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
「哦,安跟我們說,我們可以先回普洱,是不是啊?」茶媽跟她說道。
「這個我們還沒談,先等等吧!」陸茶的心又沉了下來,原本滿腹的心事,現在更加痛了。
陸戰看看女兒,再低頭專心地吃飯。
而安也低頭,一直沒說話。
「茶,今天你忙嗎?你外婆他們說,你上回辦的是西式的,也沒請他們,他們挺難受的。那個……」茶媽說得挺糾結的。
覺得自己兩頭不是人,女兒西式婚禮酒會,真不是婚禮,而是布告。但是自己父母那邊怎麼交待,親外孫女結婚,老頭、老太不知道,這讓老頭、老太心裡怎麼想。老頭老太不能拿陸戰他們怎麼著,可老頭、老太能折騰她啊!
「媽,我跟您去看看外公、外婆怎麼樣,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安忙說道,他不知道陸茶的外公外婆還活著,酒會阿全和劉風都去了,但陸茶竟然也忘記了請外公外婆,他也覺得有點尷尬。
陸戰和陸茶一塊抬頭,看著安。什麼叫他也沒什麼事?他要管綠色茶園的,結果現在說什麼,他沒事。綠色茶園真的可以無人經營了。
陸茶轉頭看向了母親,笑道,「媽,晚上我請外公外婆吃飯,順便介紹安給他們認識。對了,還有舅舅,舅媽他們,是我疏忽了。」
「嗯,這個好,這個好。」茶媽滿意了,親戚一塊坐一桌,正正式式地一塊吃個飯,這才是應有的禮數。光帶著女婿上門,老頭老太能高興嗎?
「好,那過會沈芳定好位置給您打電話,您再去跟外公外婆他們說。」陸茶笑著點頭。
安看向陸戰,他跟啥也沒聽見一樣,專心地小口喝著粥。
送陸茶去公司的路上,安看著背後假寐的陸茶。
「你覺得我錯了?」陸茶好像閉著眼也能看到安在看自己。
酒會其實都不算是婚禮,只是答謝禮。趁機跟來往的領導、單位見個面,通報一下。
劉風和阿全到了,不僅是因為他們是安的弟妹,更重要的是,他們其實也代表了聖天安的兩派人馬。商場之上哪有什麼秘密。他們四人出席了,就是團結的態度。所以這次的酒會是純粹的商業活動,跟婚禮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自然不可能想到要請外公外婆他們了。
「不過,請外公、外婆吃飯,要媽小心翼翼地跟你說,還要秘書安排,這好嗎?」安想了一下,說道。
「安,我和外公外婆不太熟。這些年,也就過年時見一面,吃個飯。」陸茶沒想到他不滿在這兒,但是,她又怎麼解釋兩家的恩恩怨怨。
安沒作聲,顯然他沒有接受。
「至於媽,這個我回去會跟她道歉。」陸茶退了一步。
「我是在逼你嗎?」安再看陸茶一眼。
「不算,只是沒人這麼跟我說過,看來我們得重新適應對方了。」「是,慢慢地適應吧!」安笑了一下,他看出,陸茶也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差異。
「安,你會後悔跟我結婚嗎?」下車時,陸茶遲疑了一下,抬頭看著安。
「不,我不輕易下決定,但是我決定的事,我認準的人,都不會輕易改變。」這個安答得非常堅定。
「謝謝!」陸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上前輕輕地抱了他一下。
「你呢,累嗎?這樣跟著我,過不屬於你的人生,你確定你要這樣的婚姻嗎?」安終於說道。
陸茶原本舒了一口氣的,但是很快地又提起了氣來。站直了,抬起頭看著安。
「所以你還是後悔了,你覺得你走進不屬於你的世界裡。可是你不想承認,於是現在你說,我走進了一個不屬於我的世界。」
安沒說話,算是默認了。這些日子以來,壓得他快喘不上氣的東西,現在終於被拿起來了。
