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王中秀今晨辭世,「冷板凳」研究黃賓虹數十年
(原標題:學者王中秀今晨辭世,「冷板凳」研究黃賓虹數十年)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獲悉,11月28日凌晨1點55分,知名藝術史學者、黃賓虹研究專家王中秀因心肺功能衰竭等在上海瑞金醫院辭世,享年78歲。王中秀先生是一位低調而踏實的學者,他的辭世,無疑是中國藝術史界的重大損失。
王中秀先生1940年生於山東福山(現煙台),曾供職於上海書畫出版社,長期從事上海近代美術史料輯佚、考辨,做過大量黃賓虹第一手資料整理、編撰與研究工作,也以書畫為寄,師從胡問遂、黃幻吾,著有《近現代中國金石書畫家潤例》(與人合著)、《黃賓虹年譜長編》、《黃賓虹畫傳》、《黃賓虹文集全編》等。
王中秀先生(1940-2018)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28日上午致電王中秀夫人表達哀悼時,據她介紹,王中秀先生患肺炎已有十年之久,前不久,突然肺部不適,遂住院,然而此病發作後來勢洶洶,到27日晚,由於肺纖維化引起心肺腎功能衰竭,於28日凌晨1點55分辭世。
王中秀數十年的好友謝春彥是知名藝術評論家與畫家,對於王中秀先生的意外辭世,他感到極其悲慟,他說,他與王中秀是中學同學:「他是一位真正的學者,低調的學者,他長期從事黃賓虹先生的資料整理與研究,取得了十分重要的成就,他所撰寫的《黃賓虹畫傳》曾邀我寫序,他對黃賓虹先生的研究是因為深切了解與懂得黃賓虹的意義,他去年把幾十箱研究資料捐給中國美術學院圖書館,他的學術研究讓人感動。我昨天去看他時,他還說希望我們下輩子還做同學。現在想來真是傷感之極。」謝春彥表示,王中秀最近一直在從事劉海粟年譜的編輯整理,已經有六七十萬字了,他真是一位低調踏實的學者。
上海師範大學美術學院教授邵琦說,王中秀是最早全面關注黃賓虹的資料和研究的,數十年來心追手摹、踏訪收羅,成就為掌握黃賓虹史料最全面的專家之一。
謝春彥題潘順祺畫王中秀
1976年的王中秀 (謝春彥攝影)
王中秀年輕時的自畫像
上海書畫出版社社長、總編輯王立翔對「澎湃新聞」表示,一早獲悉王中秀先生去世,深感震驚,「王中秀先生是上海書畫出版社的老編輯,他以編集《黃賓虹文集》為切入口,長期從事上海近代美術史料輯佚、考辨工作,對二十世紀上半葉美術史有深入的研究,他猝然離世,肯定尚有許多未竟工作,當是學界的重大損失。」
上海師範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彭萊說:「當年我們在書畫社工作時,王中秀先生已退休,不過他經常攙著小孫子過來,黃劍總是親切地說:『達摩來了!』我一直沒問過為什麼叫『達摩』,心裡卻思忖著可能因為他的眼睛又大又突出的緣故吧!書畫社的老同事喜歡說道『達摩』如何崇拜黃賓虹,並且模仿他用禿筆破筆作畫的樣子。王先生研究黃賓虹,將上海圖書館民國資料翻了個底朝天,編出厚厚的《黃賓虹年譜》、《黃賓虹文集》。我曾在十年前因友人約稿去往他的寓所夢蝶苑與他作了一番訪談,那時另一本厚厚的《王一亭年譜》也已出版。深感先生勤奮執著,令人敬佩!」
彭萊說,昨晚去瑞金醫院看望王中秀先生,雖然插著呼吸管但看得出他很高興,他艱難地說:「拍照!」我們合了影,「我和先已到達的漆瀾握著他的手說,您是我們佩服的學者,您這一輩子有那麼多厚厚的著作,值了!師母說先生是肺病引發器官衰竭自己決定不再作維持治療。凌晨,收到師母發來簡訊先生已離世。願先生在天之靈有書陪伴,安寧!」
知名畫家、原上海書畫出版社副總編湯哲明說,前兩年因為對於美術史研究的不同看法還與他有些爭議,「我在書畫出版社時經常與他開玩笑,沒大沒小,他其實平常也是夠損夠皮的,不過也是實實在在有成就,上海書畫出版社的同仁絕大多數是受老先生影響的實在人,都實實在在做過事情。王中秀做資料用功啊!十幾年泡在圖書館抄申報,那些資料搞出來真是不容易,對後面的人用處很大。」
王中秀著作之一
王中秀研究黃賓虹整理的資料
「澎湃新聞·藝術版」主編顧村言說,昨晚與一些朋友小聚時,聊起上海書畫出版社的往事,還聊起王中秀先生的不少軼事,後來有人說王中秀先生住院了,就想著抽時間去看望他一下,「他有著一種甘坐冷板凳的精神,王中秀先生生前對《東方早報·藝術評論》與『澎湃新聞』都非常支持,投過不少稿件,這次真沒想到他走得這麼快,去年澎湃新聞與中華藝術宮聯合主辦『文心雕龍——上海山水畫邀請大展』時,聽謝春彥先生說他山水畫畫得非常之好,我曾專門邀請他參展,他提供了一組山水冊頁,筆墨空靈而富韻致,有賓翁遺風在,這也是第一次看到王中秀先生畫作,當時想王中秀先生真是太低調了。我與王中秀先生有一些交往,他喝完酒話多,很性情,他是真正的學者,也是真正的書生本色,他還有那麼多研究要做!王中秀先生的辭世,是中國美術史界的重大損失,也是上海書畫界的重大損失。「
