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故事 > 商 道

商 道

臨淄城繁華的庄大道,沿途酒樓和高檔的客棧林立,連齊國接待各國使者的館舍也設立在這條街上,來來往往的車馬中不乏高級官員。現在正是旦暮時分,大道兩旁不少的商家已著手準備點燈。

來來往往的人群,誰都沒有留意一位身穿紅色絹制深衣,腰系五彩絲線香囊的青年。他的步履並不匆忙,一會兒在銅器店裡逛逛,一會兒在熱鬧的酒樓前逗留張望,以為他要進去的時候,他又邁開步子繼續往前了。

就這樣兜兜轉轉,最後在專門接待趙國使者的館舍前停了下來。只見他拿出一塊木牌遞給門邊的侍衛,侍衛看過之後便放他進去了。

青年似乎對館舍內的環境非常熟悉,直接走到了最內間的客房中。那裡坐著一位留須的中年人,見青年進來,他趕緊起身拱手一揖,「少主。」

青年擺擺手,示意中年人坐下。

中年人說話帶著趙國邯鄲的口音,他剛一坐下,就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青年,「夫人給您的信。」

「哦?正巧,我剛想寫一封信回趙國。」青年接過錦囊,在手中把玩著,並沒有馬上拆看,

「王全,我在稷下這幾年,今日終於遇到一個有趣的人了。」青年俊朗的臉在笑容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神采奕奕。

被青年喚作王全的中年人就像是戴著一層面具,自始至終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似乎對青年的話也無動於衷,「少主在齊國三年,夫人望眼欲穿,只盼少主能早日歸家。」

中年男子岔開了話題。

青年俊朗的臉上依舊保持著熱烈的笑容,「一路風塵僕僕,想必是還沒用過晚餐吧?你先下去吃飯,待我把信寫好,你給我捎回去。」青年也岔開了話題。

「是。」中年男子站起身來,退出了房間,只留下那位青年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

下午的時候,齊王宮中果然傳來了最新的消息——燕國撤兵了!

撤兵的原因,出乎絕大部分人的意料,竟然只是「天氣」二字而已。由於連續數日的大暴雨,道路泥濘,黃河河水暴漲,燕國的軍隊被阻在了黃河北岸,根本無法渡河。戰機延誤,眼看奇襲臨淄的計劃就要落空,無奈之下,燕國的主帥只能下令撤退。

兵家先生孫啟搖晃著他那肥胖渾圓的腦袋,「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能知千里之外,勝亦不遠矣。」

這句話是對著馬適說的,顯然對於這位首席弟子,孫啟感到非常滿意。

「嘿,這小子莫非有千里眼順風耳不成?」木鄣冷不防冒出一句。燕國撤兵,剩下的鄄城內亂應該很快就能解決,如今可以說齊國的危機已經基本解除了,木鄣鬆了一口氣。

儘管嘴上不說,木鄣對馬適的能力是心服口服的,要不然,依著他的性格,絕不會讓他的師弟爬到自己的頭上。

木鄣的話引來一眾人等的大笑,馬適也只管笑著,並不解釋什麼。他一向如此,從來只說出結論,不做任何說明。

為將者只需要告訴士兵們去做什麼,而沒有必要向他們解釋為什麼要這樣做。兵法,以奇為勝。馬適的兵法,就是千萬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馬兄。」

在一群師弟的簇擁下艱難地走出學堂的馬適,透過人群縫隙瞥見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兵家今日的授課剛一結束,馬適就被師弟們包圍了起來。今日一番表現,他的崇拜者又增加了不少。這固然是一件好事,只是被人這樣包圍著,連邁開步子都有些困難,他覺得有一些頭疼。

還是應該跟木鄣一起留下來幫先生整理那些殘破的古老兵書的,他正後悔著,突然被人叫住了。

一位不足弱冠之年的年輕人站在門邊,他不顧投射到他身上那些含著質疑的眼光,只專註地凝視著眼前彷彿眾星捧月般的兵家首席弟子。

「這是誰呀?怎麼在咱們兵家這裡?」

馬適的一位小師弟不明就裡地問。

站在門邊叫住馬適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原本想要試探的李斯。今日的學堂之上,無論大家討論得如何激烈,李斯始終在末席上一言未發。

他的沉默讓所有人忽略了他的存在,甚至直到授課結束,很多學子還不知道有這樣一位外生的存在,難怪師弟要發出這樣的疑問了。說實話,馬適對李斯今日的表現有些失望,但同時又多了一些困惑。

他在這裡,難道是在等我?

李斯似笑非笑,眼中的神情似乎含有某種深意。

「兵者,詭道也;商者,亦詭道也。馬兄深諳商道之道,小弟實在佩服。」

所有人都愣了,誰都不知道李斯到底要說什麼,除了馬適。

「海陽縣的墨魚若是運抵臨淄,勞煩馬兄通知小弟一聲。燕國遼西郡的墨魚盛名在外,連斯也想嘗一嘗了。」

說罷不等馬適回應,李斯轉身離開了。

「到底在說什麼呀,莫名其妙!」

此刻他人縱是不解,馬適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李斯,這個人果然可怕!

