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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更新,我們在上海做了一本《新華錄》| AssBook×三明治

來自「2018城事設計節|美好新華」內容共建方「三明治」。








我們生活的街區里埋藏著多少故事?





三明治在2018年經歷了兩次搬家,從我們最早五原路的小房子,來到欽州路,最後在年末的時候落扎在了建國西路上。每個地點都是一個新的據點,會勾連起我們對於當地的「探索」。




對我們來說,工作地點並不只是一幢外表光鮮的大樓里的小隔間,工作地點深深聯結著我們的生活。




最早在五原路上的時候,我們有「五原路街坊群」,採訪了這條富有文藝氣質的小馬路上那些獨立店主們的故事,有果簍、蒙咖啡、Spicy Moments……2017年,這些故事最後被集結出版成為一本關注在地街區的MOOK《三明治:我們與我們的城市》。我們還串聯起整條馬路的故事,以街道為名,舉辦了五原市集,在周末兩日前吸引了許多原本對這條馬路不甚了解的人來到這裡遊覽。




2018年,我們和「AssBook設計食堂」與「大魚營造」合作,將對上海街區的關注投注在新華路上。

通過記錄社區中各種年齡、各種職業、各種生活方式的個體的故事,展現新華街區包容、共享的新社區文化。

同時,我們期待能夠通過繼續開展寫作工作坊,發掘社區中的每一個人都有機會成為社區生活故事的記錄者。







支持單位


新華路街道



聯合出品


大魚社區營造發展中心


AssBook 設計食堂 、三明治



主編

 _ 

金靜


撰稿

 _  

蘭蓮超、萬千、小山、黃慧、


顧衍、尤揚、康一、何嘉、或或、


金靜、武欣


責任編輯

 _ 

萬千、或或


視覺設計

 _ 

Hymn 黑米


封面照片

 _ 

奇奇


攝影 _ 或或、奇奇


故事地圖插畫

 _ 

許靜




我們也將這些故事出版成為一本關注社區的在地獨立雜誌《新華錄》。

這個地方的故事,還是要交由在這裡居住、生活著的主人公們來講述:







文 | 萬千




Anjo的微信里有一個群聊,名稱叫做:法華鎮路女孩。法華鎮路位於上海新華路街區,不長。有人給這條馬路寫過這麼一段介紹:「東起淮海西路,一拐一轉就到了番禺路口,路面稍稍寬了些,一直到了楊宅路,以為是盡頭了,沒料到一轉彎又可以往前走,旁邊是新建的小區,入住的人不多,安安靜靜的,一抬頭時,延安西路上嘈雜的車聲人聲撲面而來,這才是到了頭了。從東走到西,慢慢悠悠的,也用不了半小時。」




微信群里的四位女生都住在法華鎮路上的同一個小區,時不時會串門,或者約著一起出去參加活動。上海剛入秋時,她們約著一起去天山公園野餐。她們按照入住法華鎮路的時間先後,給各自起了編號,Anjo是法華鎮路2號。




Anjo 現在還記得自己搬來法華鎮路生活的第一天,從計程車上下來,拖著行李箱,看見路邊小店的燈光,暖黃,聞見一旁小店飄來的各種香味。




這個家鄉來自西南邊陲城市遵義的年輕女孩心想,這一次她可以在上海生活久一點。








 01 法華鎮路女孩的生活日常 




Anjo的家裡不大,兩房一廳、帶小陽台,她和另外一個女孩一起合住。

在這個小小的天地里,可以找到這個年輕女孩生活里喜愛的一切:藝術畫的冰箱貼、啤酒、鹿晗手幅……

客廳的一面牆壁上留著一個圓形的洞口,據說是當時租房時,房東問需不需要留下電視機時,被室友搖頭否定之後留下的遺迹。對於年輕人來說,電視機早已不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了。




和自己那個比較「宅」的室友相對比,Anjo在周末的時間更愛出去,看展覽、看演出、聽脫口秀開放麥表演等等。「我的演出票已經買到明年一月份了。」她說。




Anjo是一個平時很少吃外賣的女生。所以她對於居住環境的要求里,很重要的一條是,周圍要有一個她滿意的買菜的地方。而法華鎮路正有市井的這一面,在家對面的馬路上,有晚上開到很晚的果蔬店,即使下班回來,也可以買到新鮮的食材。




