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谷歌撤退

桑德爾·皮猜應該生在中國。

中國人常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中間還夾了個本命年，核心意思就是：知己知彼，謹慎為上。

皮猜要是生在中國，46歲的他可能早早就為即將到來的本命年做上了準備，穿點紅色系的貼身衣物、弄個「辟邪」的飾品。西方版水逆最多提前半年出星盤指南，中國版的就比較厲害，提前兩三年就草蛇灰線，讓人安不忘危。

拋開民俗迷信不談，皮猜真的應該出生在中國，讀讀諸葛亮的《將苑》，了解一下「善將者；其剛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強；以柔制剛。」

可惜，皮猜沒生在中國。

掌舵谷歌三年，皮猜手上有矛也有盾，可惜還是帶谷歌做了一次過山車，而不是皮划艇。

故事開始前，皮猜是谷歌的「最佳人選」

在接觸過皮猜的大多數人口中，他是個低調的人，有主見、處理各種矛盾都非常得心應手。但顯然現在的皮猜，在谷歌的事情上有點力不從心了。

一直以來皮猜給外界的感覺是：任外面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在做很多抉擇的時候，皮猜都不喜歡太過激進的方式，他更傾向柔和的方式。在這一點上他可能真的熟讀《論語》，深諳中庸之道。

皮猜小時候家裡條件一般，上不了補習班沒機會開小灶，但就是天賦異稟，屬於不上奧數班卻拿獎到手軟、天天外面浪卻考試得第一的那種學生。據說天才少年家裡有部老式撥盤電話，過目不忘的他可以記住撥過的每一個號碼。要是有背黃頁大賽，他拿冠軍也不是不可能。

對於天才少年來說，讀書不是問題，結婚不是問題，問題是做點什麼合適？

2004年佩奇和謝爾蓋布林將谷歌送上了紐交所，除了這件高興的事之外，他們還招了一個特別滿意的員工，就是印度小伙皮猜。那時候的谷歌也就是一家搜索公司，還沒到後來科技大拿的位置。皮猜進谷歌繞了一圈，覺得不能這樣不思進取，就跟老闆說咱們做瀏覽器吧。

佩奇倆人都有點吃驚，心想我們做搜索的本來就依附著微軟IE，你怎麼能去老虎嘴裡拔牙？不過他們也沒怎麼攔著皮猜，你要做就做吧，咱們谷歌別的沒有，創作空間一大把。於是皮猜默默開始著手瀏覽器開發，有了進展就給佩奇和謝爾蓋看看。四年後，Chrome第一個版本發布，從那天起瀏覽器市場的統領者IE被一點點拉下神壇。直到現在，Chrome已經佔據了全球60%的市場份額。

這也是皮猜在谷歌最為輝煌的戰績之一。

佩奇非常喜歡皮猜，「桑達爾一直都能說出我想說的事情。有時比我說得還好！」當年微軟要挖皮猜牆角，為了挽留皮猜，佩奇又是送錢又是給權，唯恐千里馬被其他伯樂奪走。皮猜也十分懂兩位創始人的心思，他知道谷歌應該朝什麼方向走。

作為一個不愛穿格子襯衫的產品經理，皮猜無疑是優秀的，他一手主導了現在的Chrome瀏覽器、Chrome OS、Android系統等重量級產品的開發，是谷歌轉型成功的重要功臣。佩奇和謝爾蓋布林對他就一個字，愛。

圖 | 左1：佩奇；左2：皮猜

技術天才最難的不是擁有高智商，而是具備高情商，他們能寫最深奧的代碼，可是卻很難撐起一個party的祝酒詞，但是皮猜卻是難得的兩者兼備。他在谷歌內部的人緣極好，外媒也常稱呼這位CEO是好好先生，即便是當年和Andorid系統創始人在移動瀏覽器開發上有過衝突，皮猜也能四兩撥千斤取得最後的勝利。

十年時間裡，皮猜從普通的一名員工做到了谷歌重組後的首任CEO。如果皮猜在中國，一定極其擅長厚黑學。

谷歌的企業文化是不作惡，皮猜也希望技術民主，在處理很多問題上，皮猜總是試圖讓每個人都舒心，在他的帶領下，谷歌極力避免任何涉及政治敏感的事情。但是他這種「中庸保守」的行事作風，讓谷歌存在的很多問題逐漸暴露出來，甚至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

守城池，拓疆土，皮猜給谷歌添過火

《中庸》說：「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力。」數千年來，中國人傳承的中庸之道，中庸指的是一種「度」的把握，而「度」是因時因地而變。

