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裡的老人

文字:東方木

圖片:網 絡

製作:東方木

社會有愛，人間有情，請關注農村留守老人。

——題記

　　一場大雪過後，天放晴了，但山坡上、房屋上以及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仍舊堆滿了積雪。一群小孩嬉鬧著在空曠的禾場上捧著積雪追打，笑聲穿過冬日的陽光，傳出很遠很遠。

老人伴著自家養的大黃狗「王子」坐在門前的一張凳上，眯縫著眼看著那群可愛的孩子。他忽兒跟著孩子們一起叫喊，忽兒又摸著山羊鬍愣神地傻笑。「王子」見老人傻笑，也跟著「汪汪」地狂吠起來。

一團雪球拋成一道美麗的弧線，剛要砸到老人的身上，「王子」猛地一跳，擋住了那團雪球。雪球迅疾掉在地上，摔成了細碎的冰碴兒。老人「嘿嘿」地笑了笑，順手摸了摸身邊的「王子」。

　　這時，一個俊俏可愛的小男孩看見「王子」後，摘下戴在頭上的黑色皮帽，一路喘息著跑了過來。他一屁股坐到老人旁邊的凳子上，抱住「王子」的頭親昵了一下，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蕉，剝開皮後，送至老人嘴邊：「阿公，咬一口，好甜！」

老人張開滿是黃牙的大嘴，重重地咬了一口，然後翕動著厚實的雙唇。見老人吃得津津有味，小男孩問道：「好吃嗎？這是我爸爸從城裡帶來的。」老人鼓動著嘴巴不方便說話，只好一個勁地點頭。

小男孩將剩下的一節香蕉遞給老人，又從口袋裡拿出一根剝開，放進了嘴裡。老人和小孩一邊吃，一邊開心地笑著。「王子」坐在老人和小男孩身邊也不停地跟著「哼哼」。

一個婦人從隔壁的大門走出，見到小男孩後拉開嗓門叫道：「冬寶，快回家吃飯，你爸爸要回縣裡去了！」小男孩聽到叫喊，便將皮帽戴到頭上，抱著「王子」親了親，又跟老人打了聲招呼，便小鳥一般地飛走了。

　　玩雪仗的孩子一個個散去，空曠的禾場一下子顯得特別寧靜。老人吃完最後一口香蕉，用滿是老繭的手抹了一下嘴巴，然後把香蕉皮放在「王子」的鼻尖嗅了嗅，「王子」叼起香蕉皮，跑到禾場上嬉鬧起來。老人坐在哪兒看著「王子」開心地玩著，時不時又把目光游移到路上來往的行人。

也不知坐了多久，老人感到有些乏力，便想站起來。他剛剛移動雙腳，腳下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得有幾分酸麻，只好在凳子上挪動一下坐久的屁股。「王子」乖巧地跑了過來，緊傍著老人靜靜地坐著。

這時，那個叫冬寶的小男孩牽著一個壯年男子的手，後面跟著一個婦人朝老人這邊走來。婦人手裡端著一碗熱噴噴的飯菜，走至老人身邊後，將飯碗遞到老人手上，老人顫巍巍地伸出一雙瘦骨嶙峋的手接過飯碗。

　　「阿公，這是熱飯熱菜，你快吃吧！」那位婦人笑著說。壯年男子蹲下身來，從身邊攜帶的口袋裡掏出一掛香蕉，放在老人的腳旁，然後問老人道：「阿公，你兒子遠根回來看過你沒有？」老人扒了一口飯，看著壯年男子回道：「他早就帶信來了，說他要回來。」

壯年男子心生憐憫，又繼續問道：「那你怎麼不跟著兒子去城裡住？你一個人呆在老家好不方便，想吃都沒有人給你弄啊！」老人只顧吃飯，身邊的婦人幫他回了話：「阿公的兒子要接他去城裡住，可阿公捨不得這棟老房子。」

壯年男子看了看老人，便對身邊的婦人說：「荷花，要是這樣的話，你每天過來看看阿公，他想吃什麼，你就幫他弄點。我回縣城後要遠根回來一趟，想辦法把他接到城裡去。」壯年男子說著，沉重地嘆息了一聲。「人上了年紀，身邊沒有親人照顧，這不是造孽嗎？」

　　壯年男子說完，小男孩走過來對老人說：「阿公，等我送爸爸回來陪你玩！」說著，親了親老人身邊的「王子」，跟著大人走了。「王子」見小男孩走開，「汪汪」地吠了兩聲，站起來跟著小男孩走了一段路，又返身跑了回來，坐到了老人身邊。

