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溫州：民間融資如何不再「摸黑走夜路」

首發：11月23日《新華每日電訊》調查·觀察周刊

作者：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謝雲挺

2013年3月6日，一位客戶正在國內首家民間資本管理公司——溫州甌海區信通民間資本管理股份有限公司等候辦理業務。新華社記者黃宗治 攝

改革開放讓溫州成名，也讓溫州從貧窮落後走向富裕發達。民營經濟支撐著溫州經濟，是溫州最大的特色。

回看溫州40年民營經濟發展的壯美過程，不難發現，民間借貸扮演著重要角色。改革開放初期，當時銀行金融體系不對「個私民營」開放，星火燎原的溫州家庭工業，就是靠以血緣、親緣、地緣、業緣等社會關係為基礎的民間借貸發展壯大的。

民間借貸又稱「民間信用」。是建立在信用基礎上的民間資金融通行為。儘管後來大銀行也可以給民企貸款，但是，銀行金融體系主體構架並不是針對中小企業設計的，中小企業想得到貸款並不容易。而活躍的民間借貸市場，成為量大面廣的溫州中小企業解決資金需求的重要渠道。

記者調研注意到，溫州民營經濟發展表現搶眼的這30年間，當地多數家庭和個人都參與了民間借貸，數千億規模的民間借貸有效融通，驅動著溫州經濟的發展。

然而，民間借貸又是一把雙刃劍。由於長期遊離在灰色地帶難以監管，存在不少亂象。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後，一批前期高負債擴張的較大型民營企業主因資金鏈斷裂「跑路」，並通過互保鏈、供應鏈、相互借款等鏈條不斷擴散和蔓延，最終導致溫州民間借貸風波集中爆發。風波重創了溫州整個民間借貸市場的信用體系，民間借貸市場急劇萎縮與冰凍。

失去了民間借貸市場渠道，高度依賴民間融資的溫州中小企業「失血」。溫州民營經濟一度跌入低谷。近些年來，通過地方政府全力紓困多方施策，民營經濟已出現向上向好態勢，但要重振雄風仍然乏力。

記者長期關注溫州，經深入調研發現，近年來溫州民營經濟難以勃發的痛點是大量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抓住主要矛盾，推動與民營經濟有著內在聯繫的民間借貸市場健康發展，是溫州民營經濟再創輝煌的重要出路。研究破解促進民間借貸市場健康發展之道，不僅對溫州至關重要，而且對全國的金融改革和經濟發展也具有重要價值。

2012年3月，國務院批准溫州設立全國首個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溫州政府積極探索民間借貸市場健康發展之道，其中一項關鍵舉措就是推行建立民間借貸登記備案制度。在全市各地建立了12個民間借貸登記備案服務中心，希望通過登記備案的方式引導隱藏在「地下」的數千億民資早日實現「陽光化」，推動規範化的民間借貸市場構建，重振溫州民間融資活力。

2013年3月6日，客戶正在國內首家民間資本管理公司——溫州甌海區信通民間資本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洽談投資業務。新華社記者黃宗治 攝

記者調研認為，實施登記備案的路子如果順利推進，可以解決民間借貸長期「摸黑走夜路」存在的系列問題，增強防範和化解金融風險的能力。但問題是，許多當地民間借貸人不願配合政府登記備案。為什麼少有民間借貸資金進入登記中心平台?記者經調研分析發現，這主要是因為借貸人普遍有三大心理:

一是怕財外露，借貸雙方都不希望自己的資產信息被任何機構記錄。

二是怕政府收利息稅，人們擔心借貸活動登記備案後要繳利息稅。

三是認為登記得不到利益，如實登記所得到的收益與不進行登記並沒有多大差別，因此願意登記備案者寥寥。

2013年3月9日，市民在溫州民間借貸登記服務中心諮詢借貸業務。新華社記者王定昶 攝

記者認為，溫州通過登記備案引導民間借貸「陽光化」的路子完全正確，但辦法還不到位。建議配套建立民間借貸「信用權證」制度，或能強烈吸引廣大民間借貸人積極主動進行借貸登記備案。

主要思路和做法是:

一是借鑒房地產的房屋他項權證思路，設計一種民間借貸專用的「信用權證」。在民間借貸活動中，借貸雙方除了簽訂借貸合同外，還需辦理「信用權證」。「信用權證」作為一種信用憑證，可由政府指定機構，如溫州各地的民間借貸登記服務中心，向民間借貸交易出借方(債權方)開具，並由債權方持有。「信用權證」需載明交易時間、雙方姓名、順序號、金額、利息、還款日期等相關權利義務內容。政府指定的機構應同時記錄相關信息。

二是修改已頒布施行的《溫州市民間融資管理條例》，增設法院優先處置持有「信用權證」的民間借貸糾紛，以及按「信用權證」的順序號排位處置借貸糾紛等相關條文。

三是政府依法規定，「信用權證」施行之日起，所有民間借貸者都要到當地登記服務中心辦理「信用權證」。明確辦理「信用權證」者，若出現借貸糾紛法院優先處置。若同一起借貸糾紛涉及多個債權人，法院按照債權人的「信用權證」順序號排位受理糾紛案件，並以順序號優先保障排位在前的債權人的賠償。政府同時明確借貸人登記備案按慣例不收利息稅。並且，將政府規定通過當地媒體廣為宣傳，做到家喻戶曉。

政府如果推行「信用權證」的制度創新，則有望吸引廣大民間借貸人主動備案，其原因在於:通過登記備案，民間借貸人可以得到實質性的利益，尤其是借貸安全利益。在遇到借貸糾紛時，法院若能優先處置有「信用權證」的關係人，以及按登記「信用權證」前後順序進行受理和賠償，又讓廣大借貸人意識到，早登記早得「利」，晚登記晚得「利」，不登記難得「利」。

記者調研認為，通過「信用權證」制度創新，推動民間借貸登記備案，可以走活重振溫州民間借貸市場這盤棋。最近，溫州又獲批創建新時代「兩個健康」(推動民營經濟健康發展、非公有制經濟人士健康成長)先行區，為溫州繼續勇當「探路者」創造了更好的改革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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