況看，韓國瑜肯定贏了。陳其邁的場地，最多也就有十幾家攤販。

走到會場附近，走不動了，全都是人潮。會場外圍也都是人，遠遠的聽著現場的發言，遠遠的歡呼。場外有一輛大卡車，全都站滿了人。

我後來才知道，韓國瑜的造勢活動晚上七點正式開始，但下午四點就已經人頭贊動。我後來在現象遇到一位韓國瑜的支持者，她竟然為了佔到一個位子，早上10點就到了！

我好不容易進到會場，發現所有的人都站著！——人真的激動的時候，怎麼可能還會坐著呢？2016年女排奧運會奪冠，我都是激動地站著看完的。根本沒有任何一條通道可以走，水泄不通。發言人幾乎講一句就引起全場的歡呼、喊叫和喇叭聲。而且不管發言人講什麼講到什麼地方，會場總會自發的發出「凍蒜」（當選）的呼喊。情緒真是點到爆。

和民進黨不同的地方並不僅僅是人數，而是大家極其投入的感情。大家就是支持，就是認同，就是願意，就是把韓國瑜當作自己真心擁護的候選人，當作解決問題的希望，當作幾十年不滿的總發泄口。

我觀摩台灣選舉這麼多年，這種場面不是第一次見到。據說2000年陳水扁競選時的氛圍無人能超越，但那畢竟是民主轉型之初，大家還有熱情。但歷經三次政黨輪替，無數次選舉之後，韓國瑜還能有這樣的氣勢，更是難得。在我參加過的選舉造勢中，2008年馬英九、2014年柯文哲算是兩大高峰，但也沒有達到韓國瑜今天的程度。

韓國瑜出場後，現場氣氛簡直要爆裂。真是講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大家就是把他當作心中的一切。對他的支持和愛戴已經到了非理性的程度了。此時我算是知道什麼是震耳欲聾。

今晚組織者選擇的歌曲非常柔和，以愛為主題。算是給火爆的氣氛增添了別樣味道，但卻是相得益彰。讓大家的情緒在平緩和高潮間此起彼伏。

如果說陳其邁已經有二十萬人，那麼韓國瑜應該至少有三十萬。但現場宣布已經超過十五萬。應該說任何組織者都會誇大自己的數據，但如果陳其邁有二十萬，韓國瑜的十五萬就是很低調了。

根據台灣的規定，當晚22點活動必須結束。但仍有很多支持者繼續高呼凍蒜，大家也紛紛拍照紀念。

我總算是領教了什麼是「韓流」！也難怪高雄這麼綠的地方也能被他一舉打破，其勢難擋。正如現場一位選民對我講的：「我是中間選民，我們全年都已經很多很多年不投票了，這些政黨太令人失望了，但這一次是韓國瑜又讓我們站出來」。「韓流」本質上是人心流，無論誰能打動人心、順應民意，都能製造出這種席捲一切、無堅不摧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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