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總體戰？還是菜雞互啄？關於美國南北戰爭的幾個疑問

原標題：第一次總體戰？還是菜雞互啄？關於美國南北戰爭的幾個疑問

陳瑞聰：在看《格蘭特回憶錄》，才看了一半，格蘭特在南北戰爭中前半年一仗未打，不斷晉陞作為一個退役上尉升到准將，雖然美國北方缺軍官，但這晉陞的速度也太快了，格蘭特還在回憶錄寫他是邊練軍邊自學戰術，還嫌棄哈迪的戰術寫的菜，而在西點的時候格蘭特還一直是戰術課墊底。

這如果說只是基層軍官南北差距大也就算了，格蘭特升到准將後，北軍的中高級將領也菜的驚人，他在回憶錄里反覆bb手底下經常有什麼旅長團長看見南軍來了就跑，跑不掉就投降，手下如羅斯克蘭斯等也隨意的驚人，視長官命令如廁紙，我行我素。

美國南北的軍事素養怎麼能做到落差如此之大？

南方獨立是否更符合當時的美國意願？

戰前，在美國高層特別是軍事方面中是否存在相當的南方派勢力？

▲尤利西斯·S·格蘭特

不賣國家宋子文：在戰爭的最初一兩年間，邦聯軍官的素質或許比聯邦的同等級別的軍官要強。南部的軍事傳統以及像弗吉尼亞軍事學院這樣的高等軍事學府培養的一大批畢業生，為它的軍隊提供了大批訓練有素的指揮官。1861年弗吉尼亞諸團的軍官中有一半是弗吉尼亞軍事學院的畢業生，該學院的1902名畢業生中就有1702人在邦聯軍隊中供職，南部其它州的高等軍事院校畢業生去向也大體如此。而北部在這一點上是望塵莫及；聯邦軍隊大多數連、團級軍官不得不在實踐中學習軍事業務。

1861年從美國正規軍辭職後加入邦聯軍隊的313名軍官也成了邦聯軍隊的領導骨幹。當然，其它767名正規軍軍官仍留在聯邦軍隊，但遵照溫菲爾德·斯科特作出的一項政策性決定，他們大多數人仍留在聯邦正規軍里，沒有被派到志願軍團隊去發揮他們軍事教官和指揮官的骨幹作用。斯科特需要在策略上保持他認為可以完全依賴的這個唯一戰鬥實體——正規軍作為志願軍的榜樣，而不是作為他們的領導。後來，雖然有幾百名正規軍軍官被允許加入了志願軍，但許多人在整個戰爭期間仍一直在這支小小的正規軍里任上尉、中尉或少尉，而志願團卻在那些從平民中提拔的上校的指揮下一路跌跌撞撞。南部在利用訓練有素的軍官去熏陶它的志願軍方面較北部領先了一大步。

——《火的考驗》

▲James M. McPherson所著《火的考驗》

矢鋒：就同時代的歐洲武官們看來兩軍素質都跟土匪一檔，簡直菜雞互啄。

自我感覺良好：《英國陸軍史》作者吐槽，這是業餘軍事家。

nettlefish2001：那格蘭特、謝爾曼、李、石牆這些較為出色的將領放歐洲如何呢？

矢鋒：一樣會被爆成渣。同期普魯士已經把大規模總參搞出來了。美國一直但20世紀才弄出聯參部來。

自我感覺良好：也就是普魯士皇族腓特烈—卡爾的水平，比不上戈登和沃爾斯利。

TSHT2012：素質是不高，但殘酷程度完爆歐洲那些貴族老爺。南北戰爭一向被認為就是一戰的預演。

最近看一本討論美國自殖民到現代的軍事文化，簡單來說，從獨立開始，從議會到國民，正規軍才是敵人的樣子。提防正規軍遠甚於提防外敵。和平時期沒裁光就是最大的恩賜了，當然美其名曰就是為改革保留了種子。到戰時也沒好哪裡去，對正規軍，既害怕戰時擴張尾大不掉搞出軍人獨裁，又一直受到兩次獨立戰爭的各種似是而非的戰例影響而認為民兵就夠了，特別是第二次獨立戰爭期間上位的戰爭英雄就是民兵包打一切的代表，後來還成了總統，差點連西點都砍了。所以，看十九世紀末前的美國陸軍會發現很多世界上其它國家根本不會出現的怪事。當然，這種破事相當程度也得歸功美國優越的地理環境，實在太好了。要是跟歐洲，東亞那樣隨便都有陸權過來教做人就沒有這麼多幺蛾子了。

