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那些讓我一見難忘的樹
作者 | 甘芬蘭
蘇大圖書館君，忙時翻書，閑時看花
又到了一年中秋葉最美的季節，春天的大自然里花兒是主角，秋天的舞台是留給樹葉大放異彩的時刻。在蘇州的這些年，與許多樹的結識印象深刻，記錄一些獨特的記憶片段，以紀念那些美好時光。
——獨墅湖秋景圖
01
有佛緣的樹。
七葉樹
（七葉樹科）：帶有佛光環的樹
今年春末，我和家人去石湖邊的上方山遊玩，下山後靠近出口處，遠遠望見一棵高過屋脊的大樹，樹冠闊大，高凌於檐瓦之上，幾乎將整個屋宇籠住，尤其讓人矚目的是那樹身綴滿的狀若白塔的花，是我從未見過的，十分好奇那是什麼奇特的樹呢？於是繞進一條濃陰遮蔽的小道，它彎彎曲曲將我們帶進了范成大祠堂，一棵身形高大的樹正位於祠堂前，非常具有儀式感，依據旁邊的樹牌指示，我認識了它的名字：七葉樹。
石湖的這片天地曾經是南宋初期田園詩人范成大的園林，他居於石湖，自號「石湖居士」， 石湖之於范成大，正像陶淵明的「栗里」，王維的「輞川」一樣，結成了不可分的關係，范成大愛這片土地，也關切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的《四時田園雜興》就是在石湖邊寫下的。如今，這故居位置僻靜，若不是七葉樹的導引，怕是我也不會在即將走出景區時又找進來，瞻仰了一番詩人。
——范成大堂前的七葉樹
這棵庇佑范成大故居的七葉樹，形態威儀，花帶佛光，也許冥冥之中正是庇佑歷史賢者的最好自然之子。仰頭左右拍照，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略微低些的樹枝，仔細打量，由七片小葉聚簇成的掌狀複葉，葉柄修長，這大概就是它得名的緣由。此時繁花滿樹，只能辨出花色潔白和塔狀花型，無奈樹身太高，墊起腳尖也只能看出這個大概。
過後某天經過高教區內的東延路，驚喜的發現一條七葉樹的行道，看起來是新植種的，樹身還小巧，任我上下拍照，花也給我看了夠。石湖邊的欣喜似乎穿城過巷，來到了獨墅湖邊。
02
無患子樹
（無患子科）：結出了佛果的樹
「無患」從漢語字面去理解，意為無憂無懼，是佛教修行所追求的一種境界，無患子目以此命名，興許就是這類樹木多半兼具佛性特徵。與七葉樹同目的無患子樹是我更熟悉的，家門口的仁愛路上一條道的無患子樹，是我的老友了。每天上下班走過這條路都要和它們會面，從春到秋，見證了它們樸實無華的花朵，享受過它們枝葉遮蔽下的清涼，賞析過它們璀璨金黃的秋葉，撿過果子戲耍，照片每季都拍，年年都有不同。
起初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樹。有一年我帶著孩子撿了一堆無患子的落果，也不知能做什麼用，拿回家後又洗又晾，洗凈的果子黑黝黝的，光滑可鑒，孩子看它們圓溜溜的就拿來做彈珠，玩他自創的戰爭遊戲。某天我在一棵樹下發現了它搖搖欲墜的樹牌，標註「無患子樹，又名菩提子」，於是突發奇想要做一串手串佛珠，興緻勃勃找來各種工具又鑽又挖，最後那一關卻卡殼了，圓溜溜的果子上怎麼也鑽不出穿線的洞來，最終找了一個好看的盒子把這堆果子收藏了起來，且當是對這佛果的珍視吧。
03
暗藏個性的樹。
喬木族裡藏著許許多多個性張揚的傢伙，有些像是人群中的行為藝術家，從氣質到裝扮都與眾不同；有些整體看起來普普通通，卻偷偷把個性小標籤貼在細微處，讓自己在大自然中彰顯出自我，鵝掌楸和榔榆便是如此，若是大家都像它倆，植物學家們分類起來也省事很多了。
