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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作文書扔了吧!《三聯》主編教你寫作之道

《三聯生活周刊》封面。

一份雜誌和一個人一樣,也有自己的性格與調性。

比如《三聯生活周刊》(以下簡稱《三聯》)的前身《生活》周刊。1925年創刊的目的是,「每星期乘讀者在星期日上午的閑暇,代邀幾位好友聚攏來談談,沒有拘束,避免呆板,力求輕鬆生動簡練雅潔而饒有趣味」,以「供應特殊時代的特殊需要的精神食糧」。

1926年起,著名記者、出版家鄒韜奮擔任《生活》周刊主編。

1995年,《三聯生活周刊》復刊後,以「一本雜誌和他倡導的生活」為口號,關注新時代背景下的新生活觀,繼承的正是早前的情調與脈絡。

《三聯》信奉,成就一篇稿子,往往需要全景式的觀察、細節的挖掘、事件的剖析、人性的洞察以及邏輯敘事與情感敘事的碰撞與平衡,以採訪與寫作為基礎的文字作品是雜誌的核心生產力。

2015年,《三聯》邁入李鴻谷時代。媒體融合的時代背景下,他開始帶領團隊探索突破路徑和創新陣地—— 「音頻、視頻、知識付費產品,背後都包含著一個核心動力,那就是知識升級。我們要做的不完全是信息梳理,而是去升級知識。我們要去做足夠深的、能夠進行到知識層面的報道,用深度打敗時間、速度。」


要寫,要練,要走出自己的舒適區

穀雨:你大學畢業後,先後在《長江日報》《武漢晨報》和《三聯》工作,從事新聞業已有三十多年。你做新聞的動力是什麼?

李鴻谷:從事跟思維活動相關的工作,好奇心是背後最深的動力源。就像沒有好的身體條件就無法成為好的運動員一樣,好奇心也是一樣的。真正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應該是慾望驅動型、自我驅動型,好奇心是那種自我驅動背後更恆久、更有價值、更純潔的發動機,點燃你寫作最初的激情。

穀雨:你認為做新聞都需要哪些能力?

李鴻谷:閱讀能力是一種很重要的能力,決定你是否能走到終點。閱讀的越多,越能提出問題,越能在現場最大量拿到信息,找到或者推翻之前的問題答案。

交流能力——所有的採訪都是一個打開、讓對方說話的過程。說什麼不重要,但是開口說話之後你要能跟上他,這樣才能不被他蒙蔽,才能從容不迫地跟他溝通,成為和他平等的交流者,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2012年3月,三聯記者在聖彼得堡拜訪反對派總部。凌晨,一位剛剛在此接受完選舉監督員培訓的市民在接受採訪。圖片 | 三聯生活周刊

還有一種能力,是打破預設的勇氣。在採訪之前,你看了很多材料,你對採訪對象有一個基礎認識,有一些疑問,你可能準備了一些問題,進入現場後,一般是採訪對象解答了你所有的疑問。但還有一種情況——你的所有問題無法與你的採訪對象接軌,你通過別人構建的這個「對象」被對方打破,所有預設和準備都踩空。這個時候其實是上帝給你打開的一扇窗,讓你更有機會接近真相了。

這是這個行業最為榮光的時刻,是非常了不起又罕見的時刻。我的很多同行、同事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個時刻,這是最可怕的,但我們大多數人沒有勇氣去面對這個事情,沒有勇氣去重建它,你可能最終還是會按照原來的設想去完成。

穀雨:有人說,記者需要有對現場的把控和呈現能力。你如何理解這句話?

李鴻谷:現場不是單純的事件衝突現場,它是一個和事件衝突相似的,又比單純事件衝突更大範疇的概念,它與我們的認知和表達相關。

我認為新聞是認知事物的手段,如果用新聞方法論來認知採訪,那麼相對應的就是認知衝突、人物,以及現場——沒有衝突就沒有辦法尋找、記錄、證實事實;沒有人物就沒有衝突;現場就是舞台。

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是新聞。它的前提是,狗咬人是常態,是背景。但是我們的常識本身也在重構,舞台、背景等一些不變的東西也在變化,作為記者要抓住這些變化的東西。

《三聯生活周刊》編輯部部分同事合影。圖片 | 三聯生活周刊

穀雨:你會對自己的新聞寫作有一些技巧上的要求嗎?

李鴻谷:我自己的寫作主要依據內心感受,沒有經驗可循,但寫作裡頭有兩個東西我覺得是最重要的。

一個是文章里能不能有「自己」。這個「自己」可能是隱性的,也可能是顯性的;這個「自己」不是用來顯擺的,而是承載你對這個事情的判斷。

第二個是要有理論,有理論你才能進行敘事。這個理論不是簡單論文的理論,而是你對這個事情的認定,這個認定可能是一個結論,也可能是一個疑問。有了這個東西,你才能形成你的結構,才有可能找到你的開頭。

至於「開頭怎麼寫,結尾怎麼寫」,沒有這個東西。我們往往將寫作肢解,好像我們開頭有個技巧、結尾有個技巧很重要,但如果你沒有自我,沒有對這種事情有一個堅定的、強悍的認識,那些「技巧」都是虛張聲勢。

穀雨:年輕人如何培養自己成為好的記者?

