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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藍色多瑙河

文/郝加獻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小說:藍色多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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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城是一座新興的城市,山清水秀,當地的一位才子這樣形容和讚美她:像古典美人臉上的酒窩,盛裝著一湖聖水;一城美景半城綠,一城綠色半是水。

城西有一個偌大的健身公園,頎木參天,芳草萋萋,一帶清流蜿蜒而過,園內有籃球場、網球場、乒乓球場,以及各類健身器材。太陽在天邊露出半張紅顏,公園內,打球的跑步的扭腰的練劍的,人頭攢動。通身是汗的洪士心從籃球場上走出來。一個半小時的激烈運動,讓他筋骨舒展;贏球更讓他神怡氣爽。他健步走在綠草間的石徑上。

一個蹲在草叢中的穿綠軍裝的女人引起了他注意,一隻美麗的風箏在他的頭上飄呀飄呀,他緩步走向前去。

旁邊的一位姑娘沖他笑了笑,洪士心一眼看出她是鄉下來的,猜她是她的保姆。

你還好嗎?

是你?

還是那樣嬌美,還是那樣清秀,聲音依舊悅耳。

他們坐在了附近的石凳上。

洪士心斷續斷續地聽朋友們說起過,她很早就病退了,先是患的肝炎,出院後,沒多久又患了抑鬱症。丈夫鵬舉是某集團的老總,山南海北,天上地下,不能照顧他,——就是她住院,他也沒有看過他幾回,只好為她請了保姆,她領養了一個兒子,在上警官大學。她常常由保姆陪著來逛公園。

她總是穿一身綠軍裝。綠軍裝曾經風極一時,如今再穿它,有些異樣,招來不少好奇的目光;她不在乎。剛才,她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你好嗎?

你不都看見了嗎?

沉默。

閨女上大學了吧?

在上大二。

又是沉默。

聽說,你已經是大作家了?

哪呀,只是寫些「豆腐塊兒」。

喔,介紹吃的。

洪士心啞然。

想見馮力嗎?他可是CBA的國際級裁判,名哨呀!

馮力是洪士心的好哥們,他同她正經談過一段戀愛。據傳,馮力教她下圍棋,一個月下來,她也沒有弄明白頂和爬、關與沖的叫法與區別,就是手把手教給的拿圍棋的指法,也是過一會兒就忘。「道不同不相為謀呀!」馮力不止一次這樣說。

那,他很風光呦……我,誰都不想見。

鵬舉,可是大老闆了,還是那麼忙嗎?

忙,忙,忙著數錢。

又是沉默。

洪士心還聽說,她與鵬舉是經人介紹而成的,中國機械大學畢業的鵬舉相中了她清麗的容貌,沉穩的性情,她也滿意鵬舉的一表人才,風雅談吐,二人很快就組成了溫馨的家庭。

坐在夢中情人的身旁,洪士心仰天看雲,雲們或濃或淡,或粉或青,或疾飛或閑庭。地上的人看她們,是一道一道的風景。雲捲雲舒,隨風飄散。雲也人也,人也雲也……

健身園正在播放音樂的喇叭,轉換出《藍色多瑙河》。

這是洪士心最喜愛經常聽的曲子。

小說:藍色多瑙河


洪士心渴望大海,但他生長在北方的一個小山村,他沒有見過大海。他時常用胡思亂想來慰藉心中的渴望。驚濤駭浪,讓他熱血噴張;波平海晏,令他靜如處子;他著迷於五光十色的海底世界;他好想探究神秘莫測的百慕大,北緯23度。可生活並沒有提供他見到海的機會,只是給了他一個實實在在的湖。位於市郊的一隅,湖的東南是田園,周圍有如蓋的樹,傲岸的楊枝,依依的垂柳,春日吐艷的桃李,五月噴香的槐花。附近是洪士心所在工廠的集體宿舍。湖邊經常可以見到一個孤寂的身影,那就是洪士心。樹蔭下,湖光里,他漫遊,遐想,看書。

這又是一個萬籟俱靜的夜晚,星星飄落湖中,洪士心在「讀」他們。不知過了多久,他無意識地撥動了手中的「詠梅」牌袖珍收音機,裡面流出音樂,「《藍色多瑙河圓舞曲》,約翰·斯特勞斯作曲」,他感覺有些異樣,他的心似乎被什麼緊緊攫住了,可又難於表達,一時熱風,一時清流,又像是被拋進了波濤洶湧的大海,起起伏伏。樂曲在一陣急風驟雨的狂歡中結束,洪士心還沒有走出來,他像放過電影后往回「倒片兒」一樣,用他可憐的音樂知識,去分辨音樂中的大號、小號、大提琴、小提琴……他失敗了,他根本不懂「小蝌蚪」(五線譜)或「1、2、3」,也就是說,他沒有聽懂《藍色多瑙河圓舞曲》。他感到沮喪,他默默地離開了小湖。

當他再次來到湖邊,已是一個輪班(9天)以後了。他剪著雙手,頭時而垂下,時而仰起,口張開閉合,一個個音節跳向了湖中:

……

昏暗的日子

她動晃

一個個巨大的問號

她咄咄目光

我嘗試 找到

我自己

我自己?

什麼樣的「我自己」?