「還有,從法華鎮路轉到楊宅路上,有一家賣魚丸的店,那家的魚丸非常優秀。」說到好吃的,Anjo的語氣變得興奮起來。




恰好她室友也愛做飯。兩人有時候會邀請朋友來家裡做客,吃一頓豐富的晚飯:四菜一湯,還有切好的飯後水果。為了拍照發朋友圈,還會用心地在桌布上撒點乾花,配上紅酒,記錄下這一刻。





當然,家附近也有不少好吃的地方,比如說,上海的「老字號」秋霞閣,店裡的熟食很有名氣,經常有人在窗口排隊。還有在她們不願做飯的日子,就經常點的外賣,一家叫做「粉家」的螺螄粉店,連廣西室友也覺得味道正宗。




在上海找到第一份工作之後,Anjo和朋友去了附近一家叫做「啤酒阿姨」的精釀啤酒店慶祝。這家店鋪也很出名,店內三面牆擺滿了立式冰櫃,一共有超過5000 種來自世界各地不同品種的精釀啤酒。Anjo之前經常從店門前路過,但是沒有進去,覺得店內的啤酒售價還是有點貴。前幾個月剛來上海,還沒有找到工作的她,只能遠觀。在拿到工資之後,立即想到去「拔草」。




除了吃的,說起附近值得去玩的地方也有很多,包括 livehouse 育音堂還有年輕人愛去「蹦迪」的酒吧Dada。2018年,在番禺路上還新開張了一個「網紅」地標,上生新所,園區里有書店、餐廳等商戶,周末的時候經常有很多人去拍照。Anjo說她愛挑非周末的時間去那玩。




後來,「法華鎮路女孩」群里的4號女孩因為工作原因決定離開上海回到成都。

Anjo她們在群里列了一個清單:離開法華鎮路之前你必須要做的七件事情。

其中就包括再吃一次「粉家」螺螄粉。




唯一對居住環境有點抱怨的,可能是房子因為位於老小區裡面,樓道破舊,到了晚上燈光很暗。這和之前她在德國的生活有很大差別。但是其他的長處填補了這個不足,就目前來說,在法華鎮路的生活已經足夠讓她滿意了。








 02 只有住進來,才能認識不一樣的上海 


 



Anjo和上海的緣分要從更早一點開始說起。在德國生活了7年的她,專業是跨文化日耳曼學與對外德語,曾經在柏林給難民上過語言課。有時候她會在自己居住單元的大門上看到社區活動的告示,但是不常參加,「我很懶,有時候只想說中文,休息的時候不願意花很多時間和德國人打交道」,Anjo說。




2017年決定回國,一開始並沒有打算來上海發展。偶然在朋友圈上看到了自己現在的室友依蔓正在發布招室友的信息,想到先來這裡居住,再找工作也許更方便。於是沒有太多猶豫,直接就付了一個月押金。她現在還記得自己和舍友第一次互加微信聊天的日子,是那年的情人節。




雖然在此之前,她沒有在上海長期生活過,

但是從很小的時候,這個西南地區的女孩就夢想著能夠考進復旦大學,生活在像是王安憶、陳丹燕這些作家筆下的街區里。




14歲那年,她和媽媽約定如果自己在一次考試里考到第一名,就可以和朋友一起去上海玩。可是後來只考到第二名,但還是獲得了一趟長達半個月的上海之旅。兩個初中女生一起,坐了35個小時的卧鋪火車來到這個地方。在那半個月里,她去了外灘、去了復旦大學、去了八萬人體育場看足球賽……對這座城市有深切的好感,並且立下了大學要來這裡念書的目標。




只不過後來,願望沒有成真。Anjo來到重慶讀大學,學習德語,後來去德國念書、工作。2014年的時候,回國,在上海停留了幾天,突然覺得自己不喜歡上海了。在陸家嘴、在人民廣場,感覺到人很多、很嘈雜。因而,在2017年,終於決定從柏林回國生活後,她其實並沒有把上海作為自己首選的要來生活的城市。