皮猜多年來對外展露的行事風格都是溫和穩妥的，這是他有口皆碑好人緣的由來，不過也給自己和谷歌埋下了進退維谷的局面。

三年前，佩奇和謝爾蓋將谷歌重組，成立了Alphabet公司，放手谷歌交由皮猜管理。

從最初的產品經理，到高級副總裁，再到谷歌的CEO，2015年的皮猜得到佩奇的提拔一路青雲直上，他成為了谷歌的新名片。

中國人說打江山易守江山難，開疆拓土不論成敗都是一個勇字，守護城池再創巔峰那叫一個難字，大洋彼岸的皮猜要過的就是谷歌城池再拓的難關。

相較於拉里·佩奇激進有愛天馬行空的性格，皮猜則更注重穩中求進。但實際情況是，互聯網市場飽和及Google X實驗室技術研發等的拖累，加之亞馬遜、蘋果等巨頭的虎視眈眈，皮猜必須要帶領谷歌求變，打造一個新谷歌。

此時的谷歌CEO，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難當。

從2016年開始，谷歌的重心開始有所轉移。在明確知道谷歌在傳統搜索業務上不能持久發展的情況下，皮猜開始探究新興技術，並從中尋找未來可能的需求及市場。

從Alphago大戰李世石的那場圍棋比賽開始，谷歌的AI野心昭然若揭。也正是這一年的Google I/O大會，皮猜開始有意識地提及谷歌要向AI First轉變。

以AI為基點，皮猜帶領著新谷歌做了很多嘗試：推出Google Assistant、Google Home、TPU，大刀闊斧改革雲服務、挖來一眾AI大咖……

可見，皮猜想要營造的是一個以搜索業務為主體，集AI、硬體、軟體三大能力為一體的新科技公司，而這些舉措也確實是有效的。

谷歌財報顯示，2016年全年實現營收903億美元，同比增長20.38%，雲計算、消費硬體和數字助理成為公司新的業務增長點；2017年總收入達1108億美元，雖不及蘋果、微軟的身家，但毫無疑問谷歌進入了一個新紀元。

然而，福兮禍之所伏。皮猜預想中繼續高歌向前的2018年，卻令他事與願違。

能進攻，誰又想「撤退」呢？

2018年的谷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彷彿提前就要將本命年的「水逆」，送給皮猜當紀念。

率先上場的就是谷歌原想「暗度陳倉」與美國國防部合作的AI武器化項目意外暴露於陽光下，因此遭到了4000名員工的「聯名上書」、10餘人集體辭職。內部壓力加外部輿論轟炸之下，皮猜最終順應了谷歌「不作惡」的信條，停止了該項目。但有一，豈能無二？

今年10月，「不作惡」再次讓谷歌喪失了與五角大樓雲計算100億美元的合同。僅這單合同，佔到了谷歌今年第三季度營收的36.4%。根據今年亞馬遜雲CEO Andy Jassy透露，今年亞馬遜雲市場份額排在第一，而谷歌已經由曾經的「老大」跌到了第四。排在於微軟和阿里巴巴後面。

其實，谷歌在重組後信條已經並非「不作惡」，而是「做正確的事情，遵循法律，行事光明磊落和相互尊重」。甚至出讓特權，讓董事或者高管可以對本規豁免。這對於一向溫和的皮猜，顯然難以逾越。

隨後，安卓被巨額罰款，因泄露用戶數據遭歐盟投訴，面臨「鏈接稅」揚言「退出歐洲市場」......秉持中庸之道的皮猜，採取「綏靖」政策亦或無奈撤退，只是讓這一起又一起風波浪更大更急，威脅卻始終未曾退卻，最終結果是歐盟開出了兩張高達谷歌半年利潤的巨額罰單。

與此同時，谷歌「後院」還著了火。

先是被曝包庇性侵犯高管，皮猜不得不再次發內部信，安撫員工，解決好家務事；後又面臨大將折損，谷歌雲短期內一連失去李飛飛、李佳、Diane Greene三位重磅人物，鐵三角分崩離析。

圖 | 李飛飛、Diane Greene、李佳

回想今年2月皮猜還對外表示，雲業務每季度收入超過10億美元，但最近被問到這項業務的收入情況，皮猜已經有所迴避了。

內憂外患，接踵而至。2018年的谷歌不是進攻的谷歌，而是「撤退」中的谷歌。

有創造力、高情商讓當年的皮猜脫穎而出，爾後穩妥地接過CEO之杖，帶領谷歌開闢新戰場也曾風起雲湧。時至今日，提到谷歌時再無人稱之為搜索公司，而是世界排名前列的科技公司，它的硬體和AI都是未來科技的前驅者。

有人說，谷歌是一家偉大的公司，雖然這還需要更長的時間去驗證，但是毫無疑問谷歌是一家對整個時代而言，極其重要的公司。

皮猜的溫良恭儉曾經是讓谷歌發揮更好個人價值和創造力的驅動，但是成也蕭何敗蕭何，這同樣也成為了他日後數次決策中的「軟肋」，而非「鎧甲」和「銳矛」。

2018年的谷歌數次受挫，退步連連，也許皮猜真應該生在中國，就會知道「殺伐決斷，才能攘外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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