洪士心又「天馬行空」了。

是那個在母親的懷抱里抽搐、奄奄一息的嬰兒么?是那個挎著籃子,跑遍小山村的山崗,田野,拾柴挖菜的孩子么?是那個歪著頭,瞪圓了眼睛,聽老師講海的故事的少年么?是那個口袋裡裝著紅本本,手架著老師胳膊,按住老師頭的「革命小將」么?是那個被《安娜·卡列尼娜》拽在臉上,流下殷紅的血的「小流氓」么?是那個高考失敗,把鋪蓋搬進工人集體宿舍的「學徒工」么?……

洪士心不但在想「我自己」,他還想到了一雙眼睛,裡面蓄滿憂鬱。他似乎「迷」上了這種憂鬱,他想讓自己的詩作《湖光》去探探另一面湖的深度,去化解裡面的憂鬱。

她叫白婧。

她也是與洪士心一起入廠的,只是分到了另一個車間。

她常常靜坐在姐妹中間,聽她們說笑,看她們打鬧,說笑到妙處,她也附之於淺淺一笑,姐妹們的打鬧危及了她,她便搖動柔弱的雙臂作一掙扎的模樣,過後,又靜坐,聽任她們的說笑,打鬧。她的眉宇間有著幾縷淡淡的愁絲;她的眼睛中瀉出似乎能夠洞穿人心底的光,卻很快遊離了,她似乎害怕光的反射。

她常常穿一身綠軍裝。

那天,她突然收到了洪士心的《湖光》;她從未有過的慌亂,再也不能夠靜坐在姐妹中間了,她坐在了東大橋的電影院中,身邊沒有一個熟人。銀幕上正在放映《青春萬歲》。對著那群四季花開的少女,她暗自垂淚。她有著與影片中的蘇寧相同的經歷,——招工時,她被招工的主管姦汙了,更不幸的是,蘇寧還可以將隱痛說與閨友楊薔雲,而她則不能。她背地裡,以淚洗面,除此,她還能夠怎樣?

她根本不知道,《青春萬歲》的主題音樂是《藍色多瑙河》。

《湖光》提到了《藍色多瑙河》。

她更讀不懂《湖光》,她簡單地理解這是一個男孩子寫給女孩子的「情書」,她的耳邊想起了奶奶的話:「不要多言亂語,要行得正,走的直,三條道走中間。」她眼前閃爍著女工主任殷切的目光,她明白,主任喜歡她,並對她寄予厚望。懷揣著《湖光》的白婧在無助中,竟對主任充滿了依賴;她把《湖光》交給了主任。

呵,呵,你真是書生意氣!枉為他人作笑談。

看咱哥們的!

馮力與洪士心的酒後豪言,成為了「現實」,馮力、白婧開始「戀愛」。

她特別關心我吃早飯,馮力見了洪士心,面露得意地說。

他們一起去體育館看籃球。

馮力與周圍的球迷侃侃而談。

「怎麼還不開演呀?」白婧有些坐不住了。

「是開賽。」馮力小聲更正著。

半場休息時,白婧又問:「為什麼,同樣撇一個球,怎麼分數不一樣呀?有2分的,有1分的,還有3分,4分的?」

馮力臉一陣紅,一陣白,小聲對她說:「回去,我再給你講。」

場館裡面的廣播放起了《藍色多瑙河》。

你聽過《藍色多瑙河》嗎?

馮力沒有撿茬兒,起身說,我給你買點飲料去。

馮力決定與她分手,他把白婧約到了宿舍,舍友被他打發走了。二人相對無語,馮力試圖地挨白婧坐近一些,並趁機拉住了她嬌小的手。白婧有些不情願,但沒有著意抗拒。

我們交往這麼長時間了,你從來沒有主動過,是不是你對我不滿意?

沒有,挺好的呀!

那為什麼不喜歡我親近你呀?

還要怎麼親近?

這樣……

白婧驚恐起來,突然用力掙脫馮力的手,逃也似地飛出了房間。

白婧的新婚之夜。新房溫馨而雅緻,柔和的燈光,低回的音樂,使兩對新人異常的秀美。

放一曲《藍色多瑙河》吧。

白婧對丈夫鵬舉說。

歡快、優美的《藍色多瑙河》在新房裡流動起來,彷彿春天的微風吹拂著青嫩的草。白婧心中最柔弱的地方,也似乎被吹動。要不要說出自己的秘密?他真的愛我嗎?總是要跨過這道坎兒的。白婧慢慢脫去外衣,——按她的意願,她是要穿綠軍裝的,但最終順從了鵬舉的意見,穿了西服,——著一身粉紅色,上了新床,慢慢平躺了下來。充滿激情的旋律如美麗的河流一般,跌宕起伏、奔流瀉出,漸漸地走進一種充滿詩情畫意的寧靜。我是真心愛你的,我真誠的為你獻出我的「初次」。圓號在小提琴碎弓的襯托下吹出主題動機,猶如黎明時的曙光在撥開河面的薄霧,喚醒沉睡的大地。

原諒我好嗎?我不行。我們可不可以……

偉岸的鵬舉在床前舉止猥瑣。

衝天的巨浪飛速地濺落下去,冰峰在烈日下轟然坍塌。白婧富有彈性的身體像散了架一樣,鬆弛而無力,癱軟在了新床上。

太陽掛在灰濛濛的空中,緩緩地移動著。

真的是歲月洗去了我想像中的美麗嗎?

她是我們三個男人的一個傳說吧。

洪士心輕輕嘆息,望著白婧漸行漸遠的背影。

小說:藍色多瑙河


(圖片來自於網路)

【作者簡介】郝加獻,北京密雲人,自由撰稿人。長期致力於文化散文的創作。長篇歷史散文《曠世名園圓明園》榮獲紀念圓明園罹難150周年大型徵文優秀獎,20餘萬字的《中國散文》在《散文在線》連載發表。《我讀毛澤東詩詞》於紀念毛澤東誕辰120周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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