剛來上海的前五個月,她一直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也猶豫徘徊過一陣子。後來,她發現自己一直在關注的機構有一個職位有空缺,立即申請,最後很順利地入職了,從事和德國有關的公共文化教育。如果一定要說,也許得到自己的「dream job」是Anjo搬進新華路街區後,發生在她身上最欣喜的改變之一。




但是生活里更多的小事,讓她明白,

原來只有住進來,才能認識不一樣的上海。

童年時期只在書里讀到的王安憶筆下的市井生活,現在成為她每天的日常。










文 | 蘭蓮超




新華路上有一家川麵館,從那裡路過,你經常會看見一個瘦高個兒男子坐在店門口敲擊一種怪異的樂器,像一口大鐵鍋,帶點飛碟的影子。他慣常是一身運動裝扮,把腦袋藏在一頂棒球帽下面,看不清表情,撩起一半袖子,雙手輕盈地拂過「鐵鍋」表面,空氣里蹦出一種節奏,靈動又活潑。瘦高個兒旁邊還坐著一條黑狗,眼神凌厲,警覺地打量著周邊所有人和事,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不過要是你喊上一聲「小馬」,黑狗馬上就咧著嘴搖著尾巴湊上來了,它的名字是能迅速與這對組合拉近距離的暗號。小馬的主人也是這家川麵館的老闆,因為姓賈,大家都管他叫「賈老闆」。賈老闆來自成都,三年前開了這家「六樘門麵館」。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賈老闆大學畢業後從家鄉四川被分配到上海工作,黃浦、楊浦、徐匯、閘北、嘉定……他把自己在上海「混過的場子」一一數過來,最後落在了「長寧」。

在這個片區,他才開始有了真正意義上屬於自己的第一份事業。不是麵館,而是一間酒吧。

酒吧開了十年,到今年才徹底關閉。




「做不動了,太辛苦了遭不住,天天熬夜,天天喝酒,早上6、7點才下班。」現在麵館賈老闆的日子就愜意多了,上午10點左右他從家裡出發遛著小馬到店裡來,沒事的時候就一人一狗坐在門口看人來人往。





 01 心不死的搖滾老炮兒 







酒吧關門還有一個更關鍵的原因是找不到好歌手。賈老闆對音樂有要求。




這從「六樘門」的店內設計也能感受出來,一進門的右手邊牆上掛滿了樂器,電吉他、簫、笛……而Chuck Berry、Bob Dylan、Kiss樂隊的經典復古海報被他裱在相框里,放在二樓小閣樓的牆面上。客人坐在一樓吃面,稍稍抬起頭來還能發現一台小電視,播放著一些歐美音樂節目,背景音樂縈繞在這個小空間里,和豌豆面香混雜在一起,聽見跑堂妹子問廚房「冰粉兒好了沒得?」恍惚中還有一種重回蜀地的煙火氣。




賈老闆指著地上和牆上的專業音響,略顯得意地對我說:「這都是從酒吧搬過來的。」但語氣里卻流露出難以捉摸的失落。




他是個五十多歲的搖滾老炮兒,玩音樂的時間超過三十年,過去在樂隊里彈吉他也彈貝斯,樂隊人員都是流動的,這個自由的組合沒有名字,為了取名樂手們一道吃了很多飯。他小口呷了一口冒著熱氣的蕎麥茶,叭叭砸嘴說道,

「但是名字還沒想好,人就都散了。」




沒了樂隊的賈老闆現在自己換了個新樂器來玩兒,就是那口大鐵鍋,叫做「手碟」,誕生於瑞士,是一種2000年才被發明出來的打擊樂器。賈老闆大概一年前在網上看到一段表演視頻,被音色吸引,於是就自己上淘寶買了一口來,開始自學。大部分的練習都是在店門口的木製台階座椅上完成的,有時候一段solo時間長達7、8分鐘,這期間,路邊任誰走過,賈老闆都不會搭理,誰也不能耽誤他練習基本功。