▲1862年，多納爾森堡之戰

blackgrey：美國軍隊大體就是二樓說的狀況，很多退伍軍官在志願軍中重新服役，這些退役軍官的經驗主要來自美墨戰爭，戰爭中的軍銜不過就是尉官，同時由於長期沒打過仗，他們基本已經把以往的知識忘得差不多了，不得不重新學習。還有就是政治軍官，他們主要是各州的政治家，林肯需要他們幫助拉起軍隊，但這些人沒有軍事知識，需要從頭學起。

不過，美國南北方將軍的軍事素養差距沒那麼大，你可以注意到南方將軍主動進攻北方鮮有勝績，李將軍的勝利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他對家鄉弗吉尼亞地形的熟悉，他很有自知之明，堅決不去西部戰區。另外要注意到大體上李將軍的自身損失兵力佔全軍總兵力的比例要高於北方軍隊。

戰前美國軍事高層存在分裂勢力，比如1860年內戰爆發前，當時的Buchanan總統的陸軍部長Floyd把大批武器轉給南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馬克思在其著作中提到過這件事。 在多納爾森要塞戰役中他怕落到北方軍隊手裡會因為此事被槍斃，竟然拋棄軍隊逃跑。這個醜聞使南方當局再也沒讓他上戰場。

據說普魯士的毛奇曾評論說美國內戰就是兩伙武裝暴民在原野相互追打。雖然這是個謠傳，但歐洲軍事界確實對美國內戰評價不高，美國軍人自己也自卑，北方名將謝里登在普法戰爭爆發後，主動請求來歐洲觀摩戰爭。自拿破崙以來歐洲的戰爭沒有連續打四年才分出勝負的，當時的人沒有認識到工業化以來軍事動員能力的提高，使得戰爭很難出現一戰定乾坤的奇蹟。而後來普奧戰爭和普法戰爭都給人一種錯覺，戰爭幾個月或一年左右就可以定勝負，但實際上普魯士的勝利只是證明了軍事動員的規模和速度對戰爭的重要性。

westevil：Floyd 自己在 Fot Donelson 帶頭逃跑，也是渣一樣的將領。

▲約翰·B·佛洛依德

矢鋒：其實普法如果不是法國資產階級首鼠兩端最後寧予外敵不予家奴的話，普魯士未必會那麼容易收場。

天生男主高大全：美國南北戰爭其實是軍事史上比較重要的一戰，從此戰場上指揮官們的優秀素質對戰爭勝利的第一重要性開始讓位給綜合國力。

另外格蘭特本人在南北戰爭中的表現其實還行，尤其是戰略上揚長避短方面非常出色。

輕舟：南北戰爭開打之前美軍排不上號，但是等到工業化戰爭走上舞台以後，美國佬第一個吃了螃蟹，只不過經驗等打完仗裁了軍就又荒廢了……

矢鋒：應該說是第一個吃了總體戰的螃蟹。從技術上說克里米亞和義大利戰爭對新技術的應用比南北戰爭更早。

westevil：Bruce Canton 有本書里統計過 US Army 裡面多少人去了南方，多少人留在北方。還是留下的人多。但是單看軍官：人口比例的話，是南方高。南方白人人口只有北方的1/4。

我以前寫的，先大概講一下力量對比： 人口對比，總數對比是2.5比1，刨除黑人人口，實際對比大概是四比一。 這個年代，工業革命已經開始，打仗就是打物資，打生產力。工業力量的對比，也是一邊倒的懸殊。

經濟方面：北方已經開始工業化，農業也頗發達，對外依賴很小。南方的經濟是外向型農業經濟。分裂之後，南方自己不能消化自己生產的棉花，也不能提供戰爭需要的工業物資。 航海方面，北方擁有大部分航運，造船，捕鯨等生產力。南方只有很少的造船廠和水手。 軍事組織：南方分裂的時候，並不是從聯邦分了一部分武裝力量出來，而是南方人以個人名義從聯邦軍辭職，回到南方，重新組織軍事力量。所以北方可以沿用已有的軍事組織，南方是另起爐灶。這對於陸軍來說區別不大，因為雙方的絕大部分軍隊都是在戰爭爆發後臨時徵召的志願兵。而北方聯邦海軍遠遠勝於南方臨時組建的草雞海軍。海軍將領里的南方人回到南方去的也較少。 這個實力對比的懸殊在雙方的領導層裡面都是很清楚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南方頭腦比較好的人，比如 Jefferson Davis, Robert E Lee, Sam Houston 等人都不贊成分裂。南方的唯一希望，就是歐洲列強的干涉。然而歐洲國家廢奴比美國還要早，雖然英法都有心給美國添亂，但是道德輿論上他們很難支持奴隸制。 戰爭意志上，雙方都很堅決。南方覺得自己是為了獨立自由，這就是美國獨立戰爭的重演。北方覺得自己是解放黑奴，保衛國家統一，也是正當無比的。南方有一個優勢，就是他不必打敗北方，只要平局，就是勝利。北方則不然，如果不能全勝，就不能維護統一。 所以南方的戰略就是這樣：一方面要頂住北方的進攻，盡量用戰場勝利來打擊北方的戰爭意志；另一方面要努力爭取對歐貿易通暢，維持外向型經濟的生命，同時利用歐洲紡織工業對美國南方棉花的依賴，爭取歐洲國家支持。南方如果能夠在戰爭初期在軍事上取得一定勝利，造成長期分裂的態勢，那麼也許歐洲還會覺得南方值得支持。 對北方來說，贏得戰爭是把握很大的事情，關鍵在於能否儘快撲滅叛亂，結束內戰，減小戰爭創傷，避免給歐洲列強提供攪屎的機會。所以北方的方針是：一方面要把優勢的人力物力儘快打造成強大的戰爭機器，一舉粉碎分裂勢力；另一方面要封鎖南方海港，絞殺南方外向型經濟，斷絕戰爭物資進口，遏制歐洲列強幹涉的意願。

