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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員工復盤ofo:戴威寧願戰鬥到最後一刻,也不願妥協

文|王妍   編輯|王根旺

這個冬天裡的ofo,連同戴威和他的員工一起,仍身處輿論漩渦。有人選擇離開,有些人還在堅守等待最後那一刻。無比殘酷的是,還有圍觀的人等待著終場哨聲的響起。

在終場尚未到來之前,創業家&i黑馬與一位不久前離開ofo的老員工聊了聊,從一個親歷者的角度來回看ofo這起伏的三年。作為早期進入ofo的員工,TA經歷了ofo在校園的誕生,以及多輪混戰廝殺。

這更像是一段記錄。創業家&i黑馬帶你回顧一個年輕人如何被夢想的力量吸引,又讓你看到一家風口上的公司在商業戰場經受過怎樣的洗禮,以及它所建立的城堡和未能跨越的溝壑。

以下為ofo前員工對創業家&i黑馬的口述,經編輯刪減。

風口

創業家&i黑馬:時間倒回到三年前,以「共享」的名義,ofo、摩拜相繼誕生。在巨額資本追捧下,ofo走出校園,共享單車「百團大戰」,行業累計融資超過200億元。風口就這樣飛起來了。

第一次被邀請加入ofo,我是拒絕的,因為感覺這個項目不成熟,也完全不了解這個團隊。後來他們又找我聊了很久,感覺大家能合得來,我就義無反顧加入了。當時我也沒覺得這個項目要怎麼樣,想著只要能在學校里做好,就可以了。可能也有遠大理想,比如有一天能在全球的高校里做,但還是局限於學校。

入職第一天,我去辦公室開會,當時屋子裡有六個人,戴威坐在旁邊。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感覺他很有親和力。大家握手,兄弟相稱,之後就是開會。那個時候公司只有20多個人,每個人基本上都和自行車有一些緣分。

機會出現在2016年5月,事情發生改變。校園業務爆發,開始有投資機構決定投資ofo。因為拿到大基金拋來的橄欖枝,團隊擴張,校園數據非常好。緊接著四個月之後,又拿了新一輪融資,數據越來越好,我們開始走出北京,在全國招人。

雖然,當時戴威也沒有承諾兄弟們以後會怎麼樣,但我們自己覺得可能要火了。對前幾十名員工來說,我們覺得如果ofo真能發展成像阿里巴巴或小米那樣的公司,自己就不可能吃虧。

ofo中間也經歷過一次關閉和重啟。2016年3月,學校訂單奇低。我們當時的模式就是攻下學校,然後投車,剛開始每個學校的訂單都是暴漲,在北京連開了十多所學校。但訂單突然暴跌,車輛流失很嚴重。這個問題當時無解。

4月份,大家在一次會上相互辯論,然後得出一個結論,所有自行車停止運營全部收回,把「病」治好了再干,當時這叫ofo的「重啟計劃」。

當時,戴威還有個「死亡推論」,讓每個人都發言,什麼能讓ofo死掉。最後,他得出結論,唯一能讓ofo死掉的就是用戶離開我們。當時,大家都同意,因為只要用戶沒有離開,就證明還會有人騎車。後來,我們在北京測試,只在北大校園範圍內運營,結果訂單量很快上漲。

但這個問題一直沒有徹底解決。公司擴大以後,車輛損毀也很嚴重。進入一個新的城市,訂單量都是呈指數增長,然而最多一個月,又開始下降。車子丟失,包括上私鎖等問題全都出現。

期間,戴威也變得更成熟。他從一個學生、一個兄弟,變為一個家長、一個老闆。他的壓力也很大,拿了投資方那麼多錢,盈利壓力始終壓著他。

另外,他也有個人理想,他希望把ofo做成一個能影響世界的公司。

風口裡的漩渦

創業家&i黑馬:資本入局後的共享單車坐上了高速列車,不可避免的混戰、燒錢廝殺。2017年,在18天時間裡,ofo、摩拜等玩家總融資額超16億元。ofo在全國投放2300萬輛單車,單日訂單超過3200萬。然而,風光背後暗藏隱患。