王中秀去年參加澎湃新聞與中華藝術宮主辦的山水畫展的作品介紹
上海美術史學者鄧明今天聞訊作七絕紀念王中秀先生:
「用心畫學摒時風,
蕪去真存不世功。
才說金針能見效,
飄然仙逝伴賓翁。」
對於黃賓虹等畫家的研究,王中秀先生信奉胡適名言「有幾分材料說幾分話」,哪怕是黃賓虹本人的回憶,也被他通過從海量民國舊報中搜羅、整理的史料,訂正了不少錯誤。他編輯、撰寫的《黃賓虹文集》《黃賓虹年譜》(兩書增訂版近期都將出版)《黃賓虹畫傳》等,在黃賓虹研究領域極具影響,是相關研究者須臾不可離的參考著作。他由黃賓虹研究拓展開來所做的《王一亭年譜長編》(已經完成)和《劉海粟年譜長編》,和《黃賓虹年譜》一起,對於上海美術史研究意義重大。
王中秀像 澎湃新聞 蔣立冬繪
對於何以從事黃賓虹研究,王中秀生前在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說,「其實研究黃賓虹的學者,水平比我高、本事比我大的人多得是,但是有兩件事情促成了我深入黃賓虹研究,而這些學者卻始終被堵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第一件事情是,我有機會看到黃賓虹捐贈的全部的東西。第二件事情是,在編黃賓虹文集的時候,藉助圖書館,發現了很多美術史論研究者的研究盲區:民國時期的舊報紙。他們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有待發掘的寶庫。這兩件事情促成了我研究黃賓虹二十多年——這個過程沒有什麼計劃,而是自然而然、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甚至感覺有點連推帶拉。我進上海書畫出版社是在1987年,當時我已經快五十歲了,三年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碰見』了黃賓虹。我幫一個同事到浙江博物館拍黃賓虹的幾張畫。就是這次機會,我見到了駱堅群女士,那時她管理著黃賓虹紀念室。閑聊中無意提到,能不能夠打開黃賓虹捐贈的、沒有整理過的東西,讓我們編一本全新畫冊。我知道這個事其實很難,當時的情況很複雜,希望渺茫。此前張仃、賴少其、李可染等前輩已經成立了黃賓虹研究會,他們也想看黃賓虹捐的這些東西。然而,之前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和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合出了一本《黃賓虹畫集》,用了浙江博物館的一些藏品,但是既沒有寄樣書,也沒有付勞務費,而且沒有註明出處。浙博方面對此非常不滿,就拒絕外人來看這批東西。賴少其和張仃都是人民代表、政協委員,因此多次寫了提案,也沒有解開這個「結」。作為局外人,我無疑收穫了「漁翁」之利。等我從浙江回到上海,就接到浙博方面的電話,說他們願意提供這批材料,希望由上海書畫出版社和浙博來整理、出版——事實上也就是由我來整理:我們社裡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誰發現的選題就歸誰來做。隨著《黃賓虹畫集》《黃賓虹抉微畫集》的相繼問世,文集的編纂便呼之即出。但是有一個關鍵問題:黃賓虹捐的手稿數量有多少,搞不清楚,只有個籠統說法是『整整一箱』。」
王中秀先生在學術交流中
王中秀生前回憶說:「黃賓虹的手稿很雜很凌亂。這些手稿包括了老人隨手所記的紙片,數量不少,但紛雜無序。文稿有些有頭沒尾,有些有尾沒頭,有些你可能似曾相識,大部分卻摸不著頭腦,沒有『戶口』,需要考訂出處。這些文章當中,發在雜誌上的,大多數已經被前人發現了,因為雜誌翻閱起來容易些。如果發表在報紙上,報紙浩如煙海,休想花一兩個月就解決問題。對一種大報的搜索,更得以『年』為單元來計時,否則無異於盲人摸象。為了編黃賓虹文集,我有整整兩年時間在圖書館裡尋找、抄錄跟黃賓虹有關的文章。藏書樓閱覽室門口的石榴樹,閱覽室幽暗的燈光,夏天咬腳的蚊子和熏人的蚊香,以及抄錄新獲得材料的暗暗自喜,如今都成了我二十年前那段時光的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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