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ic：心理學研究信譽危機加劇，半數實驗結果無法複製

近年來，心理學領域面臨的「複製危機」已經發展到令人不安的程度。

對於普通人來說，一些長期存在的、最為著名的經典實驗奠定了大眾對心理學的認知基礎，也成為許多人解釋和理解周遭世界的方法。古老的實驗結果被簡化並重新包裝，出現在權威的教科書、成功學典籍上，在 Ted 和名人演講被反覆引用。

比如面部表情可以影響我們的情緒，因此人們微笑越多就越快樂；或者意志力是有限的，會隨著過度使用而磨損。

但近幾年心理學家一系列重複實驗的努力，似乎顯示這些理論並不一定都真實。

在科學研究領域，當一個獨立的團隊可以儘可能按照原始方法，重複已發表的實驗並且得到相同的結果時，研究被認為是可重複的——這是建立科學理論的過程一個關鍵的部分。

心理學長期受到業內的批評，認為其較之其他的研究領域不夠嚴謹，隨機性太強，而實驗結果的不可重複則是對心理學家信譽更具破壞力的指責。

由弗吉尼亞大學心理學家 Brian Nosek 主導的團隊，最近通過一個名為Many Labs 2的項目對 28 種經典和當代實驗進行了複製。儘管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近期發表的結果顯示， 28 個案例中只有 14 個成功。

Many Labs 2 是心理學六個大規模複製工作系列中的最新項目。其中包括了經典的研究，如心理學家 Daniel Kahneman 1981 年關於框架效應的研究，認為由於認知偏差，人們對特定選擇的反應取決於它的呈現方式（研究複製成功）；以及近代的研究，如 Yoel Inbar 在 2009 年的實驗，顯示越容易感到厭惡感的人往往更具有同性戀傾向（研究複製失敗）。

比起 3 年前，這個結果已經沒有那麼令人震驚。但值得注意的是， Many Labs 2 在以往的重複實驗嘗試上做出的更進一步努力。

在反思失敗的複製實驗時，許多心理學家或評論家認為，問題出在複製嘗試本身，其無法精準重複當年原始實驗的技巧和流程；而且人群各不相同，在不同的志願者身上做同樣的實驗，自然可能會得到截然不同的結果。

Many Labs 2 項目致力於解決這些批評。整個項目共召集了 15305 名參與者，新實驗的志願者人數平均是原始實驗的 60 倍。參與實驗的人員還與原始研究的科學家合作，預先檢查和核實實驗的每個細節。團隊在來自 36 個不同國家的志願者中反覆實驗，觀察研究是否能在某些文化和背景中成功複製。

在期刊發表的學術壓力下，原本願意投身於重複舊實驗的研究者就寥寥，而這樣龐大的工作量是更在重複實驗中頗為罕見。

但儘管試圖無限接近原本的實驗，也只有一半的案例得以被成功複製。而更令人驚訝的是，通過不同地區和文化的檢查對比，團隊發現，環境地域的差異並沒有對結果產生很大的影響——在 Many Labs 2 的大多數實驗中，來自 WEIRD （西方、受教育、工業化、富裕和民主）背景的志願者和其他國家志願者之間的差異很小。

這是對「複製危機」最常見批評之一的嚴重打擊，意味著研究者無法繼續拿文化差異做擋箭牌，而不得不重新審視原始實驗流程中的不嚴謹之處。

「相較於嚴謹性、可重複性和可證偽性，期刊更傾向於實驗的新穎性、獨創性和對假設的證實。」澳大利亞科廷大學心理學教授Hagger告訴Quartz。「因此，研究人員一直致力於尋找顯著的效果，找到新穎的東西，在相對較小的樣本上進行測試。」

這些問題在整個科學領域都普遍存在，但心理學中一些根深蒂固的文化規範使其加劇。比如，以保證積極結果的方式調整實驗設計已經成為慣例。一旦發表了積極的結果，很少有研究人員完全複製實驗，而是進行「概念複製」，使用不同的方法測試相似的假設。

這方面來講，近些年心理學面臨的名譽挑戰也迫使研究人員去開發更多的方法，提升心理學實驗的準確度。

項目參與者之一，維多利亞大學的Taciano Milfont副教授表示， Many Labs 2 項目就體現了許多跨學科的改革，以提高科學發現的透明度，嚴謹性和可重複性，並增加科學數據和文獻的公共訪問和可重用性。

這其中，包括研究人員預先登記他們的研究，與期刊一起工作以在數據收集之前獲得同行評審和出版物驗收，以及公開共享所有數據，材料和代碼。

近年開展的這一系列重複研究顯然不會產生任何振奮人心的新發現，反而給整個心理學界都蒙上了一層沮喪之感。但與此同時，也許能給大眾間的「心理學熱」降降溫，理解心理學和其他科學的運作方式並無不同，都只是一個不停實驗試錯和不停被推翻的過程。

「科學不是關於真相和虛假，而是關於減少不確定性。」項目的主導者研究員Brian Nosek告訴Quar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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