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百韜死守的兩大原因，為何事隔多日蔣介石才確認他的死訊？

文｜周渝

黃百韜

1948年11月9日，華野發布《關於全殲黃百韜兵團的政治動員令》，號召全軍「不怕疲勞，不怕困難，不怕飢餓，不怕傷亡，不怕打亂建制，不怕河流所阻，敵人跑到哪裡，就追到哪裡！務必全殲黃兵團，活捉黃百韜！」經過兩天的激戰，至12日，國民黨軍部隊已被擊潰，軍長陳章跳進運河逃命，被流彈擊中身亡，第63軍全軍覆沒。此役結束後，1縱於13日渡過運河，向狼山推進，對徐州方面增援黃百韜的部隊進行阻擊。

但此此過程中，華野傷亡甚大，有的部隊已開始叫苦，甚至認為沒法再打。毛澤東下定最後決心，來電指示：「此戰役為我南線空前大戰役，時間可能要打兩個月左右，傷員可能在十萬以上，彈藥、民工需要極巨，請華東局、中原局用全力組織支援工作。」南京方面，蔣介石也時刻關注著碾庄戰況，當天他在日記中寫道：「審察戰局，匪在碾庄三日來損失奇重，尤以昨日面的轟炸為甚，其攻勢似已頓挫，但不能斷其將撤退也。」當然，最令他焦慮的還是救援兵團進軍遲緩，那天他不僅在日記里責備邱清泉，還罵了劉峙無能：「碾庄危機未過，邱兵團滯鈍不能急進徐州，城防兵力太多，不能用全力在前方。劉經扶（劉峙）指揮無方，不勝憂慮。」

1948年11月18日，華野對困守碾庄的黃百韜兵團發動猛攻，圖為解放軍正在清點投降後交出的大批武器

15日，粟裕給中央軍委的報告中說明了碾庄遇到的問題：「加以地形不好，每一村莊又分成幾個集團家屋。以往居民為防水原因，房屋較平地高一米，故我突入後還需連續攻擊，消耗炮彈炸藥甚大。至15日前已消耗3個基數，後續接濟不上，影響攻擊，費時久且增加了傷亡。」隨後，華野攻擊部隊暫停對黃兵團的攻擊，整頓部隊建制，中央軍委希望能夠抓住這個圍點打援的機會，一舉誘殲邱清泉兵團和李彌兵團。

16日，譚震林下達攻擊命令，華野各縱隊又展開新的一輪猛攻：9縱由南向北攻碾庄圩；8縱一部牽制三里庄一線的國民黨64軍，主力與4縱、9縱由東南進攻碾庄；13縱則在肅清前黃灘後，將主力集結於碾庄以西，擔任預備隊，視情況投入戰鬥。當日黃昏，各炮群對碾庄進行密集火力打擊，坦克也開上戰場掩護步兵攻擊。儘管黃兵團反抗同樣激烈，但華野這次穩紮穩打，以每晚攻佔一兩個村莊，殲敵1個團到1個師為目標，與國民黨軍進行逐村爭奪，消耗對手有生力量。戰至17日，黃百韜等待的援軍依然未至，倒是等來了老長官顧祝同。這天顧祝同乘飛機到碾莊上空，通過無線電與黃百韜通話，告訴他外線前來救援的邱、李兵團遭到頑強阻擊，推進困難，並讓他在必要之時率部突圍。而黃百韜這位非嫡系出身的將領卻已抱定必死決心，要以25軍和64軍死守到底。他在電台中回復顧祝同：「我總對得起總長，犧牲到底就是了。」

黃百韜選擇死守，一方面固然感念蔣介石對其知遇之恩，但同時也因自己非黃埔系出身，在派系林立的國民黨軍中大概也沒少受過氣，他寧可死也不想讓友軍看自己的笑話。在與顧祝同通完話後，黃對25軍軍長陳士章說：「反正是完了，突圍做什麼，送狼狽樣子給邱清泉看嗎？不如就在此打下去，最後不過一死，讓黃埔同學看看，也好好鼓勵他們不要再鉤心鬥角只圖私利。」此時此刻的黃百韜像極了一年多前走上絕地孟良崮前的張靈甫，張上孟良崮之前，給老長官俞濟時的信中痛陳國民黨軍中的腐敗與消沉，批判當局「賞難盡公，罰每欠當，彼此心存觀望，難以合作。決心各自為謀，同床異夢」。同時他又和張靈甫一樣，都孤注一擲地將自己的一切壓在這艘千瘡百孔，即將沉沒的大船之上。

