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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詩集初版時作者只自費印製了250本,40年後價格卻翻了5000倍

這本詩集初版時作者只自費印製了250本,40年後價格卻翻了500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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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茨傑拉德的《柔巴依集》在我看來,是一本神奇的、有魔力的詩集,有著說不盡的故事。關於原作,可用幾個數字簡單概括:

詩集由菲茨傑拉德自費印製二百五十本,於達爾文出版《物種起源》的1859年問世,成為英國這年出版物中最著名的兩部作品之一。它出版之初備受冷落,書價從一先令慘跌至一便士。兩年後被兩位著名詩人發現,大加讚賞,影響越來越大。1898年,當初以一便士出售此書的書商在蘇富比拍進一本這樣的書,花了二十一英鎊,是一便士的五千倍。1929年,一本這樣的書在紐約拍到八千美元。十來年前,網上有人出讓這書,索價六萬五千美元,不知道後來以什麼價格成交。

1884年這詩集在美國出了第一個插圖本,此後各種插圖本大量湧現,如今至少已有一百四十位知名畫家為之作畫,各種插圖本三百種以上。其中最豪華的一本由著名裝幀師Sangorski完成,卻隨泰坦尼克號郵輪沉入海底,據說在該船喪失的珍貴物件目錄上位列第一。

這本詩集初版時作者只自費印製了250本,40年後價格卻翻了5000倍


我曾寫過《<柔巴依集>的中國故事》一文,介紹了這傳奇性詩篇的漢譯歷程。文章發表後,至少已出現了四種新的該詩漢譯本或新的精美插圖本,上海圖書館的藏書樓也為了這本外國詩舉辦了歷時半年的集展,這很少見,也很有意義,因為這種文化交流活動還反映出英詩漢譯的百年發展,見證了譯詩出版的發展。

這詩集於我也有特別的意義,因為它改變了我下半生的生活道路。說來慚愧,我與這詩的其他譯者有一處很大不同:本是個局外人、門外漢,是在落荒而走時闖進了陌生的譯詩領域,當時根本不知道這詩如此有名,已被很多人翻譯過,甚至不知道郭沫若早就譯過並定名為《魯拜集》。而正因如此,它可說是改變了我一生。

我是在「文革」期間翻譯這詩的,當時我們家被父親廠里的造反隊掃地出門,連冬天的衣裳也來不及拿,書當然被一掃而空。後來只能借書看,借到什麼看什麼。借來的書中有兩本英語詩,不料看著看著竟喜歡上了,開始嘗試翻譯並摸索如何譯詩。這兩本英語詩集都有菲茨傑拉德的 Rubáiyát of Omar Khayyám,分別是第一版和第四版。這些詩很美很有意思,也是練習翻譯的好對象。而當時譯這些詩還有個特殊優點,就是每首詩只有四行很容易記,而且各首之間沒什麼連續性,譯哪首都行,不問時間地點場合,只要有空就可不露聲色在心中琢磨,很有隱蔽性。而在練習譯詩過程中,我發現有可能同時準確反映原作內容和格律,就逐步提高要求,一首首譯了出來,成為我完整譯出的第一本詩集。

「文革」結束後,華國鋒出訪伊朗,報上按慣例介紹伊朗概況,寫到它燦爛的古代文明時,提到了莪默·伽亞謨《魯拜集》。我讀到這幾個字,心中一動,覺得那發音很像Omar Khayyám和Rubáiyát,這才想到這些詩可能已有漢譯,看那人名的用字還像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翻譯。當天就去靜安區圖書館,果然看到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年版的《魯拜集》,封面上赫然印著郭沫若譯,頓時脊背一涼,覺得拙譯沒戲可唱了。但翻開一看,我覺得拙譯還有存在價值。因為郭沫若譯法跟我不同,在內容和形式上都很自由。另外我讀到維吾爾詩人克里木·霍加對他們古典傳統詩「柔巴依」的介紹,感到那詩體與英語ruba,i十分相像,覺得其中必有淵源關係,於是也稱拙譯為「柔巴依」,儘管當時我還沒有確鑿證據。

那時聽說就兩家出版社出整本的外國文學作品,一家是人民文學出版社,一家是上海譯文出版社,門檻都很高。所以我選了些「柔巴依」投給幾家刊物,評價都很好,《詩刊》也曾考慮採用,但結果都沒用。正好有朋友認識譯文社資深編輯胡漢亮,他看了拙譯覺得不錯,值得讓譯文社看看。結果譯文社經過吳鈞陶、方平等多位名家審讀以及同郭譯《魯拜集》比較,決定出版拙稿,同時希望我也去出版社。我心頭一熱,沒怎麼考慮自己的眼疾不宜文字工作,就放棄了得到不久的教職,去當了編輯,下半生的生活走向自此改變。