2017年初,ofo的「百城計劃」就開始了。而供應鏈、運營、車輛損耗、團隊管理和公司文化等問題尚未解決。那個時候大家已經看到積壓了太多問題,但在資本的刺激下,那個時候必須擴張。從我的角度看,戴威要考慮其他問題。但站在一線看,很多東西行不通。

即使拿了很多融資,但很多問題依然無法解決。一方面團隊架構已不像從前,2016年底公司招了一些職業經理人,從CEO辦公室到職業經理人,再傳達到一線運營,中間有很多環節,公司可能沒有完整的流程和業務體系來支撐,以解決這些問題。

ofo在校園的時候,我們靠兄弟義氣在運轉。但是走出學校,隨著公司擴大,不僅要有這口氣,還需要工作制度和業務流程來相互支撐。但我們畢竟年輕。管理層的一些執念,流程缺失,之前能用兄弟感情解決的小問題,到後來解決不了,問題越積越多。

另一方面,在商業角度,我們追求快,投資人也需要數據。我們瘋狂投車,就像打止痛藥,打進去立刻見效。但這無法長久。北京投了那麼多車,時間久了還是會有大量丟失和損毀,自行車生命周期一到,問題再次爆發。我們需要有效地投入更多的人力、精力和財力,但那個量級,ofo自身已經很難跟上。

當時,我跟很多城市經理聊,業務部門直接主導公司所有決策,這是管理架構最大的問題。他們能直接左右財務和供應鏈,比如開多少城市,做多少預算,生產多少輛車,這完全不合理。他要求這批自行車在一個禮拜內造出來,但是供應鏈反饋,按照正常規避風險的流程,這不可能完成。財務部門得出結論這樣花錢不對,但他們覺得需要拿錢砸數據。

團隊不是沒試過建立架構,但中間穿插了太多不可控因素。可能戴威的想法是這樣解決,但其他人想的是另外一套,他甚至可以說服戴威。風險在於如果這在公司起到關鍵作用,比如說某個部門的老大,他說服了戴威,又沒有其他人參與,那這個問題可能最終並不能解決。

拿到融資後,公司花錢如流水。如果這是門生意,一分錢就要掰成八份花,何況錢來自別人的投資,還要想辦法掙回來。然而,很多人的態度一直都是「我們不差錢」,還記得一次開會一個高管對著全國城市經理半開玩笑的說:ofo現在不差錢,錢都花不出去,要你有什麼用?我們花了1000萬元請鹿晗代言,而摩拜的代言人就是創始人胡瑋煒。

這還體現在ofo和摩拜打仗的策略上。摩拜的理念是,投一輛車就要算一輛,我們覺得「先上高速後修車」,投出去的十輛車只要能頂他們一輛,那就算贏。我覺得這很可笑,一直說ofo的車便宜,可價格能有多低?為什麼我們的十輛車,有九輛都是壞的。很多人從來沒有反思和解決這個問題,只是宣傳車的數量,好像真的勝利了一樣。

2017年9月,公司一輪大的架構調整。創始團隊開始有人出局,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職業經理人,他們成為核心部門的負責人。隨著公司擴大,他們更願意用一些有經驗和大公司背書的人,我覺得可以理解。

但伴隨他們的到來則是公司內部出現站隊現象。我跟戴威提起過這個問題,但後來不僅沒有改變,還愈發嚴重。許多老員工心灰意冷,2017年年會,創始團隊中很多人已經離開。

風口退去

創業家&i黑馬:行業風雲詭譎之後,無法盈利的事實被驗證,資本浪潮褪去,錢荒出現。今年3月,ofo以動產抵押共享單車的方式,獲得17.7億人民幣的救命錢。ofo開始裁員節流並嘗試造血。