鵝掌楸
（木蘭科）：葉型別具一格
我很晚才認識鵝掌楸，其實離我不遠、高教區的幾個校園裡都有，可能它們長得太高，我匆匆經過了許多次，一次偶然撞上垂下的低枝，才看清它的樣子，它葉子獨特的造型讓人一見不忘。互生的葉片鵝掌形，頗像舊時的馬褂衣裳，所以又被稱為馬褂木，高懸空中的鵝掌葉隨風飛舞，真像晾曬的馬褂衫。花朵也極為別緻，清新的綠色花萼，內輪花瓣綠中帶點金黃色，不媚不俗，很有花中君子的氣質。
04
榔榆
（榆科）：樹皮獨樹一幟
說到獨特，像在樹身上做了紋身圖案的榔榆絕對排得上名次。有一次在靠近園區樂活城的星塘路邊，遇見一棵樹皮斑駁似豹紋，姿態卻落拓不羈的樹，那股桀驁不馴的氣質在一排穩重的香樟樹列中非常出格，一眼就能把它挑出來。它的小葉片摸起來非常粗糲，葉紋清晰如繪，長著橢圓形的小翅果，中間圓肚子里裹著鼓鼓的果核，從皮到果，個性張揚，遇見了你自會記得它。
05
會唱歌的樹。
加楊
（楊柳科）。春天，去臨近文景路的一條小道看綉線菊，一長排加楊整齊列隊在粉團一樣的綉線菊們身後，青春雋逸的身姿幾乎要觸到雲彩，柔情婆娑的綠蔭環伺左右，極盡呵護著身下的白粉團花，從這高挑與嬌小相依的一幕看過去，你簡直找不到比他們更盡職的護花使者。
秋天再去，時隔數月未見，綉線菊已然花謝枝萎。忠實的護花使者們儘管落葉飄零，腰桿卻依然挺直。一陣風來，他們突然即興演奏起激情四射的樂曲來，彷彿無數種器樂齊奏，似吟像嘯，聲響從天而傾。加楊密集生長的三角形葉片忽飛忽落，星星一樣的光線閃耀在枝葉間，微妙的光影變化，為這演奏會的效果很助了一臂之力，這聲勢和光影合計起來彷彿掀起了一場聲音的浪潮，要把樹下仰頭傾聽的人搖蕩起來，飄到雲空，又跌落凡間。
06
蘇州大學本部校園的古樹：美的集大成者
和這所高等學府過百年的歷史一樣，本部的樹很多樹齡過了百年，滄桑又巍峨，與校園的百年文化底蘊相互輝映，在年輕學子們匆忙往來的步履中，自然與人文融匯成為一座最具風格的蘇州園林，古老又年輕，內涵蘊藉又充滿活力。
漫步校園，每棵樹都值得駐足，它們形態各異，悠長的生命力熔鑄在樹皮斑駁的枝幹中、煥發生機的綠葉里。慢悠悠晃過去，看過去，此時任你再焦躁的情緒，也能漸漸平緩下來。人的歲數並不能直接成為你尊重的理由，有時候老者一個毫無素養的行為會讓人原本禮讓的心情失望透頂，樹木卻沒有這種偏失，越年長的樹，越有時光沉澱下來的尊嚴和威儀，即便傷痕纍纍也令人敬畏。
有一年旅行途徑西北的一個小城天水，一位學識淵博的長者特意為我們介紹城中上千年的古樹，說天水城的名木古樹目僅次於揚州，名列全國第二，這是天水最深厚的自然底蘊。後來漫步天水城，隨處可見的參天古木，似乎消融了這座小城的許多喧鬧和庸常，也成為記憶中深刻的一幕。江南小城蘇州也有這種優勢，除了草木蔥蘢，更兼流水繞城，草木和水一起滋養著這座城市，蘇大校園更是得天獨厚留存著如此多種的古木，容我們日日親近，的確是這個江南小城的福祉。
——天水的千年古樹
附註：
原本擬定了一個更適合這篇小文的標題：獨墅湖邊，那些讓我一見難忘的樹。我生活、工作的軸心挨著湖，我的日常觀察範圍不大，基本就是繞湖邊的這片土地，然而因為石湖邊的那棵七葉樹讓我記憶如此深刻，蘇大本部的古樹又是如此不能割捨，不得不將題目擴容了，範圍並沒有涉及整個蘇州，為避免文不對題，是以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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