▲1862年9月17日，安提塔姆之戰，南北戰爭中最殘酷的一日之戰

輕舟：主要是陸軍的數據，馬漢回憶開戰的時候在船上直接要求軍官表態，有反骨的南方軍官直接就被關起來了……

westevil：南方在戰爭初期表現出來在將領上的優勢，在我看來，跟他們的防守地位有關。東部Virginia 的河流，多為東西走向，成為軍隊移動的障礙，開闊連貫的陸地不多。因此東部地理有利於防禦的一方。同時南方是保護自己的土地，士氣自然較高。還有一個就羅伯特李本人真的很能打。

海軍基本完整留在北方了。

具體談到Grant 身邊將領素質低。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第一個，這是一支臨時拉杆子起來的軍隊，軍官資源嚴重缺乏。Grant 自己退役前是上尉，到新建軍隊里就上校團長起步，很快就准將旅長。他顯然沒有相應的經驗。這個情況是非常普遍的。第二，北方政府為了搞統一戰線和調動民意，任命了大量的政治將軍。比如Grant 手下的 McClernand，政客出身，因為嘴皮子厲害，差點把格蘭特擠走自己去打維克斯堡。第三，相對東線，西線本來也不怎麼受重視。精兵猛將自然先放在東線。比如麥克萊倫，本來在俄亥俄，後來去東線做總司令。Grant 自己本來也名聲很差。後來打得好，做了總司令，也就去東線坐鎮。

謝爾曼，本來站前聲譽不錯的。開戰後被委以東田納西方面重任。結果自己精神焦慮崩潰了。這樣的人跑到密西西比河方面去重新開始。這樣的人在當時看來顯然是素質有問題的。

▲畫作《和平締造者》，從左至右依次為謝爾曼、格蘭特、林肯、海軍上將波特

輕舟：馬漢那條船就沒有幾個選擇叛軍的。

G-6：格蘭特自己的軍事素質也不怎麼樣。農夫家庭出生，在西點成績全班十幾名，除了善於馴服烈馬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本領。畢業後去西部邊境服役嫌太苦，乾脆回家種田去了。

天生男主高大全：海軍實際上對軍官的忠誠度要求反而不那麼高，你軍官個人想去南方，開得走軍艦嗎？軍艦開走了，南方有多少可以保養維護的設施?就算有設施，軍艦被擊沉了南方有辦法補充嗎？海軍是對國力最敏感的軍種沒有之一。

blackgrey：海軍和陸軍對軍官有同樣高的忠誠度要求。聯邦的要塞即使在南方州的土地上也是聯邦的財產，聯邦的軍艦即使駐泊在南方州的港口內也是聯邦的財產，絕不允許投向分離州。輕舟網友舉例的聯邦軍艦艦長把有分離傾向的海軍軍官禁閉起來恰是證明了海軍軍官對於國家的忠誠的重要性。

TSHT2012：美國的軍事傳統，文人治軍非常厲害，連帶正規軍發展受到極大影響。一直有段子，說喬治華盛頓獨立勝利後急流勇退，沒有走上同期克倫威爾，拿破崙他們那樣的軍人獨裁道路，道德多麼高尚云云。但實際上，根據當時的邦聯條例，大陸軍甚至不是大陸會議徵召的，而是各州代表在會議上扯皮分配各州出多少多少物資組建的。華盛頓只是被大陸會議委任指揮。換句話，要是華盛頓有什麼想法，下面壓根沒人會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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