一旦放下手裡那口鍋,他又會全神貫注地把視線投在周遭,眼神放空,有一種奇異、持重和權威的形象,偶爾他也會從自己的世界走出來,對身邊的人說,「

我想去種田養豬,過鄉野生活。

一定不會在這裡待下去。」別人問他那店要怎麼辦,他會很瀟洒地說,關了唄,還能怎麼辦?「會懷念上海嗎?」他揚起一側眉毛反問道,「懷念什麼?翻過去就翻過去了。」




 02 熱烈的四川面和人情味 








「六樘門」像是賈老闆為自己打造的「烏托邦」,裡面放上一切他自己的喜好和懷念。

二樓有一個堂食小隔間非常有特色,天花板上扎著五彩經幡,桌布泛著唐卡風。在店裡,有時還能看見一輛拉風的山地車。賈老闆喜歡騎行,2014年從成都騎車到西藏,花了整整一個月,他對西藏有情結,享受在路上的自由,所以要把這種氣息留在店裡。最近幾年他開始嘗試更多路線,從上海到武漢,上海到北京,上海到溫嶺……




在滬三十多年似乎從來沒能讓他真正停留,他變得越來越愛回四川了,食物是他無法放下的牽掛,「四川的面和四川的人際關係一樣,熱烈。」今年4月他一口氣吃了十五個城市,廣元、綿陽、德陽、樂山、自貢、瀘州、江油……想看看家鄉的口水雞是不是還是一個味道,這趟回來以後他在店裡引入了新菜「綿陽米粉」。




最初決定開店只是因為一個很小的念頭——「想念小時候的味道」,準備開張之前他花了七年時間,到處「偷師」,正經的師父也是拜過的,學的是宜賓燃面。當時為了離定西路上的酒吧近一些,他把鋪面選址在臨近的新華路上,這裡不算什麼商業中心,附近也沒有大型購物中心,距離地鐵站還有些距離,但是勝在安靜,一條路上的梧桐樹整整齊齊,街上有些小飯館和隱秘的小店,營造的氛圍能讓賈老闆跨時空重溫家鄉特有的閑適。之後慢慢地這家小店的運營步上正軌,經營的方法,還是他自己的方法。




賈老闆很注意維繫「六樘門」的一種共享感。他和小馬常坐著歇息的木製台階,本來是專門開闢給帶著寵物光顧門店的客人們。他說美國的餐廳為了方便這類客人會在門口放置籠子,籠子上安裝探頭,探頭連接手機APP,客人在店內用餐的時候,通過手機時刻能看到寵物的動向。




裝修店面時,賈老闆也有類似的想法,但後來因為在中國買不到類似的設備而作罷。現在這個區域,放上草席墊,更多是飯後消食的客人或者旁邊車站等車的路人在歇腳。不過要是你依然帶著寵物來吃面,愛狗的賈老闆也是讓進的,但是一定會叮囑道,「看好它,別嚇人。」





店裡有一個小小的共享書架,掃一眼上面的書,捕捉關鍵詞就能感受到強烈的個人特色,大多關於四川飲食、音樂文化、單車騎行……同時混雜著中外文學作品,其中一部分書是賈老闆自己的,另外一部分是客人拿來的。除了吃面,他希望客人還能把這個川麵館當作一個喝茶讀書的地兒,點杯茶坐一下午。他特意添置書架是有原因的,麵館的前身是一家新華書店,雖然現在拆掉了,念舊的賈老闆還是想留住這個傳統。





 03 日本和上海的街坊們 




賈老闆有很多故事,如果你不停地追問他,他會告訴你一些,但永遠都不完整。你只能靠著零零星星的描述把他背井離鄉在上海三十多年的生活大致勾勒出來。他有過很窘迫的時候,窮得沒飯吃,睡過外灘,在大學門口擺地攤賣打口碟,第一天就被城管罰了五十塊。




煙圈從他嘴裡悠悠地吐出來,他重新點燃一支「中南海」,夾在手指間,還沒抽兩口就把火星摁滅在煙灰缸里,裡面塞滿了一堆只燒了一小截的香煙,「這個習慣你知道是怎麼來的嗎?」他突然抬頭問我。




賈老闆在日本待過兩年。那會兒他大學畢業後沒多久,還在國營單位老老實實上班,後來被所在的石油公司外派到福岡。比起國內清閑舒適的辦公室生活,他在日本的生活節奏很快,每天工作八小時安排得滿滿當當,他只能在上廁所的時候扒拉兩口煙。「抽煙只抽兩口」的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