共享單車是一門生意,但不是這樣的玩法。首先這個市場沒有想像的那麼大,投那麼多車,砸那麼多廣告,但裡面有太多泡沫。

早在2017年下半年,我們就發現了問題。車投進各個城市,數據剛上來,下一個階段就是下降。原本應該穩步推進的生意,因為惡性競爭,你就必須一直跑,不能停下,於是就變成了今天的樣子。緊接著,資金危機的出現也印證了我們的猜想。

我覺得從運營上來看,ofo並不需要那麼多人力。當時公司4000多人,運營人數超過一半,公司的整個架構很累贅。我們需要花精力去學怎麼科學的投車、調度,能讓我們少投入的同時,服務那麼多訂單。

我們在一個城市試驗過,直接砍掉運營,也能讓它跑起來,但後來不了了之。因為如果推行,供應鏈、車輛的質量、公司制度都已無法支撐這個效率。

2017年10月,ofo開始大面積出現車輛損壞、流失,訂單下降。

情況變得不好的時候,恐慌的只是兩種人。一種是對公司真有感情,他在這個崗位上付出過心血,公司業務不行,他很惶恐。另一種是覺得自己前途會受到影響。大多數人不是這樣想,他們只是來上下班,打卡拿工資。

真正的惶恐是今年4月,很多人的款項無法報銷。為穩固人心,公司學習「至暗時刻」的丘吉爾,做了一系列的事情,先是把各部門的總監派到情況最嚴重的災區,主管運營和梳理業務。一些效率比較低的部門也被全部砍掉,然後開始進行員工關懷,定期開員工會。

ofo不是沒想過賺錢。從業務角度來講,ofo有多次造血嘗試。共享電單車、B2B,在自行車廣告位等流量入口想了各種辦法,但都沒什麼盈利。這也驗證了原本被資方吹捧的許多想法都不成立。我們有很多流量,但是變現的路走得太艱難。

可能對於ofo來說,流量和廣告可能只是錦上添花,賺租車的錢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戴威也在變化。開會時,有人問他,公司會不會黃,他會正面回答:公司會活下去。但這不像他,感覺只是例行公事。如果回到2016年,戴威不會這樣回答,他的思維會很清晰,並反問你:為什麼這樣想,公司有多少錢,有誰在幫我們,有什麼決策和進展。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看到的戴威都是活潑開朗的。他可以從夜裡開會,直到第二天早上7點,仍然表現得很有活力。

戴威有很強的溝通能力。後來情況變得不太好時,ofo開過幾次員工見面會,他在會上帶著笑容跟大家說「我們死不了」,還有一些新辦法。他說話的時候,你能感覺到他帶著很強的執念。但很明顯,他也受到來自各方的壓力。

信心也不是一下子被磨滅。起初,每個人都從骨子裡散發著戰鬥的意志,以及想把這件事情做好的決心。每個人都有執念,偶爾失望或心灰意冷的時候,跟戴威談個話,這個執念就又被喚醒了。

2016年競爭最激烈時,開城大戰,大家都在搶市場。當時各地員工被直接拉到北京集訓,所有的人心氣都很足。2016年底,我們跟小藍單車在深圳打仗,當時用20天時間搶下深圳一半的市場份額。看到那個數據時,我們特別自豪,因為每個人都付出很多,這個數據是大家用汗水澆灌出來的。

那個時候,團隊和戰鬥力是我們的優勢。只用很短時間,訂單就能被掰回來。但現在這些可能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其實,每一次改變,很多人還是相信戴威會在決戰時刻起到作用。只不過相信的人越來越少。

終局

創業家&i黑馬:從摩拜被收購的那一刻起,共享單車這個曾經風口上的行業,經過多輪廝殺,似乎響起了終場哨聲。隨之而來的是人們對ofo一邊倒的唱衰,以及ofo幾乎以周為單位的傳謠和闢謠。