優雅嫻靜的侍女雙手擎著燈柱,燈柱頂端的燈盤中,小小的火光不時晃動著。這是一盞製作成侍女捧燈造型的銅燈,工藝精巧,看得出來是官方銅作坊的製品。

馬適在燈下奮筆疾書,時而又停下筆想著什麼。他書寫的內容,大都是關於一位楚國人的。

馬適在集市上與李斯不期而遇,靠著自己在市場上的人脈,他幫李斯購買了一件過冬的夾袍。最後更邀請李斯去聽兵家的授課,其實是故意想找一個機會試探試探他。

他當時正好是在魚市叫住了李斯,他還記得那時候對李斯說的話:「我剛把魚市轉完,海陽的墨魚缺貨,明天得調入更多齊國本地的墨魚入市」。

作為一名臨淄市場上的「習生」,馬適在市場上的職責就是監察市場上各類貨物的流通情況,並及時彙報給最高管理者司市。他沒想到,當時一句不經意的話,反倒讓李斯看破了自己。

商人逐利,是其天性。燕國遼西郡海陽縣的墨魚肉肥味美,在臨淄市場上向來比齊國本地的墨魚更受歡迎。商人一旦把燕國的墨魚運抵齊國,那利潤往往是原來的數倍。在利益的驅使下,臨淄市場上從來不乏燕國海陽的墨魚。

自天下大亂以來,諸侯勢力膨脹,國與國之間,甚至城與城之間,關卡林立。這些關卡阻擋著他國的軍隊,卻歡迎各國的商隊。

原因無他,全在商隊繳納的賦稅。尤其是那些大商人,他們掌握著豐富的資源,財力雄厚,貢獻給各國的稅金自然是一筆不可小覷的數目。

而各國給予這些大商人的優惠,是在他們繳納規定的稅金之後,頒發給他們作為水陸交通憑證的「節」。憑藉著「節」,商隊在一定期限內通行無阻。

一個大商人,手中往往同時擁有幾個國家頒發的「節」,在他的腳下,被國境線分割開的道路,又連成了一張完整的巨網,任憑他南來北往,貨殖四方。一旦掌控了天下商道,財富只會如滾雪球般越積越多,達到富可敵國的程度,連君王也會側目。

秦國商鞅變法,重農抑商,商人富有而地位低下。然而在這表象之下,蜀郡的鹽商大賈,巴郡的丹砂世家,無不佔據著縱橫天下的壟斷地位。其龐大的人力、物力、財力,連不可一世的秦王都想方設法拉攏和禮遇。

秦王的百萬大軍,軍費的開銷離不開這些商人,外交上的金錢賄賂,仍舊離不開這些商人。重農抑商,是做給「民」看的,不是做給「王」看的。

農是光,是人人都能夠看到的「明槍」。商是影,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暗箭」。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說起來簡單,而真正懂得這個道理的人極少。

而馬適便是這極少人中的一員,馬適精於兵道,又精於商道。孫子曰:以正合,以奇勝。在馬適看來,商人的力量,即兵家所謂的「奇」,運用得當,便能決勝千里之外。

木鄣不知底細,將千里眼順風耳當作玩笑,馬適卻清楚明白,其實並非玩笑。有人的地方就有路,有路的地方就有商,商人的商道遍及天下,商人的眼便成了「千里眼」,商人的耳便成了「順風耳」。

燕國遼西郡海陽縣的墨魚無法運抵齊國都城臨淄,是因為必經之路上的黃河漲水,水勢之急連商隊精良的舟船也無法渡過。馬適在臨淄市場上與各國的大商人結交,他從商人那裡得到的消息,甚至比齊王還快了一日。

當齊國使者帶來的帛書在兵家學堂內傳閱一番之後,馬適曾經以為,當時的眾人之中,知道燕國已經撤兵的,恐怕只有他與兵家先生二人而已。

誰知,竟然還有第三個人。

當初,箕子看見商紂王製作象箸而有亡國之憂,如今,李斯聽見海陽的墨魚缺貨而知黃河不渡。那麼,天下大勢,他能看透幾分?實在是有趣,有趣!

馬適嘴角含笑,擱下了手中的筆,他將信中的內容又瀏覽了一遍,繼而朝著未乾的墨跡吹了吹。

「王全!」他朝著門外呼喊著中年人的名字。

幾乎是話音剛落,王全的身影便立刻出現在了門外。他沒有馬上跨入屋內,而是用眼神無言地詢問著屋內坐著的青年,在得到青年的授意後,他才躬身進入了房間,在青年面前坐了下來,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這封是給母親的回信,你告訴她,我暫時還不會回邯鄲。」馬適將疊好的信推到王全跟前。

王全既沒有回話也沒有伸手接過,他沉默著,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

「這裡還有一封信,勞煩你交給平原君。」

看到馬適拿出的另一封信,王全才伸出雙手接了過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每天讀點故事 的精彩文章:

帥氣男室友不許我相親,我生氣想走他說句話讓我紅了臉
故事:美艷女人出租屋神秘死亡,警方卻在網上一條熱帖中發現緣由

TAG:每天讀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