冬日的陽光投射到老人身上，老人感到一些暖意。他把剩下的半碗飯倒在腳旁一個乾淨的地方，「王子」看了老人一眼，得到許可後，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老人一邊用手撫摩「王子」的頭，一邊想著心事。剛才壯年男子的一番話，使他愈發覺得兒子不在身邊的孤單。兒子曾三番五次地要他去城裡住，可這老房子怎麼辦？上半年老伴剛去世，嫁出去的女兒也很少來看他，如果真是這樣下去，說不定那天四腳一蹬，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老人這樣想時，昏花的眼裡滾出了兩滴淚珠。他想等兒子這次回來，一定跟他去城裡住，他也想看看城裡到底是啥樣子。老人這麼一想，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兒子還沒有等回來，老人卻病倒了。那是個十分寒冷的早上，一直陪伴在老人身邊的「王子」，揚起頭見老人靜靜地躺著一動也不動，「騰」的一聲蹦上床，「哼哼」地叫著，將頭緊貼著老人躺了下去。突然老人咳了一聲，嘴裡輕輕地說著想喝水。「王子」一聽，「撲」地跳下床，直接朝小男孩冬寶家跑去。冬寶正坐在堂屋裡看他爸爸帶來的小人書，一見到「王子」，高興地放下書，準備抱起「王子」玩。誰知「王子」狂吠了幾聲，然後用嘴叼起冬寶的衣服朝外走。冬寶心裡一下子明白了，便跟著「王子」來到老人床邊。冬寶見老人躺在床上，急忙撲上去喊道：「阿公，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馬上去叫娘來！」說著，飛也似的朝外面跑去，「王子」便蹲在床頭一直用眼瞅著老人。

　　約莫五六分鐘，冬寶和他娘小跑著來到老人房間，見老人很可憐地躺在床上，冬寶娘問他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老人沒有做聲，喉嚨里像堵著什麼東西，「噢噢」了半天，也沒有擠出一句話來。冬寶娘是個高大的農村婦女，見老人這樣，二話沒說，背起老人就朝鄉醫院跑，「王子」也緊緊地跟在後面。到了醫院，醫生馬上給老人作了檢查，突然發現有一口痰卡在老人喉嚨里。醫生弄了好半天，才把痰從喉嚨里摳出來，老人重重地放了一口粗氣，感覺似乎比先前好多了。可是沒過幾分鐘，老人又說胸口很痛，醫生懷疑老人可能是心臟有問題，但通過檢查，結果不是。鄉醫院的條件本來就差，醫生建議冬寶娘趕快把老人送縣城醫院去治療，擔心老人有心肌梗塞，要是這樣，問題就嚴重了。最後，醫生給老人開了點葯。

背著老人回到家裡，冬寶娘要兒子守在老人身邊，她馬上跑出去給冬寶的爹打電話，要老公馬上找到遠根，說他的父親病重，得馬上趕回來。可是老公告訴她，說遠根出差去了，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手機又關機，無法聯繫。

　　一晃，過去了一個星期。這天早上，冬寶娘趕到老人床邊給他喂葯，見老人不吃也不喝，問他話也不答應，冬寶娘急得直哭。到了傍晚時分，老人的兒子遠根帶著全家人終於趕回來了。然而，當兒子撲到老人的床頭親昵地喚一聲「爹」時，老人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一直站在旁邊抹淚的冬寶娘，有些緊張地將手伸到老人的鼻孔處，感覺沒有了出氣，再摸摸老人的手，還有點熱氣。於是，冬寶娘一邊大聲喚叫，一邊用手掐老人的人中，可是毫無效果。「阿公走了！」冬寶娘突然哭出聲來。兒子得知老人已經歸天，悔恨不已，馬上將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女兒和老婆拉到老人床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兒子不孝，出差回來晚了，你也該等我回來說幾句話就走啊，你怎麼說走就走呢？爹——」

兒子跪在床頭十分後悔，他早就應該把父親接到城裡去住，沒想到父親這麼快就離開了他。先前母親走了，如今父親也走了，這個家也許不會再回來了。從小就生長在這個家裡的他，對家已經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真要離開，還有點難捨啊。兒子想著哭著，哭著想著，全家人也跟在他後面一個個泣不成聲。

可憐那隻大黃狗「王子」，見老人一動不動地平躺在床上，跳上床圍著老人「汪汪」地狂吠，接著又發出「嗚嗚」的幾聲，聲音聽起來是那樣凄慘。整個房間里，哭聲、叫聲連成一片，久久回蕩在老屋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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