「好吧,理性一點,我們各自想清楚,是你的世界,還是我的世界。」陸茶吐了一口氣,對他假笑了一下,自己去按了電梯。
安沒有追過去,對他來說,這也是問題,誰的世界。
安在綠色茶園也忙了一天,等真的被提醒,他該去接陸茶下班時,他才驚覺時間竟然過得這麼快。之前竟然不覺得陸茶做得有多吃力,不過那時,他一天里,有大半時間都在神遊天外。
「剩下的明天再說。」安忙起身。
「安總,沈芳按您說的,為伯母他們定了醉雲南,我剛已經派車去接老董事長和伯母了。」
「知道了,謝謝!」安收了東西,對她點頭微笑,自己拿了東西快步地離開。
早上開車回綠色茶園的路上,他給沈芳打了電話,讓她去訂醉雲南。若是陸茶問及,就說那是網上評分較高的餐廳。他了解陸茶,不會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糾纏,但這是第一次見家裡的長輩,他不想去五星大飯店,裝那個有錢人。
醉雲南是網上評出昆明最好吃的飯館之一,全國百家飯店排名第八。算是雲南菜的代表飯館之一。
不過一下車,陸茶抬頭看看門臉,覺得沈芳平時是很聰明的,這回其實不算聰明。但是她沒說啥,路上已經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他們到了。挽著安一塊進了包廂。陸戰和茶媽已經在坐了,他們陪著一對老夫婦坐著。
陸茶進去忙笑了一下,「外公、外婆,抱歉,我們來晚了。」
「這是小安?」茶外婆忙戴上老花鏡。
「是,是不是很帥?」
「男人長得太好看不安全,這小伙是挺精神的,比你媽眼神好。」茶外婆還真的是上下仔細地打量著。
陸戰一聽,原本就不怎麼愛笑的臉,現在看上去就是黑了。
「外婆,我爸若不好看,我哪能這麼好看;我若不好看,怎麼能找到這麼好看的男人。」陸茶笑道。
「也是!」茶外婆笑了,但只是輕輕地拍了一下陸茶的手臂,她們之間再就沒有更多的肢體接觸了。
「媽,點菜沒,對了舅舅他們呢?」陸茶笑著看向母親。
「哦,他們還沒下班,這地方過來有點遠。」茶媽笑了下。
「外婆,您能吃辣嗎?」安已經看到了茶媽沒點菜,忙叫來服務員,一邊笑著跟茶媽問道。
「他們牙都不好,不過你舅舅他們喜歡口重的,你看著點。」茶媽忙說道。
「是!」安點頭,阿全喜歡這裡的牛肝菌,非說劉風做得不對味,於是每隔一段時間,他們仨就過來吃一次,劉風每一次都去廚房跟著學,反正安覺得是差不多的,但是就是不知道阿全抽什麼風,非要在這兒吃才覺得好吃。所以這裡每一道菜他都熟,知道味道。
「換主廚了嗎?」他抬頭問道。
「啊,您等一下。」能伺候包房的,都不是一般人,那服務員忙出去請了大堂的經理過來。
「安哥,真的好久不見了。」那位認識安的,忙上前。
「是,帶長輩過來給你捧場,換主廚了嗎?」安跟他握了一下手,再確定一下。
「沒有,若換了,全哥不得砸了小店。」那位笑著,「想吃哪道老菜,我讓師傅給您做。」
「安哥大喜,我們店小,送您一瓶好酒怎麼樣?」那位忙湊著趣。
「行了,酒給阿全留著,我們今天就是來吃飯的。」
「是,我親自去安排,您放心。」經理忙收了單子,一路小跑地下去了。
「安,你常來?」茶媽忙問道。
「我弟弟特別喜歡他們家廚子的菜,每周總是要過來兩次的,不過我妹妹燒的其實也挺好,他非要來這吃。」安笑著給外公外婆倒上鮮奶,顯然,陸戰父女到了這種場合,就顯得木訥了。
「那是你弟弟心疼妹妹,出來吃不就不用在家裡做了,也能歇會,每天想著買菜做飯可煩人了。」外婆擺擺手,現在她也喜歡安了,覺得安比陸家父女好親近。
安一怔,想想,自己倒笑了。想想,出來吃飯,阿全和劉風不停地斗著氣,他懶得管,由著他們鬧騰。所以那麼早,阿全就喜歡劉風了嗎?