到休息日的時候會有些開心的事。他記得在日本的社區里,幾乎每個禮拜天,附近的小區居民們都會一起在公園裡燒烤,街坊鄰居,老人小孩聚在一起,喝喝啤酒,聊聊天。但回國以後,他覺得很少再感受到這種人情味兒,現代都市生活,大多是關起門自己活。




小馬一兩歲的時候,賈老闆還活絡在附近的「狗友群」里,和有寵物的朋友們一起去安順路綠地遛狗,但後來因為草地打農藥,而且許多狗主人不清理寵物糞便,他就不再去了。之後他在新華路開了小店,但時間長了,難免和街坊之間產生一些小摩擦,這時候賈老闆有些喟嘆,「其實像在日本時那樣,建立起小範圍內的聯繫很好,

大家認識了,糾紛就少,平時遇到什麼事就會原諒過去。




他希望「六樘門」能成為這樣一個地方,有趣,又有點橋樑的意思,招待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最近他在籌備幾個活動,打算邀請一些喜歡音樂的朋友來店裡,做快閃演出,突然演5分鐘就撤,其餘人該吃吃,該回家回家。




說到這裡,賈老闆又精神抖擻了,他輕輕拍打著小馬,俯身凝視著它,臉上露出了豐富的表情,像是在徵求它的意見一樣,帶著少有的悠遠的友善,然後像自言自語一般說到他的這位老朋友,「七歲了,換算過來五十多歲,和我差不多大。」




對於現在的賈老闆來說,打碟,騎行,養養狗,就是他人生重要的三件事,似乎連開店都不大能排得上號。

臨近中午,賈老闆準備回家,他朝著小馬吆喝了一聲「回家吃飯」,然後威風凜凜地站起身,昂著頭往家走,他跟在小馬後面,一手拎著那口鐵鍋,一手拿著狗鏈,走得很快,逐漸消失在光線中。










文 | 蘭蓮超




每個工作日,騎著一輛黑色公路自行車從西藏北路出發,花上半小時,穿過幸福里,路過紅庄,然後駛上新華路。先嗅一口上海獨特的城市氣息,是建築設計師潘翼開始新一天的方式。




三年前潘翼換工作,公司在新華路上。逛夠了法租界的他逐漸在這個片區開拓自己的地圖疆域,

看建築對他而言就像考古,建築是岩層,被歷史牆紙疊加覆蓋,再由後人一層層把五顏六色的牆紙撕下來,露出真實的斑駁。





 01 解密新華路 




在新華路,「哥倫比亞圈」是絕對避不開的朝聖地,由西郊農田變成外國僑民的高級住宅,鼎鼎有名的匈牙利籍設計師鄔達克把自己的新居也放在了這個圈子裡。潘翼一圈又一圈地遊盪,靠著踩點還原出上個世紀的上海。




去上海影城看電影,他在影城斜對角發現一排亮眼的紅牆建築,鋼窗臘地,圍合式排列,好像很破敗,好像繁華過,是眼尖的設計師路過時忍不住會多看兩眼的新式里弄。這片紅磚清水砌築叫做「紅庄」,他用了一個時髦的詞來形容當年的住戶,「高級白領」,能用得起紅色黏土磚的都得是什麼身份呀?這是很富貴的標誌,只有很牛的房子才用得起。他豎起大拇指。




潘翼按捺不住好奇,跟朋友打聽「紅庄」的野史。那時的開發商從政府內部得到消息,這個不毛之地準備修路,於是搶先佔了地皮開始修房,鋪天蓋地做商業宣傳,結果地價一夜之間暴漲。「你要知道,這可發生在二三十年代,」談到老上海的奇聞異事,他的語氣里透露著說評書的興奮勁兒,「那會兒上海房地產的經營手段跟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




過去法租界是市中心,新華路是郊區別墅,兩者互相輝映形成一個小小的美式生活縮影

,人們白天在城裡工作,下了班就開車回到郊區的大house里住。在這個城外的別墅圈,潘翼摸著建築的年輪,依稀分辨出房子建造之初的階層圖底關係,附帶大四角院子的獨棟別墅是給更有身份地位的達官顯貴,聯排別墅的主人是往下再數幾層的新貴。就像一個解密遊戲。




光軋新華路是不解渴的,潘翼開始大面積掃街,兩周一次,選點連線,走的都是陌生的小馬路,最初是一個人,後來他呼朋引伴成了「掃街小分隊」的領隊,在上海看宗教建築,看石庫門,看現代soho。從建築造型、平面功能布局、細節美學,慢慢看到一磚一瓦背後的歷史故事,

他是時代解語人,建築是他的語言。








 02 「帶著枷鎖跳舞」 




八年前潘翼剛剛大學畢業,從成都來上海尋求一個答案。他想知道,

對於建築來說,形式、功能、安全性,哪個最重要?




