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持續造反千年的神秘組織：白蓮教背後的那些事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金陵物

公元1133年，南宋僧人茅子元自稱是白蓮導師，在江蘇吳郡創建了白蓮懺堂。

起初，白蓮懺堂主張念經懺悔、不殺生、不吃葷，後來「愚夫愚婦傳相誑惑，聚落田裡，皆樂其妄」，發展速度十分驚人，乃至被南宋朝廷重視而打壓，茅子元則被問罪流放。

到了元朝，蒙古朝廷同樣對這個異教邪說不感興趣，「禁白蓮社，毀其祠宇，以其人還其民」。

然而，在歷朝歷代的打壓下，白蓮教這個本不起眼的小小懺堂經過幾經發展，不僅從南宋至清都活躍在中國歷史舞台上，而且無論戰爭還是和平，它都扮演了重要角色。

一、元末：主導農民起義

元朝末年，蒙古族統治下的中國政治黑暗，民不聊生，加之土地兼并日益嚴重，農民被殘酷剝削，因此民怨四起。

等到修復黃河河道這個契機出現的時候，悲憤的底層農民也就揭竿而起，抗爭元政府了。

首先高舉義旗的是韓山童、劉福通。

韓山童白蓮教背景深厚，其祖父就曾因宣傳白蓮教、燒香聚會而被問罪，在修復河道期間，韓山童就「倡言天下大亂，彌勒佛下生」。

在結識劉福通後，二人更是大肆宣傳「彌勒下生」、「明王出世」，從而密謀起兵，「以紅巾為號」，是為紅巾軍，又因起義民眾多為白蓮教中人，大伙兒燒香拜佛，也稱作香軍。

公元1355年，韓山童死後，劉福通在亳州立其子韓林兒（即小明王）為帝，建立宋政權，成為反元起義軍的一面大旗。

另外一支白蓮教大軍是由徐壽輝的天完政權。

公元1351年，彭瑩玉、鄒普勝在薊州共推徐壽輝為下生彌勒佛，建立天完政權。

彭瑩玉是白蓮教的老幹部，宣傳教義多年，手下弟子眾多，鄒普勝就是他最為得意的弟子，二人是天完政權的主要領導人。

據統計，天完政權的紅巾軍中有18人是白蓮教教徒，鄒普勝、趙普勝、況普天、丁普郎、張普憲、史普清等等都是紅巾軍中的重要將領。

元末群雄割據之時，以上這兩支力量都未走到最後，但是他們對於朱元璋推翻元政府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即使朱元璋本人的嫡系部隊也多被白蓮教滲透，當年朱元璋帶著24騎脫離郭子興隊伍去開創基業的時候，這24人就多是白蓮教中人。

韓林兒這個大招牌也替朱元璋承受了元政府的大軍壓迫，讓朱元璋可以專心致志地經略江南。

可以說，元政府是被朱元璋打得屁滾尿流，但真正掀起反元浪潮的是白蓮教。

二、明朝：起義不斷

朱元璋建立明朝後，對白蓮教採取的是打壓政策。

朱元璋雖與白蓮教淵源不淺，但是一方面他在建國後任用的是劉基、宋濂、章溢這樣的大儒，他們對妖言惑眾的白蓮教並無好感；另一方面，白蓮教是一個難以遏制的民間聚眾組織，對於中央政府來說是一個禍患，一個不安定因素。

終朱元璋一朝，對白蓮教始終是採取禁止政策，甚至以法令的形勢寫進了大明律。

然而，被禁的白蓮教不僅沒有走向滅亡，反而愈演愈烈，並且始終與大明政府作對。

光是在洪武年間，就有薊州王玉二、胡廣王佛兒、福建彭玉琳、成都彭普貴等人都自稱彌勒佛，「燒香聚眾，謀為亂」。

此後的永樂、正統、成化、弘治、正德、萬曆年間都有白蓮教教聚眾作亂，從湖北、江西到四川、山西、山東乃至於京都順天府都難以倖免。

可以說，整個明朝期間，明文禁斷白蓮教，但白蓮教革命之火從未被熄滅。

嘉靖年間，白蓮教徒李福達更是掀起了一場震驚朝野的李福達案。

李福達出生於白蓮教世家，其祖父就是個「燒香聚眾，謀為亂」的人，早在正德年間，李福達就因預謀作亂而被流放，後來從流放地逃回，又與幾個徒弟舉兵造反，攻陷城池。

雖然這次造反失敗，但他再次僥倖逃脫，李福達是一個運氣爆棚的慣犯。

這次逃脫後，李福達改名換姓，不僅通過捐獻糧食當上了太原衛指揮，而且還傍上了武定侯郭勛，成為他的座上賓。

後來李福達身份暴露，被郭勛政敵告發，於是此案成為當年的大禮議的延續。

郭勛、桂萼等人和嘉靖帝站在一起，對當年支持「繼嗣」的人一網打盡，包括刑部的顏頤壽、王啟，都察院的聶賢、劉文庄，大理寺的湯沐、徐文華等人都被下獄問罪，導致司法部門大地震。