「對,看來我真是疏忽了。」安點頭。
「小安,你做什麼的?」外公看他們聊得不錯,也就開口了,他也戴起了老花鏡,也在打量安。
「爸,他開了一家房地產公司。」茶媽趕忙說道。
「哦,真好,這麼年輕,你爸媽是做什麼的?」外公又問道。
「爸!」茶媽尷尬了,趕忙制止。
「媽,沒事。」安笑著輕拍了岳母一下,「外公,我是孤兒,在孤兒院里長大的。」
「不會吧?你長得這麼好看,真不像。」外婆忙過來看看。
「爸媽,姐,姐夫!」門外進來三口之家,看著也文質彬彬的樣子,但非常一致地都戴著眼鏡,一看就是一家人。
「安,這是我舅舅,舅媽,還有表弟。」陸茶忙起身給他們介紹。
「舅舅,舅媽好!」安笑了一下,看看那位表弟,看著像是已經二十一二歲的樣子,「你怎麼稱呼?」
「表姐只怕忘記我叫什麼了,於是不敢跟您說,我叫皓皓!」那男孩笑起來挺陽光的。
「她記性很好,多少的數字,她隔多久都記得住。你多大了?」
「二十三,我比我姐小兩歲,我剛出來上班。」
安笑了一下,遞了一張名片給他, 「會開車嗎?我有朋友開車行,你要不去挑一輛?」
這是早上準備的。外公、外婆年紀大了,送什麼,其實對他們來說,都很難讓他們更開心了。但是給唯一的孫子,就不同了,選男孩子的禮物,他覺得自己是專家。
「他高度近視,跟我一樣,不許開車。」陸茶無語了。
「你也近視?」安回頭,陸茶好像不近視,但她也沒駕照。
「我是命貴,我還沒給陸家傳宗接代,不許死。」陸茶對他假笑了一下。
正好開始上菜了。安忙請大家入坐,跟老太太介紹,哪些菜比較鬆軟清淡。又跟那三個眼鏡介紹菜色,陸戰和陸茶現在成外人了,明顯的,安跟外婆一家相處得不錯,總算賓主盡歡。
其實吃到一半時,陸茶就已經走神了。她今天去工地了,戴著安全帽,一層一層地看,聽著工地的總監彙報,這個小區可以說,這是近年聖天安最重要的一個項目 。
陸茶在接手聖天安之後,第一個命令就是停止賣樓。在她看來,只要傳出她與安結婚的消息,聖天安公司在銀行的身份都會不同,不管手上工程怎麼樣,反正這時不趁機漲價,她就白做商人了。
為了這塊地,聖天安幾乎壓上全副身家,看了圖紙,聽了彙報,這會親自叫人開車在周邊走了一圈。
而真的看了一圈,她真的覺得,白訊有點急了,不過也是,資金若不快點回籠,聖天安會遭遇更大的危機。這房子也就真的成了白菜價,讓她十分欣慰的是,房子才開賣,好的樓層,好的景觀樓、還有車位什麼的都沒開始。現在他們不愁錢了,她要求重新展開宣傳定位。
「……」她正想著事,被人扯了一下,她回頭看看,安對她在使眼色,「你眼睛怎麼啦?」
「姐,奶奶在叫你。」
「哦,外婆,啥事?」陸茶忙轉向了老太太那兒。
「想什麼呢,吃著飯都走神。」老太太有點不太開心。每年跟陸家父女吃飯都是有次數的。女婿她管不了,外孫女卻也跟個外人一樣,老太太心裡多少有點不舒坦。
「沒事,工作上的事。」陸茶笑了笑,她對外婆想跟她說什麼沒有興趣,看看桌上的菜,決定換個話題。
「菜好吃嗎?這家店網上的風評挺好,我原本想選一個高級一點的,不過安說這裡的菜挺有本地特色的,喜歡嗎?」
