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陸茶回家真的累得連話也不想說了，跟父母打了一個招呼，就扎進了浴缸里，那個傢伙還要想五年嗎？真的敢想五年，她就沖回茶山殺了他算了。

「水涼了。」聲音很熟，陸茶猛地睜開眼，盯著下巴都烏青一片的安，總算身上還算乾淨，不過真沒見過這樣的安。記憶之中的他，總是乾乾淨淨的。

「不認識了？」

「不帥了！」陸茶笑了。

安把她拉出浴缸，給她包上浴巾。帥不帥的，現在不是重點，重點是水真的有點涼了，不能讓她泡在這兒。把她抱回卧室。放進被子里，才瞪著她。

「你天天不會都這樣泡到自己睡著吧？」

「媽會來叫我。你怎麼回來了？我剛還在想，這回你敢在那兒待五年，我……」

「殺了我？」

「不，我一把火把茶山燒掉。」陸茶看著安，「想通沒？」

「若沒想通再趕我走？」安坐到了床邊，盯著陸茶的眼睛。

「對，我寧可你在茶山上制茶，也不願你出事。」陸茶抓緊被子，沉默了一下，才抬起頭，眼神堅定。

「茶，爸說十年前，我第一次去茶會時，你就注意我了，你慢慢地等我到你身邊。你陪我吃藥，你教我品茶，一點點地把我帶出自己的世界裡。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啊！」陸茶不覺得這有什麼可說的，自己一而再地告訴他，他是自己費盡心機才網回的魚，這位怎麼就不信呢？

「為什麼愛我？」安步步緊逼。

陸茶沉默了。

「沉白給了我一張照片，說是他在一本照相冊里找到的。」安放下了陸茶。

一張應該是修復過的舊彩色照片，上面兩個小孩子。一個黝黑土氣，身上穿著破舊的汗衫，藍布的中褲。另一個身著漂亮的小T恤、小牛仔的背帶褲。但惟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衣服上全是泥巴、樹葉、草屑，而他們倆都在拍著手笑著，那張照片能依稀看出安的影子。

「怎麼會有照片？」陸茶怔怔地接過了照片。

「沉白說，這照片是他父親拍的，因為就沒見過你這樣，於是趕緊拍了，要給你爸媽看。不過沒給，你媽已經看到了，尖叫著再也不讓你跟你奶奶住了。」

安笑了一下，又從身後拿了一個厚厚的相本出來，那是茶媽給他的，裡面全是茶小時候的照片，其中安也找到了茶跟自己的一張合影。輕輕地翻開，給她看，「你也有一張，你不知道嗎？」

陸茶半信半疑地看過去，是她穿著公主裙，正在喂安吃巧克力。

「媽說，你讓她給你帶一盒最最貴的巧克力，然後正好有人送了一盒要給你，你媽就拿來給你了。但還是想知道你要做什麼，就偷偷地跟著你，正好看到，就拍了下來。所以上回媽說你跟奶奶過一個暑假就變得跟個瘋丫頭一樣，你就連忙攔住，不讓她說下去，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小公主？」

「我不用照片就能一眼認出你，我練到最好，我到處開茶會，我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可是你還是沒認出我來。竟然還會以為，我是你的夢，一個不真實的夢？」陸茶看看那照片，好一會兒，才輕嘆了一聲，自己忙了這麼多年，竟然不知道母親收藏了這張照片。把兩張照片放一塊兒，安沒有變化，但是陸茶卻像是兩個人。所以他才認不出嗎？

「我認出了吧？也許我沒認出你來，我認識茶香，我終還是走進你的世界。」安笑了，突然想到，那年，他背著茶出山澗時，茶問他，為什麼茶樹那麼香，茶水就不香了呢？他忘記自己說什麼了，但是他記得茶的話，她那天說，她會把茶湯沏得跟這茶山一樣香。十年前，她就是用這茶香，把他引到了她的身邊。

「我答應過小哥哥，我會沏出有茶山香味的茶，我做到了。我也答應過，我會回茶山找他，可是他卻不見了。我第一次看你走進茶會時，我笑了，我的茶香終於把你引來了，可是你不認識我了。竟敢說我是夢，你個笨蛋！」陸茶真是氣憤極了。

「為什麼你會記得？」

「因為那是我的一整個童年！」陸茶抬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好一會兒，「對不起，一盒巧克力，才會造成今天一切的後果，我這些日子不斷地反省。如果沒有那盒巧克力，也許我們能平靜地在一起，平靜地守著綠色茶園，所以我得把你再拉回來。」

安笑了，好像現在他的心終於安放下來。這些日子所有的不安，其實源於陸茶為什麼愛自己。一個千金小姐，為什麼要愛他。他們之間所有的差距，都會不斷糾纏著他。

現在，一切終於有了解釋。她就是他念了二十多年的小公主。安看到劉沉白的照片之後，就直接飛了回來。之前所有不安，其實是因為他對他們之間的愛情是懷有不真實感的。現在當一切都真實時，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阻礙。

「安，你現在愛我還是小公主？」陸茶輕輕地揪住了安的耳朵。

安現在覺得，也許這輩子，他可能都逃不過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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