1948年11月19日，華野各縱隊對碾庄發動總攻

17日夜間至18日的戰鬥極其激烈，就連在南京的蔣介石也被震撼。他18日的日記中寫道：「昨夜匪又猛攻我碾庄，且被匪重炮轟擊，庄內起火六處之多，情勢危急，憂惶異甚。」這天華野特縱的坦克大隊派出6輛坦克進入戰場，經過激戰，先後佔領前、後黃灘。國民黨第44軍150師師長趙壁光見大勢已去，率殘部2500人投降。隨後坦克掩護步兵長驅直入，攻勢兇猛，當日中午全殲了國民黨第44軍和第100軍，第44軍軍長王澤浚、第100軍副軍長楊詩云皆被解放軍俘虜，100軍軍長周志道負傷走脫。儘管戰果頗豐，但華野也付出了重大傷亡代價，加之彈藥消耗殆盡，只有等新一輪補給到達後才能再組織攻擊。華野司令部根據戰況再度對作戰計劃做出調整：放棄誘殲邱、李兵團的計劃，集中火力，殲滅黃百韜兵團！

19日，華野各縱隊從碾庄四面八方發起總攻，黃百韜憑藉庄內水壕逐次抵抗，並調集數十挺機槍，組成密集火力網形成封鎖，戰鬥異常酷烈。當晚22時左右，9縱冒死突破水壕，在庄內與國民黨守軍展開慘烈肉搏，東南方向的8縱也於凌晨抵達支援。至此，黃百韜已再難堅持，只得率一千餘人的殘部退往西北第64軍駐地指揮抵抗。

20-21日這兩天至關重要，儘管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但華野的進攻一刻也沒停止。4縱調集29門大炮對國民黨軍尤家湖陣地猛轟，4輛坦克隨之馳入戰場，掩護步兵發起總攻。危急之中，黃百韜令25軍40師向西南突圍，結果該部在突圍過程中被全殲。4縱傷亡很大，鑒於每次殲滅國民黨部隊時都會有大量俘虜，於是實行現抓現補的策略，每次戰鬥一結束就將國民黨軍的俘虜補入解放軍部隊。9縱將所有大炮全部用上，對準黃百韜所在的大院上陣地猛轟，於22日上午攻佔該陣地。黃百韜則與第64軍軍長劉鎮湘逃往小費庄繼續抵抗。

22日，徐州與碾庄一帶大霧陰沉，國民黨空軍不能對黃百韜兵團進行掩護，從南面趕來的黃維兵團也在蒙城被阻擊。戰至黃昏，終於到了最後時刻。黃百韜讓劉鎮湘向西北突圍，自己卻不願再離開，他說：「我年紀老了，而且多病，做俘虜我走不動，而且難為情。我死之後，使別人知道還有忠心耿耿的國民黨人，或可使那些醉生夢死的人醒悟過來，國民黨或許還有希望。」黃百韜也知道所謂突圍其實也希望渺茫。果不其然，劉鎮湘剛率部出村就與華野遭遇，一戰下來，第64軍作為黃兵團最後一部遭到全殲。而此時，兵團司令黃百韜也已魂歸九泉。

關於黃百韜之死，向來有不同版本，有說其是被流彈擊中身亡，也有說他是拔槍自盡，還有說是先被流彈擊中後，自知無法脫身，遂拔槍自戕。華野圍殲黃百韜兵團的目標終於完成，捷報傳來，華野司令部里的粟裕也得以放鬆連日緊繃的神經。這一戰役雖然艱苦異常，卻為整個淮海戰役的勝利打下重要基礎。

蔣介石直到26日才確認黃百韜的死訊，並在日記中寫道：「據報伯韜（百韜）已在碾庄之役自戕，第六十四軍軍長劉鎮湘突圍身配勳章，明示其所部若突圍不成，決心自戕與陣亡，決不願被俘受辱也。嗚呼，尚有成仁之部署，悲凄為已，而寸衷為之一振也。」然而劉鎮湘並沒有「成仁」，而是做了解放軍的俘虜，晚年還在廣西壯族自治區政協秘書處任專員，一直活到了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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