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新：養育女孩，要有高期待，更容易勝出

佟新 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北京市婚姻家庭研究會會長

整理自第十一屆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上對佟新教授的專訪

Q1：今年新東方家庭教育高峰論壇的主題是「讓孩子成年又成人」，對這個主題您有什麼感想？

佟新：成人強調人的社會性，更應該得到關注

我覺得這個主題很好。成年是生物學意義上的年齡。成人就不一樣了。成人強調的是社會性，更強調人際關係，在社會裡成為什麼樣的人。社會學強調人的社會化，指人的一生是不斷去學習社會規則，去成為一個社會人的過程。

今天我們講到從成年到成人，我覺得特別重要的是，我們看到在我們的教育里存在問題。教育問題常常被應試教育所左右，目標就是考一個好大學。但是成人不是，成人是未來你如何在社會上發展，比如說你有建立親密關係的能力，你有目標，你有理想，你為自己的理想奮鬥，而且為自己感到自豪。

我覺得這個主題對我們整個學校和家庭教育都提出了反思，就是我們要去看看，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有多少是對他的社會性這一部分進行關注，這一點非常重要，也非常有意義。

Q2：關於女性人才的成長，即女性個人的發展，您能否給出一些建議？

佟新：進入高層的女性只有5%，是女性人才的浪費

我做了一個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重大攻關項目，就是女性高層次人才成長。大概是在2016年前後，我們的女大學生入學率跟男性持平，甚至超過男性。在人才培養上女性一點不弱，在女性的大學入學率上我們已經達到國際高水平了。

但是我們往後觀察，就是在職場里，女性跟男性相比能走多遠。我們會發現，到最高層次，到院士那一級別，女性就剩大約5%了，我們後來叫作5%現象。

如果從國家人才戰略的角度看，是女性人才的浪費。我們有很多優秀的女性進入大學，但不能進入到最高層。但是從社會學的角度，批判性的角度來看，事實上我們的社會還存在著很多男權的權力，它使得女性會受到歧視，不能很好地發展。

女孩對自我的期望越高，越容易勝出

跟大家分享幾個研究發現。一是關於我們今天對女性的期待。這個期待從社會期待轉變為自我期待，我認為這是最重要的。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家長，要讓女孩在心理上覺得，這一輩子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這是很重要的。

社會上可能存在一種聲音，就是女孩讀個大學就不錯了，嫁個人就好了，如果是這種期待的話，她就很難把自己的學識真的用在社會上，做出自己的貢獻。在這一點上我們會發現，一個人對自我的期望越高，她就越可能勝出。

而影響個人的是家庭、老師和社會。所以我特別期待，社會更多地對女孩要有期望，對她的社會角色要有期望。

職場大環境對女性不友好，女性比男性承擔了更大責任

二是職場大環境對女性不是很友好，依然認為女性的首要角色是媽媽，在平衡家庭和工作問題上，女性比男性承擔了更大的責任和義務。在這一點上，我覺得我們的工作場所，我們的城市建設，都應該對媽媽，對女性更友好，為她們提供更好的做母親的社會空間。比如，組織里是不是有媽媽的哺乳室，在硬體上，讓她既可以工作，又可以完成母親的責任。

夫妻成為支持性關係，對孩子的成長很重要

我們也在倡導父親參與。父親參與既幫助媽媽一起完成作為父母的角色，也可以讓女性感覺到，或者讓孩子也感覺到，家裡有很重要的一個人，是父親，成為一個支持性的關係，這是我一直在倡導的。也就是說，夫妻之間是互相支持的，我們對孩子是支持的，這對孩子的成長非常重要。

我還想說，我們要給女性更多的激勵，讓她們發揮重要的作用。

Q3：我們的教育應該如何做，能讓女孩從小就對自我的期待更高一些？

佟新：告訴你的孩子，她是有才華的，不要辜負自己的才華

每個人都是有專長的，我們應該讓每一個孩子知道自己最熱愛的那個事情是什麼，然後去鼓勵她。

我常常會跟女孩子的家長說，你要告訴你的孩子她是有才華的，不要辜負自己的才華。

我做研究發現，男生是一個非常直線性的發展，因為他從小就被期待著出人頭地，被期待著成功。但是女生一直被期待著上個好大學，上了好大學之後談戀愛嫁人。不是說談戀愛嫁人不重要，而是女生是可以兼顧的。女生是有才華的，不要辜負這份才華。

Q4：在孩子的教育過程中，您對父親和母親在家庭中的分工有沒有一些建議？

佟新：父親要參與孩子0-3歲的照顧

我在去年做了一個項目，就是倡導父親參與孩子0到3歲的照顧，因為我們的研究表明，所有人的父愛和母愛都是在經驗里得到的。

必須是在互動關係里，孩子的一個微笑才會喚起「我是母親，我是父親」的這種感覺。這個時候父親要參與對孩子直接的照顧，比如我們倡導父親給0到3歲的寶寶洗澡。因為在傳統意義上，0到3歲只是照顧，沒有什麼教育，如果是照顧，就應該媽媽去做，或者女性去做，包括奶奶、外婆等。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倡導的是，父親參與到嬰兒的日常照料里，他才能被喚起做父親的那種感覺。

父愛是一種權利，父親應該享有親子關係中那種成人的、快樂的權利。

父親參與家庭教育存在三大障礙

但是的確社會上存在著很多障礙性因素。

第一個障礙性因素，是來自外婆或奶奶。如果父親給寶寶洗澡，奶奶可能就會站出來說：「這不是你乾的事！」

第二個障礙性因素，是來自媽媽。尤其在0到3歲，在父親參與的過程中，孩子有時候會撒嬌，會哭鬧，會找媽媽，媽媽就會對爸爸說：「你一邊去！」然後把爸爸推開。我們也在倡導，父母要改變觀念，要把爸爸拉進來共同照顧孩子。因為0到3歲是一個很關鍵的時期，我們常常忽略了，以為父親參與養育可能是孩子7歲以後的事情。所以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媽媽就要有意識地把爸爸拉進來。

第三個障礙性因素，是來自社會。我們做過一個研究，就是如果父親用推車推著一個孩子，或者帶著一個嬰兒出去，全社會的環境，周圍人的眼光里都是疑問：「怎麼是爸爸帶孩子？」但是從一個趨勢上來講，我們的社會應該改變意識，更接納父親帶寶寶的這種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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