她上來之前並沒有想到這是安選的地方,但是看到安在這兒這麼熟。再想不到,就白待了。當然,她敢說,也是因為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顯然,這很受歡迎。
「難怪呢,我就覺得這裡挺好的。之前你選的那些地方,我都不知道做的啥,這個店好吃。」外公點頭,笑了。
「嗯,這家是不錯。」舅媽也難得假笑了一下。
「茶從小吃東西都受限制,她哪知道什麼好吃什麼不好,選館子自然選貴的,選好的。」茶媽忙出來打圓場。
不過茶媽也鬱悶。選近的、好吃的,他們覺得陸家越有越摳門,連個好點的店都不捨得;選五星大酒店,他們說擺譜;每次茶媽都是以陸茶的名義來定地方,話還說得好聽,說陸茶想讓外公外婆嘗嘗看,總得每家店都試到,這才安生了幾年!結果現在還得了外公這麼一句,茶媽沒當場吐血,就算性子不錯了。
「是,給你的,野菜糊,讓他們啥也不放,用高湯調的味。」安給陸茶點的野菜糊,送上來了。安忙接過,小心地放到陸茶麵前。
「沒我媽做得好。」陸茶嘗了一下,隨意地評價道。對於外公家,對他們家的種種,陸茶早就懶得計較了,真計較,就計較不完了,安撫地對母親一笑。
「那是,你媽我為了讓你吃飯,連工作都不要了,這輩子就獻給廚房了。」茶媽哼哼了一聲。
「所以這世上最好吃的,就是你做的菜了。」陸茶對媽媽笑了一下。
「看看,還是得成親,看看,小茶之前問一句,回幾個字。現在會哄人了!」舅媽笑了。
「你們若看到她哄安的樣子,就知道,什麼叫女大不中留了。不過安是挺好的,性子可好了。」茶媽笑了,現在她真的覺得這個女婿真是越看越順眼。
「姐夫,你真是黑社會嗎?」
茶正吃菜糊呢,成功地被嗆到了。
「皓皓!」舅媽尷尬地一笑,但馬上回頭,「雜誌上亂說的。」
「國內還有敢這麼說的雜誌?」陸茶終於抹了嘴。
皓皓忙給遞給她,她翻了一下,有他們的照片,不過在寫新郎官的那章里,寫的是背景複雜,到底也沒敢說「黑社會」這三個字。
「你別生氣,我們知道,小安一定不是。」
若沒說這話,只怕還好,只是那位眼鏡舅媽這麼一說,陸茶還就真生氣了。
「不,他只不過現在成功洗白。最高學歷,最官方的算是高中,其實沒畢業。八歲坐車從昆明進孤兒院,十六歲正式出院。但十五歲就做沙石起家,在街頭闖出一片天地。十八歲,跟人合股開了房地產公司,二十二歲他全面接手了公司,二十五歲跑來給我當保鏢。」陸茶的口吻並不善,但還是假笑了一下,「我最喜歡他的是,把公司扔了五年,還沒人敢跑;往那一站,膽小點的,直接尿了。不過說黑社會過分了點,他只管沙石。」
「茶,你舅媽沒別的意思。」茶媽忙中間和上稀泥。
「沒事,自己一家人,安的背景別人都知道,哪能自己人不知道。」茶對舅媽又假笑了一下,「舅媽,你不是要買房嗎?我們公司推了一個新樓盤,房子不錯,你要我給你打折。」
「好了,好了,吃好了嗎?」沉默了一晚上的陸戰終於開口了。
「好了,我叫司機過來。」安對大家一笑,起身離開,出去打電話了。
「你真是,沒事說這些做什麼。」舅舅看安出去了,才對兒子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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