4個多月前,有多個資方跟創始團隊談收購,都被戴威拒絕了,當時五個人里有三個人支持他。大家覺得戴威不同意,一方面是因為價格,但更多的是執念,他不願意被控制。

2017年,ofo和滴滴決裂,員工就有點不安。不安是因為大家對業務和團隊不自信,結果還跟投資人決裂。首先拿了投資方的錢,人家管理你也是正常。其次,我們覺得滴滴可能會帶來更好的管理經驗,幫助規劃架構,也會規避一些風險,畢竟他們運營平台那麼多年。

剛開始,傳ofo要和摩拜合併,我們一方面覺得不錯,但也會搖擺。風險在於合併之後,誰說了算。得知摩拜被美團收購的消息,我們就覺得共享單車的遊戲快結束了。因為在內心深處,很多人認同摩拜的產品,包括物流和運營,但它最終也不過是這樣的結局。

大家最初有個共識,如果公司被收購,肯定沒什麼好下場。但後來一輪又一輪,價格不斷降低。摩拜被賣的時候,員工都覺得摩拜作價這麼高,等再聽到新的消息,價格又大打折扣。慢慢地員工覺得還不如早賣,至少價格高,大家也能得到應有的賠償。

現在的ofo,負債纍纍。我能想到最好的結局就是還能有人接盤。ofo需要懸崖勒馬,換一種思路踏踏實實把業務做好,去掉之前那些浮誇想法。給用戶、供應商和社會一個交待。當資本和市場冷靜下來,大家看到這就是一個自行車的業務,而不是想辦法創造需求。你天天在大街上賣葯,但沒有那麼多人需要吃藥。

回頭來看,所有這些都是最好的安排。ofo之所以一直沒有被收購,包括今天的境況,都有些理所應當。摩拜那麼早被收購也不是巧合,包括它的團隊決策風格都決定了它在那個節點,以那樣的價格被收購。

最後,如果ofo被收購,那就是戴威真的妥協了。其他人或許會在收購和堅持之間權衡,但對戴威而言,這件事如果放棄,那就是他的失敗。因為在我的認知里,戴威是那種寧願戰死,也要戰鬥到最後的人。只是整個公司,可能要為他的執著付出代價。

我失望嗎?與其說失望,不如說我們很多人太天真,也期許太多。ofo教會我的是不能太理想化,而是簡單把它看成是一份工作。讓節點更有效,建立標準化的體系,這才是公司正常運轉最重要的一點。兄弟情和公司文化都只是管理上的錦上添花。一直用不成章法的理論來打,很可能失敗。

我送過太多人離開ofo。今年幾個老員工離開,大家一起吃飯,飯桌上八九個人,還有幾個在職的員工,突然飯館裡開始放《送別》,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哭了。每個人都付出太多心血,尤其很多老員工吃了太多苦。

回憶整個過程,我還記得那一幕:當時ofo還沒有走出學校,戴威站在那張白板前,用他的邏輯跟我們分析怎麼去解決問題。那是最真實,也是最單純的時刻。

後記

創業家&i黑馬:如今,ofo陷入資金危機近一年之久,面對種種變數,困境中的ofo仍在努力求生,想盡各種辦法造血。

戴威仍在堅持。今日,在內部信中,戴威承認冬天已來,風雪將至。但他表示,「只要心中有信念,寒冬和黑暗就無法將我們打倒。」

關於ofo的終局,我們尚不得知。然而在當下,對於ofo和戴威來說,這或許不是一個簡單講述失敗與成功的故事,而是一群曾懷有理想,被資本催生,又跌落之後,逆境求生的故事。

「從一個項目到公司,它的發展壯大,我們都傾注了太多心血。不論ofo現在怎麼樣,我希望它能好。」在採訪數位ofo員工時,他們都會對創業家&i黑馬說這樣一句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但願ofo能捱過這個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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