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的幸與不幸
「這是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
1969年7月21日,美國宇航員尼爾·奧爾登·阿姆斯特朗走出登月艙,邁開步伐,同時留下了這句意味深長的至理名言。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更多精彩圖片作為人類登月的先行者,阿姆斯特朗這位名垂青史的英雄,被時代賦予了太多的象徵意義,人們往往會對月球瞬間津津樂道,而忽略他在地球上的往事。
說是一小步,走起來卻無比艱難。
在那著名的「一小步」宣言之前,阿姆斯特朗到底經歷過什麼?成為前無古人的人類第一人,對他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呢?
從「愛樂之人」到「愛樂之城」再到「愛月之人」,好萊塢青年才俊達米恩·查澤雷,用一部傳記片闖入頒獎季,他選擇用更私人的方式,去描繪阿姆斯特朗的人生。
登月第一人
First Man
2018導演: 達米恩·查澤雷主演: 瑞恩·高斯林 / 克萊爾·芙伊 / 傑森·克拉克豆瓣:7.7IMDb:7.7爛番茄:88%
這種將英雄凡人化的思路,在片名「First Man」上就能一窺究竟。它並沒有增添什麼多餘的限定詞,僅僅聚集在這一個人身上,反倒是留給了觀眾想像空間。
世人只看見他成功開創了一個新時代,卻忘了他活在舊時代的焦慮與恐懼。
世人只記得他是第一個登上月球的幸運兒,卻忘了他也是第一個免於失敗厄運的倖存者。
從地球到月球,阿姆斯特朗邁出的那一小步,其實也是他沉重的一大步。
人近中年,突遭不幸,面對重病的女兒,尼爾除了抱著她輕輕安撫,什麼都做不了。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就好像他在迫降訓練中,面對那些失控震顫的飛機。
作為父親的他,在葬禮上泣不成聲,心裡想的只有用工作去逃避痛苦。於是,當民航飛行員生涯受阻,他毅然加入了美國宇航局(NASA)的行動小組。
當時的NASA,遠沒有今天那麼風光。國際上美蘇爭霸,國內社會動蕩,探索宇宙的工程,既與政治糾纏不清,又要被民眾質疑,總是被當作浪費金錢的無用功。
為了得到政府的支持,航天工作者不得不在休斯頓與華盛頓之間兩頭跑。就像出席酒會的尼爾,一邊為探月合理性做技術背書,一邊還得保持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面對這些目光短淺的政客,尼爾常常會陷入迷惘,他們這些傢伙,既想著在太空戰上領先蘇聯,又對科研中的嘗試指手畫腳,仰望天空時彷佛從來沒有過好奇心。
除了瞻前顧後的美國政府,NASA還得面對來自民間的質疑聲浪。畢竟,登月工程所處的60年代,民權與反戰運動蓬勃發展,正是美國歷史上最動亂的時期。
航天人在九死一生的探索之後,還得在記者會回答各種無聊問題,它們要不是在資金花費上來回打轉,要麼就想做你肚子里的蛔蟲,每次都讓內向的尼爾很無語。
更別提抗議的群眾了,宇航局的每次行動失敗,都是他們走上街頭的理由。「我連工資都沒發,為啥想上月球?」納稅人的呼喊,始終縈繞在尼爾與同事們的耳畔。
被歷史選中的人,既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即使卓越如阿姆斯特朗,也要在事業與家庭之間掙扎焦慮,也要在無垠的太空中,獨自承受孤獨與恐懼。
關於家庭,他要和妻子並肩作戰,在喪慟里重建生活的希望。即使常年在外工作,尼爾也要抓住孩子的成長時光,忙裡偷閒地牽起妻子的手,共跳一支輕盈的舞。
關於事業,「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定律屢試不爽,同事好友的以身殉職,擰緊了尼爾的心弦,讓他在看見蘇聯人成功的行動時,更多了一份堅定的決心。
緊繃的人生,就像是不停旋轉的實驗艙,尼爾在暈眩里竭力保持清醒意志,以免被生活甩出了邊界。他的心中,對於勝利的渴望、女兒的思念,始終默默起著作用。
電影《登月第一人》,別出心裁地將故事的重點,放在了阿姆斯特朗的地球往事上。對於人們所期待的登月時刻,它反倒做了淡化處理,沒有一點想要表現奇觀的意圖。
當尼爾終於登上月球,紀錄片中的萬眾歡騰並沒有出現,他腦海中閃現的都是與家人在一起的畫面。當他張開手掌,女兒飄走的手鏈,成為留在太空中的永恆思念。
在這個瞬間,代表著整個人類的尼爾,脫離了所有宏大敘事的框架,將私密的情感向宇宙表達。
終於,他將「第一人」所經歷的所有不幸,都變成了一次幸運的探險。
由於太空戲的部分實在太少,「《2001太空漫遊》之後最偉大的太空電影」無疑是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讚譽,對於本片而言,最重要的類型元素,其實是倫理與災難。
關於倫理類型,《登月第一人》運用了手持攝影的技法,將日常生活的片段拍成了家庭錄影帶的風格,這種奇妙的處理雖然增強了生活感,卻稍微顯得有些刻意。
並且,相比於《星際穿越》中令人動容的父女親情,本片的情感建立實在薄弱,觀眾在晃來晃去的鏡頭中,抓不住尼爾的情感準星,僅靠幾滴眼淚並不能真正共情。
關於災難類型,導演用大量的主觀鏡頭與手持晃動,模擬尼爾在太空艙中的暈眩感受,這種笨拙的「身臨其境感」,就像是一個演示視頻,使觀眾在被動中感受震顫。
比起珠玉在前的《地心引力》,本片的一大遺憾,便是沒能讓觀眾的災難體驗與角色心理形成有效聯結,觀眾像是走不進尼爾內心的旁觀者,一切都只能靠腦補。
總的而言,《登月第一人》有著「英雄凡人化」這樣不錯的解題思路,卻在執行上受制於各種套路與規範,沒能展現應有的力量,甚至在結尾還落入了煽情的窠臼。
從平凡到平庸,往往只有一步之遙,沒能把握住這個度的導演,儘管避開了宏大奇觀的展示,卻沒能拒絕手法創新的誘惑,無論攝影還是配樂本身都成了一種奇觀。
這種喧賓奪主的存在,使出色的手持在視覺上顯得笨拙,悅耳的配樂在聽覺上顯得聒噪,原本走淡化路線的電影,被炫技的外表綁架,反倒限制了觀眾的想像空間。
月球之上,艱難一步。成了便是英雄,敗了則是炮灰。
作為第一人的阿姆斯特朗,承受著光環以外的不幸,他是眾人夢想的代言,也是政客冷戰的犧牲品。這份被歷史裹挾的悲劇感,值得用更深沉的目光去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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