拙譯的《柔巴依集》出版一年多後,接到上海文藝出版社編輯電話,說作家王蒙對這書很有興趣,問我是否還有書。原來上世紀七十年代王蒙在新疆學過維吾爾文,讀過奧馬爾· 哈亞姆《柔巴依集》的烏孜別克譯文手抄本。約半年後,《詩刊》發表新疆前領導人賽福鼎的十首柔巴依。由艾克拜爾從維吾爾文譯出。有關「柔巴依」的信息越來越多,再後來,張暉出版了直接從波斯文譯出的《柔巴依詩集》,他有關「柔巴依」的敘述讓我確信,我當時判斷無誤:格律嚴謹的英國柔巴依、波斯柔巴依、維吾爾等中亞民族的「柔巴依」,的確一脈相承,本是同根生。而且譯名「柔巴依」更準確反映了英國ruba,i和伊朗roba,i 的發音。很可能當初郭沫若不知道「柔巴依」的存在,所以譯成了與原文發音差異較大的「魯拜」。

此後我對《魯拜集》的前塵後事了解多了,發現從前所有的漢譯本中都沒有我這種譯法,甚至英詩漢譯中也從沒這種譯詩要求,就是既準確反映原作內容,還要準確反映原作的韻式、詩行的音步數和音節數。我感到這譯法實際上是從胡適、郭沫若等白話文譯詩發展而來的,結合了此前朱湘、梁宗岱講究字數譯法和孫大雨、卞之琳講究頓數譯法,是這兩種譯法發展的必然結果併兼有兩者之長。

《柔巴依集》的出版,結束了長期以來《魯拜集》一花獨放的局面,也讓我對這種「兼顧」三項格律要素的譯法更有信心,並按此要求譯出多部英詩,包括英詩源頭之作 《坎特伯雷故事》,在更大程度上證明這種譯詩要求的合理可行,甚至必要。如今,英詩漢譯中已確立了這前所未有的標準,而首創這標準的就是《柔巴依集》。另一方面,菲茨傑拉德 《柔巴依集》有著眾多漢譯,這讓我思考為什麼譯詩會出現各種不同要求,這些要求之間有什麼關係,它們的先後出現意味著什麼等等,從而梳理出譯詩的發展過程,最終寫成《英詩漢譯學》,走出一條完全從我國譯詩實踐出發的譯詩研究之路。所以,菲茨傑拉德《柔巴依集》也是研究譯詩的一個很好窗口。

菲茨傑拉德《柔巴依集》是我翻譯的第一本英詩。追溯起來,我翻閱的第一本洋文書也就是它。那時我很小,還不識英文,翻閱它只是看其中插圖。說來也是緣分,那是我父親唯一的英文詩集。他是工程技術人員,從不看英文詩,怎麼會有英文詩集呢? 原來他從聖約翰大學畢業後,一度在蕪湖的教會學校教書,遇到當時在那裡教語文的新月派詩人陳夢家,看到他的菲氏原作又聽了他介紹,這才知道這書,後來見了好版本就買了。當然,「文革」中這本書已不知去向。

菲茨傑拉德《柔巴依集》是我的幸運之星。我因禍得福,遇上它也就「詩來運轉」。我在它的吸引下找到了方向,不斷學習的過程中既充實了我「文革」中的業餘生活,給了我很多美好回憶,也為我提供了寶貴機會。而這裡也有個小故事。兩三年前,我正在考慮如何出一本《柔巴依集》的「合集」,將以前分別出過的菲茨傑拉德各版原作和幾經修訂的拙譯合於一集,再換幾套彩色插圖,讓一本精緻美麗的《柔巴依集》成為我翻譯之路的終點。但誰來出這本書呢?正這麼想著,喬暘來電話聯繫《柔巴依集》的事。喬先生計劃中包括拙譯,這是拙譯的榮幸,但聽來與我對「合集」的設想有所不同。於是我想,陝西師大出版社對「柔巴依」如此有興趣,又如此有氣魄,那麼對我的「合集」也會有興趣,於是去信聯繫。結果不但要了我這「合集」,還要了另外六本拙譯和一本譯詩文集《譯路漫漫》———瞧,就是這《柔巴依集》,先是讓我走定了譯詩之路,隨後讓四十五歲的我改行進了出版社,又給八十歲的我帶來這樣八本書。顯然,在我翻譯和出版的路上,從起點到終點都有這幸運之星照耀著。我不由想起菲茨傑拉德傳頌最廣的如下「柔巴依」:

開花結果的樹枝下,一卷詩章,

一小方面包,一大壺陳年佳釀———

你也在我身旁,在荒漠中歌唱———

啊,荒漠中,這已夠得上是天堂!

這裡,我模仿這首「柔巴依」,道出這詩集同我的重逢和關係:

無花無果的院子里,一間陋屋;

昏黃燈光下,兩本借來的舊書;

從中,傳來了遠方誘人的歌聲———

啊,柔巴依,你引我走出一條路。

來源:文匯報,原題《我的「柔巴依」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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