李鴻谷:我的建議是多讀書,沒有太多功利性的答案。人生都是嘗試性的,沒有說誰找到一個金鑰匙給你就點石成金了這一說,找到自我最重要,找到自己,找到自己的慾望,找到自己被慾望驅使的方向。

你現在還能往前走多遠,在於你過去的積累和投資。付出五分得到一分才是常態,這四分是你為未來做的投資。如果你的投入全部用於產出,那你未來還怎麼走遠呢。這都是常識,沒有花哨的東西。

我做記者不是命運中的自然選擇,而是一個意外。在最初的職業生涯里,我並沒有寫作的信心,但到了三聯之後,我建立了閱讀的信心。閱讀能力是評估一個人非常重要的能力,閱讀量、吸收量、再現量是一個記者的功力所在。當你建立閱讀自信、寫作自信後,新聞所有的邊界就會慢慢消解,不再那麼約束你。

找到自己的閱讀之道,你上道之後就會比較快。每個領域都有兩三個天才,他們籠罩了一代甚至幾代人。最初你閱讀他們的時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過程,但如果你真正進入他們的思考,那麼你看其他人的書就會很快,因為其他人都在回答他們提出的問題。當然這個是功利性的閱讀。現在我進入一些非功利性閱讀後發現,還是要寫、要練,走出自己的舒適區。

另外,作為一個職業寫作者,你要讓你的文章流暢、傳播力更強,閱讀起來親切可感可知。你寫的越多就會自覺不自覺地完成這個事情,這是寫作積累過程中自然完成的。就像一個運動員,你訓練到了那你就是第一名。如果你寫一百篇文章,寫的過程中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因為每一次寫作都會對前面的寫作有所提升。寫作本身的訓練、積累會幫你完成溝通交流和文章結構的優化。

最後,我們強調文章要有個人特色,但這個特色背後你的出發點要是公允的認知,而不是情緒化的表達。對我而言,做新聞採訪,我不是採訪對象的朋友,更不是敵人。我是去傾聽對方的解釋,認識這個事情的真相。我們要表達的是「你是什麼樣的」,而不是「我們認可你」或者「別人認可你」。這要求寫作者本身的情感是克制的,你傳遞的是對這個事情、這個人的認知,而不在於好惡。公共性在於認知,而不在於好惡。


原創、系統與潮流的生產之道,不會改變

穀雨:《三聯》以長篇、深度的報道見長,然而當下長篇報道頻頻被「唱衰」。你如何看待長篇報道的命運前景?

李鴻谷:長報道不被人看好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它的樣式過時了,現在有了一些新的載體,我們競爭不過新的業態;第二種是我們本身寫得不好,在真實市場里被表現出來。

很多同行哀嘆時世不再,這固然是一種現實,但要麼你就改行,要麼你寫得更好。新聞行業最可笑的地方在於遭受挫折的時候,總是自怨自艾、自我貶損。

我們現在更多地關注在「寫得好不好」這個層面,現在的寫作可能要更輕快、直接一些。

面對不同載體,寫作方式肯定需要調整。好文章跟長短沒有關係。我2000年來到三聯的時候,人們說好的文章不能超過5000字,但事實證明明顯不是。如果你的品質遠遠超過體量,體量問題就不存在了。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只有好的產品,沒有長的產品。你寫得好,人家願意看,就行了。

《三聯生活周刊》第1000期紀念特刊封面。

穀雨:這是否意味無論傳播業態如何轉型和變遷,「用深度打敗速度」始終是三聯的核心競爭力?

李鴻谷:對於我們來說,所謂轉型、融合、全媒體……其基石是自我升級,惟有升級,才有更多機會。我們在進行知識生產的升級,其路徑,是將周刊最受歡迎,也容易IP化的部分,升級成音頻節目,然後做成書,再出售知識產權做成視頻。

以《我們為什麼愛宋朝》為例,我們最早做了兩期雜誌,然後中信做了同名書,我們又做了同名的第一款音頻精品課,之後三聯書店將音頻課的內容再做成書,同時,我們與優酷合作,做了一款同名的收費視頻節目——有一個較大額的保底收入,各地產商也想與我們合作開發宋朝IP。這就是另外一種生態建構了。

音頻精品課《我們為什麼愛宋朝》海報。

知識生產在不同媒介上的處理與應用,方式不同,不可能平移。但無論什麼形態,周刊之本是原創、系統與潮流的生產之道,不會改變。

穀雨:三聯在知識生產領域的嘗試,對記者這個角色提出了更高要求。這是否意味著目前的記者需要轉型為「專家型記者」或「學者型記者」?

李鴻谷:我們對自己的首要要求是原創,其次是系統,然後是潮流。

在我看來,我們集合了這個國家最好的寫作者,他們生產的就是知識,而不是信息。知識是經過系統化處理的信息,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而不過時。我們用新聞來認知世界,這個過程是有價值的,而這些學者型或者研究型稱號,都是一些外在的東西。

好的作家、記者、研究者其實很難分出真正的高低。雖然提供的文本完整性以及縝密度有差異,但無論是研究者、記者還是作家,共同的目標都是求知、求真。這不是一個系統對另外一個系統的蔑視,每個行業最偉大的人都能創造屬於他們的、屬於那個時代的高峰。


關於李鴻谷

李鴻谷,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 2000年加入《三聯生活周刊》社會部。現為《三聯生活周刊》主編,三聯生活傳媒有限公司總經理。

撰文 | 劉蒙之 編輯 | 郭禕 迦沐梓

運營 | 郭禕 校對 | 阿犁 統籌 | 迦沐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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