2008年5·12汶川地震後,他和同學組隊參加都江堰地震紀念館設計競賽,當置身於城市廢墟之中,他突然對競賽這件事產生了懷疑。地震現場,有的小區完好無損,有的完全坍塌,並不是天災這麼簡單。




「我做建築最原始的願望是保護住在裡面的人。但我出來以後工作,很有可能跟他們一樣,僅僅出於商業目的,做出這樣不堪一擊的房子。」




他質疑自己的參賽動機,「我居然還想拿這件事做競賽,爭個名次,讓自己有名氣,把自己的勝負欲、虛榮心建立在那麼多死難之上。」回去後,他決定退賽。聽說同濟是以理性著稱的大學,畢業後他懷揣著一顆求問之心來了上海,雖然最終沒有進入同濟深造,但是因為這個機緣他留在了上海,

向建築業前輩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帶著枷鎖跳舞」的建築設計師,

在諸多的現實框架里摸索

自己的設計理念




無論在哪個城市生活,潘翼都花費了大量時間穿梭大街小巷,

與其說是看房子,不如說是看房子與人的關係。

念書的時候,他在成都逛寬窄巷子,看晚清老建築,去玉林西路的小酒館追尋文藝人士的蹤跡。小時候在家鄉呼和浩特,他對建築還沒有概念,只是靠著對世界的新鮮感,

用騎行來拓寬城市的邊界,理解人的居住環境。




潘翼是在大院長大的孩子,能走的最遠的地方是姥姥家,頂多就過兩條街,突然有一天他學會了騎自行車,於是就想看看呼和浩特的邊界在哪裡,一路猛騎,越騎越遠,騎到城市都沒有了路。第一天朝北,第二天朝東,第三天朝西,第四天朝南,他的腦子裡慢慢開始有了雛形,原來這個城市是這樣的。他出生在新城區,那裡是清朝軍營舊址,舊城區有大昭寺,附近的小街巷牆上有民國時期的艷俗壁畫,還有因為生意買賣聚集形成的回民區……








 03 城市裡的默契 




有人文痕迹的地方令他上癮。以這個標準來衡量,上海是值得著迷的城市。

在這裡,街道有活力,不僅有行人也有觀看者。




潘翼無數次穿越新華路,形容它的美是漫步型街道特有的美,你得走得夠慢,才能體會到它的美。自然樹木和人文老房子結合得剛剛好,沒有大都市的壓迫感。




「六樘門川麵館」是他回味成都生活的自留地,他經常會專程去點一碗面,飯後坐在店門口聽麵館老闆打手碟,看梧桐葉落下。潘翼也捕捉新華路上的居民默契。還沒有拆掉的電話亭,在過去是全小區的八卦集散地,人們手握聽筒議論誰家姑娘跟誰家小伙搞對象,到今天這裡與旁邊的配鎖攤鋪連在一起,成為社區居民的「安心點」。




就像簡·雅各布斯所著書籍《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中所描述的一樣,這些能給人帶來安心感的地方,往往是一個小區門口開得足夠久的肉鋪或者糖果店,它們或許還藏有其他便民的附加功能,比如供居民們寄存鑰匙,方便朋友取用。




在長時間的過程里,道路上會發生眾多微不足道的公共接觸,正是這些微小行為構成了城市街道上的信任。它甚至不必衍生成一種制度,而僅僅依賴人與人之間的默契而存在。




街區是神秘的,引誘他探索,縱使80%的時間都在走枯燥的路,看一些原本期待卻無比失望的東西,但就是因為尚存了20%的可能,就變成了值得,而這也正是潘翼掃街真正的樂趣所在。







《新華錄》現可在「大魚營造」和三明治線下空間「靈感商店」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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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建國西路691-1號2樓,近徐家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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