此外，還有賈泳、張仲賢、劉琦、汪元熙、李璋等共五十餘名大臣受到牽連，搞得朝臣人心惶惶；李福達則神奇地官復原位，善始善終。

總的來說，此案由李福達而起，但歸根結底是嘉靖帝與郭勛、桂萼打擊異己和對仇敵的瘋狂報復，從這一方面來說，本來是白蓮教反賊的李福達提供給了嘉靖一個很好的借口，倒是幫了嘉靖一把。

同樣在嘉靖年間，山西重鎮大同還發生了朱充灼之亂。

朱充灼聯合「自稱真佛出世」的羅廷璽、「自稱第九祖師」的王廷榮以及李紀、張淮等白蓮教教徒，打算與塞外的小王子互通往來，圖謀不軌，但不幸事發被殺。

此外，大同這個白蓮教徒聚集地還發生過蕭芹、丘富、趙全、李自馨等叛亂，他們有的攻陷縣城、殺害百姓，有的如趙全、李自馨甚至投靠蒙古人，屢次侵擾邊境，成為大明禍患。

三、清朝：九年大起義

清朝時期的白蓮教同樣掀起了農民起義浪潮。

乾隆後期，白蓮教教首劉松謀反被殺，其子劉之協以及教徒宋之清、王三槐、冷天祿、冉天元等一大批人員揭竿而起，導演了一場為期9年、席捲大半個中國的戰亂。

康乾盛世的背後，是逐漸崛起的地主階級，他們兼并土地，剝削農民，致使一大批底層農民無地可耕，只好拖家帶口離開家鄉，往他處謀生，是為流民，特別是來到川、楚、陝邊境的流民數量多達百萬。

這些人成為白蓮教主要宣傳對象，在「有患相救，有難相死，不持一錢可周行天下」的平均主義的宣傳倡導下，一批批流民成為白蓮教教徒。

加之清政府追捕劉之協甚急，凡是「不遂所欲，即誣以邪教治罪」，於是「官逼民反」，大批流民奮起反擊。

嘉慶元年，湖北人張正謨、聶人傑率先起義，此後一發不可收拾，襄陽的王聰兒、姚之富，四川的徐天德、王三槐、冷天祿相繼起事，「概以白巾裹首」，是為白巾軍。

最初的起義軍戰鬥力十分強悍，清政府「先後徵兵數千，皆全軍覆沒」，但是這些起義軍互不統屬，各自為戰，打贏了也沒能更進一步擴大戰果，這給了清政府各個擊破的機會。

在被清軍痛打幾次之後，白巾軍不得不展開游擊戰術，「不迎戰，不走平原，唯數百為群，忽分忽合，忽南忽北」。

特別是首領冉天元採用圍城打援、誘敵伏擊等戰術，同時利用蜀中地形優勢，給了清軍沉痛打擊。

嘉慶帝不得不調兵遣將，四次換帥，採用「築寨團練」，推行保甲制度，採取堅壁清野的戰術，在兵源、糧食方面從根源上斷絕白巾軍的命脈，才根本上打擊了白巾軍。

直到嘉慶九年，最後一位白巾軍首領苟文潤被殺，歷時9年的白蓮教起義才宣告結束。

白蓮教起義將清政府從康乾盛世的美夢中打醒，是清朝由盛轉衰的轉折點。

在鎮壓起義過程中，清軍的腐敗無能暴露無遺。

據統計，九年里清政府共耗資兩億兩白銀，相當於五年的國庫收入；清軍動用數十萬軍隊，十餘名提督、總兵以及四百餘名中級武將陣亡，乃至「新起之賊實多於剿除之數」，最後還是通過地方團練才解決問題。

從元末至清中期，白蓮教幾乎沒有安分過，他們借「彌勒下生」犯上作亂。

對於統治者來說，無疑是要徹底剿滅的亂臣賊子；但對於白蓮教本身教眾來說，他們中的大多數又都是底層受剝削的老百姓。

每次的白蓮教起義都是和流民聯繫在一起的，當政治黑暗、土地兼并的時候，他們揭竿而起，更多的目的是為了建立一個理想的平均世界，但是他們的起義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

從南宋開始，白蓮教教義就被世俗化，很容易被大眾接受，也因此白蓮教的發展從來都未被真正禁斷過。

但也正是因為教徒們多以平均世界作為自己的理想，這種理想是不現實的，沒有一個成熟甚至是成型的綱領來指導，他們的失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參考資料：《明史》 、《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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